第39章 秋靈素

第39章 秋靈素

南宮靈甚至覺得反噬的內力沖刷著五臟六腑全身經脈的感覺都沒那麼難受了。

可也越發想不明白:「……哥,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難道不是那牛妖迷惑了他哥?而是他哥真看上這頭老牛妖了?

南宮靈偷眼打量那牛妖,化出來的人形倒還真挺像是那麼回事的,雖模樣兒不是時下流行的白皙柔弱嬌美型,但俊眉修目、鶴勢螳形,別有一種味道。只不過這穿著可就真是……

方才拚命時還不覺得,現在南宮靈簡直都不敢將視線往那牛妖的脖子,不,是下巴以下看好么?完全露出來的肌膚也罷了,那看似裹得嚴嚴實實的部分,也不少是細看甚為通透的紗質,只不過因著是黑色,乍看不顯罷了。

#……畫舫上的姐兒都沒這麼奔放的打扮呢!#

單是這一身打扮,南宮靈就能給人打上十七八個叉叉,他哥何等樣的人物兒,哪是什麼凡脂俗粉都配得上的?何況這傢伙還連人都不是!

南宮靈只要一想到他哥和一頭老母牛相依相偎卿卿我我的場面,就整個人都不好了有木有!

那一瞬間,南宮靈臉上扭出起碼十二三個模樣。

謝梓瀾自我感覺頗好,又不可能往小舅子身上弄什麼讀心蠱術,也還罷了,只覺得這孩子果然有趣兒得很,另邊廂,無花眼底已然慢慢透出幾分無奈來:「小靈,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南宮靈的眼睛下意識地在謝梓瀾的頭頂又轉一圈,無花嘆了口氣,他拿這個什麼猜測都寫到臉上的弟弟真心有點沒奈何,但不得不說,這樣什麼心思都擺到臉上、讓他看得明明白白的弟弟,確實讓無花又放心兩分。索性屈指輕彈,指風直掃南宮靈腦門,力道其實很輕,殺氣卻放得很足:「回神了沒?」

南宮靈還是有點兒恍恍惚惚的,但無花牌冰鎮酸梅湯對他來說很夠味,即使對手是牛妖,無花故意散發的惡意也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只見之前還一臉蠢萌的南宮靈,神色一變,立刻轉換成很能唬人的幫主范兒:

只見他劍眉星目、長身玉立,菱唇淡粉、嘴角微翹,天然含笑又不至於失於輕佻,那眉眼之間竟自有一般懾人之力,神情之穩重,氣質之儒雅,也不像他這種年齡的人所應有的。

若非親眼所見,謝梓瀾真的很難相信現下這個青年,就是之前那個呆蠢萌娃。

這差別之大,怎麼說呢,幾乎就像是一隻窮到想為馬草賣身都找不到買家的呆蠢哈士奇,瞬間變身風度翩翩家財萬貫的酷霸高富帥一般。

果然無論在哪裡,生物都有各自的神奇。

謝梓瀾看著在無花牌冰鎮酸梅湯的壓制下,果斷乖巧有禮沖自己作揖喊嫂子的南宮靈,伸出手拍拍人正好低下來的腦袋瓜子:「乖。」

南宮靈嘴角抽了抽,但抬起頭時,果然褪下穩重,換上一派相當乖巧的小模樣,謝梓瀾一看就喜歡——和小禿驢裝乖的樣子好像!

心情大好之下,謝梓瀾出手也不小氣,隨手就從荷包裡頭取出好幾件衣裳。因著南宮靈身上穿的就是一襲青色儒服,謝梓瀾取出來的也儘是相似的書生袍,靛青湛藍月色白,看著顏色頗素,細看卻甚為講究。

只是南宮靈此時也沒什麼心思細看,他給謝梓瀾這一手虛空變物的本事震得又有些呆。謝梓瀾看著有趣,又在他發頂撲棱兩下:「乖!乞丐頭子不好做吧?以後嫂子給你生活費,咱就算做乞丐頭子也犯不著虧了自己。」

一邊說,一邊從包裹裡頭取出幾百金——這一金可就是一錠金元寶!

南宮靈才想說他這衣服上打補丁只是丐幫的規矩,並非買不起衣服,就被忽然出現的金山晃得眼睛疼。

無花緩緩轉著佛珠:「這些……」

「這些先給小靈當零用。」謝梓瀾很土豪地揮手。雖然謝梓瀾也很為此處金銀的購買力吃驚,但不管怎麼說,有便宜不佔那是王八蛋,謝梓瀾可不會傻到在這時候和感動莫名的南宮靈解釋「就這麼幾百金,連馬草都不夠,更別提買里飛沙的鬃毛了」的道理。

南宮靈揉了揉耳朵:「零用?」雖還沒上手,可那一錠元寶看著也該有五十兩左右,而這麼一堆……約莫估計也該有五六百錠……

南宮靈不是沒有見過錢的人,丐幫比外人想象的要富有得多,只不過動則二三萬兩金子,還只是零用……

南宮靈再看謝梓瀾的眼神,已經不是在看一頭單純的老牛妖——就算是牛妖,也必須是一頭金牛啊!

金牛謝梓瀾正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很有錢的,所以你放心面對現實吧!別說只是一個崽崽,就是一窩都能養得起。

於是無花很悲哀地發現,有時候太擅長察言觀色也是硬傷。有些話不明物已經忍耐住沒有說出口了,可他偏偏還就一眼就能秒懂……算不算是自找罪受?

謝梓瀾見他不語,上前半步,握住無花的手,無花趕緊開口:「好了,阿謝的心意我都知道的。」所以求別在蠢弟弟面前說蠢話啊!預感蠢弟弟如果聽到那等蠢話的反應,會讓貧僧恨不得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啊!

轉頭看南宮靈:「既然是你嫂子給的,你就……隨意吧!」

南宮靈看著腳下一堆金錠,木然應一聲:二三萬兩,二三千斤,他真心拿不動啊!

謝梓瀾的手指在荷包上劃過,卻只道:「到了,要下車么?」

兄弟兩個極為默契的轉頭看向窗外,果然,已經到了一間幽雅的茅舍前。

——到達此處本要先經過一處形勢絕險之地,該處上頭石樑至寬不過二尺,下臨深淵,兩崖寬達十餘丈。漫說一輛馬車,就是單人匹馬,非心性勇毅之人都不敢輕渡。

——如今,悄無聲息的,他們甚至連什麼時候過了那道石樑都未留意到。

南宮靈的眼神越發古怪。

無花還好,他還有閑心將眼神兒在謝梓瀾腰間荷包掠過。

最震驚的,卻是茅舍外、竹籬前的一個黑袍女子。

這個女子長發披肩、黑袍裹身、黑紗蒙面,甚至連一雙眼睛都蒙在黑紗之後,但現在她面上的驚容、目中的詫色,卻彷彿都透出黑紗,刺了出來。

這是一個不需目光傳情、只用半聲驚咦就能將情緒展露無遺的女子。

無花特意來尼山解決的女子。

任慈之妻,南宮靈原先的養母,任夫人。

也是一幅畫就能讓西門千、左又錚等權掌一方的男人沉溺半生,又在時隔多年之後,只憑一封信,就讓他們輕生赴死的女人,秋靈素。

她看著南宮靈的眼神很複雜,其中最深沉的卻是仇恨。

南宮靈看著她的眼神也很複雜,裡頭卻居然還不失孺慕。

也是,若非南宮靈實在心軟,讓任夫人傷心過度驟然離世,又有何難?任慈一生之中唯對這個女人情深意重,寧可未有子嗣也不曾二色,任夫人的容貌雖不曾展露人前,但言語風姿已可窺其絕色——這樣一個女人卻甘願委身於一個糟老頭子,哪怕那個糟老頭子還是個乞丐頭子……又何嘗不是深情?

情深不壽,原也不足為奇。

可她卻依然活著。

小靈總是心太軟。

無花想著,臉上卻慢慢展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看向謝梓瀾:「麻煩你了。」

謝梓瀾彈了彈指:「要讓她忘記什麼?記得什麼?」

無花緩緩說著一個故事,故事中有父慈子孝,有夫妻情深,有鶼鰈失侶、鸞失其鳳:「……任夫人因亡夫之死傷心欲絕,奈何不舍幼子獨在人間,故忍痛未為輕生事,不過幽居深山、青燈古佛,既為亡夫祈福,也能告慰幼子內心。」

謝梓瀾緩緩點頭,贊了一聲:「真是個好故事。」

任夫人忽然嘶聲:「你、你們居然也和這逆子是一夥的?無花,你枉稱佛門高僧,這般顛倒黑白,佛祖也容不得你!」

謝梓瀾牽起無花一隻手,把玩著他的手指,漫不經心道:「佛祖容不得,媧皇陛下容得便可。」

任夫人慘笑:「容得?漫天神佛,哪個能容得下這般助著逆子謀殺其父之人?」

謝梓瀾聲音淡漠:「便是天地不容,我容即可。」

南宮靈為生恩負養恩,是對是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可那又如何?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將無花娶回苗疆,南宮靈就也算得她的弟弟。護短排外、幫親不幫理,原也是苗人特色。

南宮靈神色微動,然後又抿了抿嘴。

無花則輕笑著,握緊謝梓瀾的手,眉目溫柔。

任夫人的眼睛在他們交握的手上繞過一圈,彷彿還要說什麼,但才發出半聲辨不清意思的聲響,整個人就忽然軟倒在地。

原是謝梓瀾又彈了彈指:「她現在只記得你說過的故事了——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你那故事其實就真的只是個純粹的故事了吧?」

無花看南宮靈,南宮靈道:「任夫人早年在江湖中極富盛名,歸隱嫁人之後不願為盛名所累,一向隱藏甚好,便是我也是偶然知曉。天下原再無他人知其身份,只我之前為了布局還告知白玉魔——卻並不要緊。」

白玉魔,又稱白玉魔丐,於十余年前已被逐出丐幫,南宮靈初任幫主,人又年輕,於幫中行事不免有掣肘之處,再者一些隱密之事,也不好對幫中老人明言,方才不顧此人惡名,將其收歸幫中,卻也不過打著用過之後便要另行處置的主意。

如今任夫人之事依然處置妥當,這白玉魔也便沒了用場,正好處理個乾淨,只卻不需煩勞無花出手。

無花也知道這個弟弟蠢笨是蠢笨了點,可也不是全然無能之人,也就隨他去了,唯有謝梓瀾,竟是比他這個做哥哥的還不放心些,才養出來那麼幾十隻生息蠱,也捨得一口氣給去一小半,另外一半也幾乎都給了無花,自己只留下些許以防萬一罷了。

哥嫂二人又把蠢弟弟送回山下,金子也尋了錢莊與他換做金票方才別過。無花素來是個不染紅塵的,走也走得洒脫,唯獨留下一個南宮靈,看著他哥頭也不回的背影,心中好生糾結,許久方才拿定主意:

大漠石窟之中,據說也有一個未過門的嫂嫂,如今哥哥又找了一個,卻是要……方好……

大漠深處,石窟之中,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執著一紙素箋,她的聲音也比春風更溫柔:「長孫紅、長孫紅……」

簡簡單單三個字,也能讓她讀出如江南細雨般纏綿的溫柔。

她面前跪著的紅衣女子,卻像是被塞北冰雪割裂開整個身軀一般,不住戰慄著。

她在怕什麼?又是為什麼怕?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開始轉換副本,不過在石觀音之前,先要讓原隨雲出來遛遛

p.s.晚上睡覺前如果趕得出的話,就再更一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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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蠍子不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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