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思慕
突然闖進來的青年似乎很不受歡迎,齊家夫人指著他罵道,「你這小孽障還沒害夠我女兒嗎,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阿福,阿祥,你們把他拖出去!」齊員外吩咐道。
兩個家丁過來要把青年帶走,後者卻是死命地攥著齊蕙的手不肯離去,把屍體拉得幾乎要坐起來,掰也掰不開。
唐天遠冷靜地看了一會兒眼前鬧劇,吩咐道,「來人,把齊員外夫婦並齊小姐的貼身丫鬟以及這個男子都帶入羈侯所,等待審問。」
李大王招呼幾個衙役,一同把該帶的人帶走了,屋子裡頓時空了大半。譚鈴音偷偷問唐天遠,「你怎麼知道她的貼身丫鬟在這裡?」
「認屍這種事情,自然該讓熟悉的人來。」
譚鈴音點頭,跟著唐天遠出了停屍房。外頭大太陽高高照,把一草一木都烤得枯焦,唐天遠撐開摺扇遮陽,低頭看到身旁的譚鈴音被太陽曬得眯了眼睛,蔫搭搭的,他很不厚道地有些幸災樂禍。
譚鈴音抬頭看到他扇子上的題字,立時來了精神,「好字。」
唐天遠拿下摺扇,「你懂書法?」
「大人,我說過我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您怎麼就不信呢。」譚鈴音說著,勾了勾手指,唐天遠便把摺扇遞給了她。
譚鈴音指著摺扇上四個大字「上善若水」,說道,「這字一看就是個美男子題的。」
唐天遠驚了,「何以見得?」
「因為落款是唐天遠。」
「……」
唐天遠伸手去搶摺扇,他真是腦子抽風了才會認為妙妙生有品位。
譚鈴音拿著摺扇躲,「別別別,我方才開玩笑的,這字確實有它的妙處。」
唐天遠停下來,「你倒是說說看。」
譚鈴音走到樹蔭下,再次把摺扇打開,說道,「輕如蟬翼,重若崩雲,狂似驚蛇,穩乎泰山……這些都在四字之間。海納百川容易,自成一格卻難。一個人學得太多,容易失卻本心,跌入妝花飾巧或者邯鄲學步的俗套,可這唐天遠偏又有自己的境界。我覺得吧,這個唐天遠雖然表面上溫文爾雅,但其實是個瀟洒縱逸之人。人可以裝,字是裝不了的。你看他的字,風骨凜然之外又有那麼點亦正亦邪的味道。還有吧,他寫這字的時候大概心情不太好,有點狂躁……」
「夠了。」唐天遠打斷她。
「誒?不好意思,」譚鈴音撓了撓後腦勺,「我一說起書法來就容易成話嘮。」
唐天遠沉默不語。人生難得遇一知己,有人懂他是好事,他真不介意有個紅顏知己,但他很介意這個紅顏知己是妙妙生。
譚鈴音看到縣令大人的臉色不太好,她有些奇怪,「我說錯什麼了呀……我說大人啊,您不會是嫉妒唐天遠吧?其實用不著,人各有命,您就算嫉妒也沒辦法。」
「我不嫉妒他。」
「那麼大人,您跟唐天遠是好朋友嗎?」這個可能性是有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拿著唐天遠題字的摺扇。
唐天遠搖了搖頭。
「那您認識他嗎?」
又搖搖頭。
「啊,原來這摺扇是買的呀,我還以為您認識唐天遠呢。」
唐天遠皺眉,這話里話外鄙視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譚鈴音把那摺扇在手上轉得花樣翻飛,「大人,您買這摺扇花了多少錢?能轉手給我嗎?」
唐天遠看得一陣眼花,他不解,「你要它何用?」
「這可是唐天遠題字的摺扇。」
唐天遠嗤笑,「你不會暗中思慕唐天遠吧?」
「這麼說也不錯,我就是思慕他又怎樣?世上的姑娘,誰人不想嫁唐天遠?我想一想又不用花錢。」
她說得這樣直白,唐天遠反而不好意思了,扭過臉責備道,「你這樣不知羞,枉為女子。」
譚鈴音懇求道,「大人,看在我為您當牛做馬的份兒上,您就把它讓給我吧?求求你了!」
唐天遠第一次見譚鈴音把姿態放得這樣低,就為一把扇子。反正這扇子在他眼中也不值幾個錢,大男人用不著在這種事情上斤斤計較,於是他輕輕揮了一下手,「你只要保證以後不再思慕唐天遠,我便把這摺扇送給你。」
「好,我保證,以後唐天遠在我眼中就是浮雲,就是糞土,就是屎殼郎!」
「……」
最後,唐天遠不僅把摺扇免費給了譚鈴音,還招了她一頓罵,他心情抑鬱地回去,午飯也沒好好吃。
這頭譚鈴音掉頭出了縣衙,去了古堂書舍,找到了譚清辰。
譚清辰剛吃過午飯,正端著個小紫砂壺慢悠悠地飲茶,看到他姐姐來,他展顏笑了笑,兩隻眼睛一下從亮星星變成了彎月亮。
「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譚鈴音用扇子輕輕敲了敲譚清辰的腦門兒。
譚清辰也沒躲,等譚鈴音坐定,他把她手中的摺扇拿過來仔細看了看。看到字,他點了點頭,又往下看到落款,他驚訝地看著譚鈴音。
「沒錯,就是唐天遠題的,」譚鈴音搓著手,問譚清辰,「你說,這扇子值多少錢?」
譚清辰心中估算著。根據唐天遠的知名度和這筆字的水平,少說也得二百兩。他把這個數字跟譚鈴音比劃了一下。
譚鈴音高興地撓著下巴頦,自言自語道,「一把扇子二百兩,兩把扇子四百兩,四把扇子,就是八百兩!」
譚清辰輕輕敲了敲桌子,把她拉回了現實:只有一把。
譚鈴音知道他的意思,她看著自己的手,「放心吧,咱這雙魔掌,你又不是沒見識過。」說完,自顧自地嘻嘻笑起來,那笑聲聽得人心裡毛毛的。
譚清辰輕笑,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