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碎的代價+醋海翻波+我選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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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阿爾德走了?」正在卧室中換第二件禮裙的子爵夫人驚訝地問道。
南茜表情憂慮地點頭:「是的,夫人。」而後她接著說,「有人看到他連夜騎馬出城了,是不是陛下她……」
「不,應該不可能。」子爵夫人搖頭,「毫無預兆……」如果真有那種事情,至少會有人來通報,以讓她做好幫忙「圓場」的工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突然。她抿起唇,「去查查看!」
「我明白了。」
而另一邊,那兩位無意中碰到阿爾德並直接引發他舉動的少女也已然將她們所遭遇的事情選擇性地說了出來,大部分女性天生是藏不住話的,更別提她們某種意義上說還被「驚嚇」了。
南茜顯然不是泛泛之輩,三言兩語就套出了一些端倪,而後將那位「亂說話」的女僕一起帶到了子爵夫人的面前。心中有鬼的女僕很快就顫抖著招供了。她因為這個「消息」而得到了不少的錢財,但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白掉的餡餅,現在她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而在子爵夫人和南茜看來,這位看來不顯眼的女僕所帶惹的禍無疑是非常大的。
前者思考了片刻后,說道:「我要寫信給陛下。」
「可是……」真的趕得及嗎?
「就算這樣也要寫。」子爵夫人扶額,「不管怎樣是我這邊出現了差錯,只希望後果不要太嚴重……」如果陛下因此而受到了什麼傷害……或者阿爾德他……
「我真是不敢想下去了。」南茜雙手抓住心口。大抵人都有這樣的心理,生活地越幸福,就越害怕變故的發生,尤其是不好的那種。她嘆了口氣,「那她怎麼辦?」說話間,她將厭惡的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僕。
子爵夫人思考了下,回答說:「暫時關起來吧,也許陛下會有事情想問她。」
「嗯。」
「夫人!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在得到這樣的「判決」后,女僕的臉上變得更加蒼白,她哭喊出聲,「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
「現在知道說這種話,那將主人家的秘密泄露的時候你去了哪裡?」南茜打開門,示意衛兵進來將她拖出去,「看好她,不要讓她做什麼傻事。」
「是!」
與此同時,阿爾德正一路騎馬狂奔在回王都的路上。
當初蘇綠在公爵的護送下回王都,日夜兼程的情況下用了半個月;而阿爾德卻只用了七天,利用沿途不斷換馬的方法,以及……不眠不休的毅力。
等到回到王城時,他整個人風塵僕僕,看起來簡直像打了一場仗。倉促的心情讓他直接衝進了王宮之中,看守的衛兵反應不及之下,剛想與其他人示警,卻被身旁的同伴一把拉住。
「那是阿爾德大人。」
「啊?」衛兵遠望了下少年幾乎消失的背影,「好像真是……他怎麼跑得那麼快?」
「他每次外出回來都跑得那麼快的。」另一個衛兵笑著說,「不過,這次看起來格外狼狽,難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而此時,蘇綠正在書房中整理書架。
繼位后,她沒有沿用老國王的書房,對她那說,那裡的裝修也好裝飾也好,都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口味。而且稍微待久了一些,就會感覺到牆上那些「少年」正在盯著人看,實在是讓人感覺不太舒服。而改建什麼的又太過麻煩,所以乾脆就另外找了一間房屋充當此用。
她不喜歡太大的房間,也不喜歡將房間擠地太滿。
所以她的書房不大又顯得較為寬泛。
書桌和座椅擺在正對著門的方向——本身她是想擺在窗邊的,不過卻被公爵和阿爾德聯手駁回了,理由是這樣很容易遭受襲擊。以這桌椅為中心的直徑兩米的地上鋪設了圓形地毯,雖然踩上去柔軟卻沒有什麼多餘的毛,圖案也相當簡潔大方。
而在書桌與門之間,又擺放了幾張形態各異的座椅,供前來議事的其他人坐。
書桌的左側是一個專供休憩的小房間,而右側則擺放著一隻暗紅色的書架,上面擺放著蘇綠經常使用、正在看和覺得可以長期看的書籍。而書架的背後又另有乾坤,繞過去就會發現在落地窗邊擺放著一張白色的圓桌和一些座椅,上面放著一隻棋盤和幾本書籍。
蘇綠有時會在這裡一邊看書,偶爾也會邀請公爵大人下上一盤棋,雖然棋藝比後者差上許多,但她覺得他「明明面對臭棋簍子卻努力考慮該怎樣才能贏得不那麼乾脆」的模樣實在很有趣。當然,更多時候,阿爾德會提著一堆點心過來找她喝下午茶。
每隔一段時間,蘇綠就會稍微收拾下自己的書架,將決定不再看的書籍從上面抽下,放到一旁的桌上,以讓其他人送回去,順帶送來一些新的。
今天依舊如此。
「咚!!!」
門突然被大力地推開。
因為蘇綠現在的姿勢是側對著門,所以她完全看不到門邊的景象。不過,即便這樣,她也知道來人是誰,整個王宮……或者說整個國家之中,敢這樣明目張胆地闖她書房的人,屈指可數。好吧,就那麼一個。
於是,她頭也不回地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對方沒有回答。
蘇綠也沒在意,因為之前有過這樣的經驗,她想回頭時卻被對方大喊著阻止了,說著這樣的話語——「啊啊啊,瑪麗你等下!等我先把禮物拿出來!」,所以她繼續背對著少年說:「不是說可以待久一點的嗎?那邊怎麼樣?」
「……」
蘇綠撫摸著書脊的手停下,微皺起眉頭,敏銳地覺察到阿爾德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一旦起了疑心,就容易注意到某些剛才被忽視掉的細節,比如說……
他的呼吸很急促?
雖然平時也是一路跑回來,但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她正準備轉身,突然聽到身後人如此說道:「你就那麼不希望我回來嗎?」
「……」這次,不回答的人輪到蘇綠了,她將抽到一半的書推了回去,緩緩轉過身,「你這是什麼……」話音未落,她的手腕已經被另一隻手抓住,而她的背脊則狠狠地被壓到了書架上。在兩人的相處中,蘇綠還是第一次被阿爾德這樣粗暴地對待,這讓她訝然到了忘記憤怒,有些怔忪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
他一看就是經歷了漫長而匆忙的旅程,髮絲凌亂,臉孔和衣物上還沾染了些許灰塵,平時總是一見她就展露出的燦爛笑容消失了,碧綠的眼眸中靜靜燃燒著熊熊的烈火,嘴唇緊抿,顯現出一個無聲地彰顯著憤怒的弧線。
默默地對視了片刻后,少年啞然開口:「瑪麗,為什麼?」
蘇綠覺得相當地無語,這傢伙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一回來就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他是被瓊瑤男附體了嗎?接下來她要不要說「聽我解釋!」,然後他再回答「我不聽我不聽」啊?
很顯然,她「不夠誠懇」的態度再次激怒了對方,阿爾德捏緊她的手腕,低喊出聲:「回答我啊,瑪麗!」
蘇綠皺緊眉頭:「你弄疼我了。」不僅是手,還有背。
「……」阿爾德下意識地鬆開手腕,但緊接著露出了某種痛苦到了極點的眼神,「我真的很怕傷害到你,連稍微想象下都做不到,但是瑪麗,你為什麼就可以肆意地傷害我?」
「你指的是什麼?」
「你就一點都不在意我嗎?」
「……」什麼叫雞同鴨講?這就叫。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少年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捧起女孩的臉孔,掌心感受到的滑膩如同一彎清泉,幾乎將他滿身心的疲憊與怒火全部澆熄,但緊隨而來的,就是濃重的悲哀,「我是這樣的……明明這樣的……」明明是這樣的喜歡啊……為什麼她會不知道?不,她這麼聰明一定是早就知道的吧?所以才會用那種方法來拒絕。
太過分了!
瑪麗真的太過分了。
即使她不喜歡他……也沒關係,他喜歡她就好了。
他早已接受了他們身份差距巨大的事實,在努力之餘甚至做好了她在某一天會與他人結婚生子的準備。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那也一定不是她的錯,只是他不夠努力而已。而到那時,也許他的願望會變更成「只要待在她身邊,一直注視著她就好」。
但是,在她的眼中……
連這種卑微的想法都是奢望嗎?
連這種卑微的想法在她看來都是多餘的嗎?
她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推開嗎?
太過分了!!!
蘇綠的心中泛起些許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伸出那隻可活動的手,想要阻止些什麼。
但阿爾德卻先她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而後快速地低下頭,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吻了下去。
二更
少年不懂得什麼叫做「接吻」。
他只是看到其他較為年長的騎士對自己的「情人」做過這樣的事情,那相當讓人害羞的動作和聲音總讓他在第一時間捂著嘴轉過頭去,無論如何都不敢再看。他因此還被其他人嘲笑過,但是……但是……他知道那是非常親密的人才可以做出的動作。
在這世上,他只想和一個人那麼做。
就像此刻……
她漂亮的黑髮挽了起來,身上穿著一件白色裙裝,除去一頂銀色的王冠外什麼首飾都沒有佩戴。這卻無損於她的美貌,至少在他的心中,她是世界上最美麗也最高不可攀的存在。白皙的臉孔泛著細瓷般的光彩,雙眉不像其他女性那樣畫的又細又彎,卻與她所展現出的氣質很搭,被游吟詩人稱讚為「夜幕西垂,星光閃耀」的眼眸難得地沒有了平時的鎮定自若,泛起了一絲罕見的茫然,紅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來不及說出口。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熱氣噴洒在她的臉上,與她的呼吸相交融,幾乎也能感覺到從她口中溢出的甜美味道。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或者說,現在的少年已經完全被憤怒、悲傷與本能所驅使著,才做出了這在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舉動。
不過,不知為何……一點都不覺得後悔,這大概是因為……他其實想這麼做已經很久很久了。
【滾!】
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到的蘇綠腦中突然泛出了這樣一聲低喝。
下一秒,原本還氣勢洶洶地壓著她不斷湊近臉孔的少年如同被什麼擊中了般,猛然倒飛了出去,狠狠地砸到對面的牆上,在發出一聲驚天巨響后,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緩緩滑落在地。
剛回過神的蘇綠不免又再次愣了下,隨即下意識地扶著額頭,她注視著牆上那清晰可見的蛛網狀裂紋,又看了看坐倒在地的少年,覺得這事態的發展還真是讓人目不暇接。
「陛下?」
就在此時,被屋內巨聲吸引而來的衛兵敲起了門。
蘇綠知道,如果她不快速做出回答,對方一定會破門而入。於是她喊道:「沒事,不用進來。」
「是!」
才剛舒了口氣,她愕然地看到自己的面前居然出現了一根蓄勢待發的透明長箭,目標所指不是阿爾德還能是誰?她連忙一把握住箭。
【給我等一下!】這傢伙發什麼瘋?
【……】
【給我停下來,你還想我在這個世界多待多久?】
【……】
下一秒,長箭消散無形。
緊接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的阿爾德輕咳出聲,捂住嘴的手指中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他的傷勢很嚴重?】
【死不了。】
蘇綠咬牙,今天這一個個人是怎麼了?都給她玩什麼酷拽帥?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又聽到人字拖那傢伙說——
【不用管也沒關係的啦~妹子你放心,我出手還是很有分寸的,括弧笑。】
他的語氣又恢復了以往的弔兒郎當,好像剛才的「冷艷高貴」只是她的錯覺。
蘇綠抽了抽眉梢:「……」那可疑的最後一句是怎麼回事?而且,所謂的「分寸」,就是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嗎?
【你剛才又用了護盾?】
【啊哈哈,一不小心就……】
【……】她和這個世界到底是多有緣分?看來時間又要再次延長了。
【下次我會注意的。】
【你還想有下次?】
【那小子身上都是肌肉,我這不是怕你揍他的時候手疼嗎?】
某人厚顏無恥地說著這樣的話,隨即又提出了一條更加不靠譜的建議——
【我建議你把這小子給稍微處理下。】
【處理?】
【是啊。春天的時候,主人們為了防止小狗到處發情惹禍會把它們送去醫院閹掉。我覺得這個方法真的很不錯,一勞永逸哦親。】
【……再見。】
【真的不考慮下嗎?】某人依舊不死心。
【閉嘴!】
【嘖。】帶著這樣一聲不滿足又略有點傲嬌意味的輕哼聲,某人再次默默消失,但蘇綠知道,他其實只是裝作消失,說不定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呢。別問為什麼,她就是知道,因為他太猥瑣了!不過,托這個衝動的傢伙的福,她的「女王時光」恐怕又要增長了。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快步走到少年的身邊——繼位后她對自己衣裙的裙擺再次進行了修整,現在無論是走動還是跑動都無需自虐地一直提著它,她蹲□一手搭在他的肩頭,問道:「傷得怎樣?」
不斷咳嗽著的少年身體顫了顫,肩頭整個地僵硬了,終於完全恢復理智的他抬起頭怯怯地看了眼蘇綠,而後……暈了過去。
蘇綠:「……」他注視著倒在她懷中、糊了她一身血的少年,頗有些無語。不過,她很確定這孩子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學不會裝暈逃避責任,恐怕是真的失去了意識。而且,時辰那傢伙的話真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所以她很快就站起身,將他扶到牆上靠好,快步走到門邊一把將其拉開,正準備喊衛兵來抬人,卻意外地發現一個人正站在門口。
面面相覷之下。
公爵輕咳了聲,放下還保持著「準備敲門」動作的手,後退了一步單膝跪下行禮:「陛下。」
「你怎麼會來這裡?」她記得並沒有召他來議事。
青年回答說:「我在附近聽到了這裡傳來的聲音,就過來看看。」雖然衛兵說裡面傳來了女王陛下的聲音,讓他們退去,但他並不會因此而放鬆警惕。事實上,這也可能是因為陛下被劫持而被迫說出這樣的話,或者乾脆有人使用秘書冒充陛下發出聲音……這些伎倆衛兵無疑是不清楚的,所以他決定再次確認一下。
看來果真是想太多了,略覺尷尬之餘,他也鬆了口氣。
「麻煩你了。」蘇綠很快就了解了對方話語深藏的意思,如果是她,也的確會這樣懷疑。不過,來得正好,她索性將門全部拉開,「阿爾德就拜託你了。」
「他回來……這!」青年驚訝地注視著屋中的慘象,「果然有人來襲擊嗎?」
蘇綠:「……你就當是吧,總之,先把他送去治療吧。」
克萊恩:「……」什麼叫「當是」?陛下,您敢再不負責任一些嗎?
話雖如此,人命關天。
而且像陛下這樣的謹慎的人,既然能開玩笑,就說明真的不會再發生什麼危險。於是青年快速走進屋內,直接將阿爾德送到了王宮中的藥劑師處。
與老昆汀不同,能在王宮中侍奉的藥劑師無疑都達到了中級水準。他們大多是具有一定魔法天賦卻沒有希望成為正式魔法師的人,因此將發展方向轉為了藥劑師。除去普通藥劑外,他們還能配置一些魔葯,比起普通藥物要管用得多。
反正左右也沒什麼事,蘇綠在稍微處理了下書房后,索性也散步走了過去。到達時,對阿爾德的治療已經結束,他傷的不算重,但也絕對不算輕。斷了幾根肋骨,內臟也稍微受了些傷,然後背脊整個地淤青了。喂他喝下魔葯並裹好繃帶后,藥劑師將他放在了只供貴族使用的豪華病室中——規矩再大,也比不上陛下的寵幸。能留在宮中的,幾乎都是人精。
再說了,沒看到是公爵親自送來的嗎?
多麼和諧友好令人感動的兄弟(姐妹)關係啊!
某種意義上說,陛下還真是強大。
等等!
阿爾德大人可是陛下的首席騎士,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唯一能打敗他的人只有……
某些人隱約地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這壓根不是什麼關係和睦,而是爭風吃醋到直接動手啊!
於是,悲催的公爵大人名聲再次被毀——因為醋海翻波而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下毒手什麼的……下完毒手還裝好人把人送到藥劑師那裡什麼的……在陛下來后還賣好什麼的……最終還得到了陛下的誇獎什麼的……
嘖嘖嘖,真是太陰險了!
所以說,真相只有一個——
紳士什麼的從來都是騙人的,不過是披著紳士外皮的變態而已!
當然,此時此刻的克萊恩還不知道自己的風評即將差到某種可怕的程度,他只是略帶擔憂地詢問著蘇綠:「陛下,是否要加強您身邊的防衛?」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不需要。」蘇綠搖頭。
「可是……」
「你想太多了,沒有什麼刺客。」
「那阿爾德……」
「因為不聽話,被我揍的。」
公爵:「……」誰信啊?!
可是……陛下的表情好像很誠懇,所以說……在以往的日子裡,他沒有把這位小心翼翼的女王陛下得罪得太嚴重吧?
應該……沒有吧?
三更
當阿爾德恢復意識時,時間已然到了晚上。
初夏的天氣還算不上炎熱,夜間獨有的涼風從微開的窗口中吹入,帶來一絲又一絲沁涼的氣息。凄冷的月光透過隨風飄揚的薄紗窗帘灑入屋中,地面潔白地像結了一層輕霜。
雖然沒有被這皎潔的月光照耀,阿爾德卻覺得自己的心口也籠上了一層厚厚的霜雪,寒冷的氣息從骨頭縫中透了出來。
瑪麗……
應該不會再理他了吧?
在他做出那種失禮的事情后。
他從被中伸出雙手,頹然地捂住臉孔,而後測過身,不顧身體的疼痛,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掌心很快濕潤了起來,從小就很少哭泣的他,現在居然像個孩子一樣流出了眼淚。
明知道這樣的行為是不體面的,卻完全壓抑不住。
因為心口……實在是疼痛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瑪麗……
瑪麗……
「瑪麗……」
少年難以抑制地呢喃出聲。
「什麼?」
「!!!」阿爾德原本微微顫動的肩頭瞬間僵住,下一秒,他如同一隻彈簧般猛地從床上做起,「瑪麗?」
「你是想死嗎?」從黑暗中走出的女性瞳孔中映照著皎潔的月光,看起來神秘而深邃極了,「想死可以直說,我也就不用浪費藥水和繃帶了。」
「……」一如既往的不太好聽的又含著關懷意味的話語,讓他覺得很親切,卻無法像以前那樣抓著頭髮傻笑出來。他所能做的,只有低下頭,雙手捏緊被子,像個即將被訓斥的孩子。
蘇綠注視著某人耳朵耷拉下來可憐兮兮的模樣,再聯想起他下午時霸氣側漏的樣子,真心覺得違和感要爆掉了。但是,後者她只想揍,前者倒是可以好好地談一談。
她走到床邊,直接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少年的身體抖了抖,似乎更緊張了。
而這時,蘇綠髮現了一件事:「你哭了?」
「……」阿爾德連忙用乾燥的手背在臉上一頓蹭,「沒、沒有。」
「哦?」
「真的沒有!」彷彿為了證明可信度,他轉過臉,露臉給她看。
雖然臉孔上的痕迹被「毀屍滅跡」,但是,碧綠色的眼眸還是濕潤一片,它映照在皎潔的月光下,水波蕩漾,看起來倒很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
蘇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因為她突然覺得這個熊孩子很有施展「美人計」的潛質,成功地把少年再次嚇得顫抖。
隨即,她說:「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
少年再次低下頭,捏緊被子:「嗯。」
「今天那樣的情況,我不希望再次發生。」蘇綠沒有什麼掩飾,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
「現在,告訴我,驅使你那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從未見過他那麼失態的模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瑪麗……不知道?這麼說……那個時候他聽到的話,難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真是太過……他下意識抿起唇角。
蘇綠冷靜地注視著少年的側臉:「當然,不想說的話你也可以選擇不說,我不會再次逼問你。」
「我說!」不用思考,他就做出了選擇,因為直覺告訴他,如果現在不說,以後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些什麼了。
而後,他緩緩地敘述出了自己之前聽到的話。
蘇綠越聽越是囧然,到最後,慘不忍睹地合了合眼眸:「我說,你脖子上的那玩意只是裝飾品嗎?」
「……」tat不管怎麼說這說法也……略過分了吧?雖然似乎是事實……
「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你也會相信?」
「對不起……」少年低聲道著歉,當時他被刺激地太厲害了,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從來趕回的旅途更是讓他的精神疲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才……
「你才幾歲?」蘇綠毫不客氣地繼續噴他,「毛都沒長齊我給你找什麼妻子啊?」
「我……」阿爾德下意識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什麼?」蘇綠挑眉,「難不成你又想脫褲子給我看?」
「……」那種事情……做不到呀!
「別露出那種為難的臉色,好像你沒做過似的。」
「……」qaq求別提黑歷史……那種事情他已經很久都不敢回憶起來了好嗎?實在是……實在是……啊啊啊!無法直視啊!
「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蘇綠接著說道,「我的確囑咐了子爵夫人一件事,不過不是你說的那件,我並不想左右你的人生和命運,你大可以放心。」
「不、不是這樣的……」少年有些緊張地扭頭看向少女,猛地搖了搖頭,語調緊張語氣卻堅定,「人生什麼的,命運什麼的,瑪麗你喜歡的話就儘管拿去好了,只是……只是……能不能別讓我離你太遠?」
「你應該明白,我們是不可能的。」蘇綠的回答可以說是「冷酷無情」,不過早在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后,她就覺得自己必須說清楚。明明知道這是段無望的感情還給予對方希望,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無情的舉動。她不喜歡麻煩,只愛快刀斬亂麻。雖然她遲早要走,到時候時間也會迴流,但既然事情攤開了,就必須做出抉擇。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起碼在這件事上,她崇尚的是簡單原則。
當然,她也可以通過催眠強行改變這件事,但不到萬不得已,蘇綠不想這麼選擇,這不符合她的思維模式,對阿爾德也不公平。
「……」少年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沉默片刻后,他點了點頭,低聲說,「是的,我明白的……我配不上你……我的地位和實力……」
蘇綠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和地位與實力無關。」她認真地說,「如果我喜歡你,這些都不是問題,哪怕丟棄王位和其餘一切我也會選擇站在你的身邊。但現在的我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我認為,答案很明顯。」
「……」
「至於你今天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答案。」蘇綠接著說道,「第一個問題,就像你一樣,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事實上,我隱約察覺到了你的想法,本來是想用較為委婉的方法讓你死心,但現在看來還是直接說明會比較好。長痛不如短痛,拖下去對你和我都沒有好處。」
「……」
「第二個問題,我並不是不在意你,恰恰相反,我很在意你。」
阿爾德的眼神重新明亮了起來,其中隱含著希望的火光。
在這一秒,蘇綠稍微有些心軟,但她知道,這樣的話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費了,為了這個孩子的未來,她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半途而廢。所以她堅定地澆滅了這點火苗:「但那只是長輩對晚輩的在意。」
被打破了最後一絲希望的阿爾德難以自禁地說道:「我只比你小一歲!」
「那又如何?」蘇綠攤手,「我不信你沒感覺到,我一直像照顧孩子一樣對待你。」
「……」是的,不是沒有感覺到,而是自欺欺人。如果把瑪麗對他的溫柔,全部當成了「長輩的照料」,那他也未免太可悲了一點,因為……因為他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長輩啊……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可能就是你。」蘇綠略含深意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但顯然,這玩意我給不了你。」
阿爾德下意識地喃喃低語:「……只要你想給,就一定能給。」
「是的,當然如此,但是很可惜,我沒有犧牲自己成全你的精神。」蘇綠越加冷漠地回答說,「因為比起你,我更愛我自己,我不會因為同情或者心軟就委屈自己。」
「……」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少年如同做夢般恍惚地回答說。
「很好。」蘇綠點了點頭,「你還有什麼想問我的事情嗎?」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你喜歡怎樣的人?」
「誰知道呢。」蘇綠笑了,「別說什麼『我想變成你喜歡的模樣』這種傻話,誰都不可能成為另外一個人。那到時候,哪怕我真的愛上你,愛上的也不是阿爾德·尼可拉斯,而是另外一個人。」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蘇綠搖頭,「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在那之前,她估計就已經離開了。
「……」
「那麼,就這麼說好了。」她點了點頭,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早點養好傷回來工作。」
阿爾德驚訝地看她:「……你還願意讓我做你的騎士?」
「為什麼不?對我來說,你比任何人都要可靠。當然,如果這份工作讓你覺得痛苦,你隨時可以離開。就像之前所說的,我並不想掌控你的人生,一切都聽憑你的心愿。並且,只要我還在,在我能力範圍內,沒有人可以威逼你做出不想要的選擇。」
「……謝謝。」她對他真的很好,可惜卻不是他想要的。
他覺得又甜蜜,又痛苦,整個人彷彿被丟入了冰與火的夾縫中,一會冷一會熱,難受到了幾乎無法忍耐的地步。
可即便這樣……
即便這樣……
「那麼,晚安。」
就在女孩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屋中,少年突然叫住她——
「瑪麗!」
蘇綠頓住腳步,側頭看他:「什麼?」
「我喜歡你!!!」
「……」
「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歡!!!」
「……」
聲嘶力竭地喊完這兩句話后,少年抓著頭髮,燦爛地笑了:「總覺得……不說一次真的很可惜啊…」手滑落,「咦?真是,我可是女王陛下的首席騎士,怎麼這麼容易就……」揉眼睛,「真是……」但是,就算這樣,「你不會騙我吧?」
「什麼?」
「你說,我的人生和命運由我自己來掌控。」
「當然,」蘇綠笑了,「我以為我們之間應該有最基本的信任?」
「那麼,我選擇繼續喜歡你!」
就此放棄什麼的……怎麼可能做得到?!放棄了這一點,簡直就好像放棄了他自己一樣。
「……」
「拒絕我是你的自由,繼續喜歡你則是我的事,你沒有權力干涉!」少年神態虔誠,一字一頓的話語中帶著某種斬釘截鐵、一往無前的氣勢,「哪怕這份感情註定得不到任何回報,你也不能阻止我的付出。」
「……」
「因為我願意!」
「……」
「這就是我為自己選擇的人生和命運!」
「……」所以說,她之前的一番口水都白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願意有什麼用?作者不愛你你就是個死。【喂
於是,今天依舊三更,不過別期待明天會繼續了。這幾天為了三更,我每天都要熬夜寫到很晚,真的很累。假期也快結束了,我這個工作狗又要去上班了,所以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希望大家能諒解。
千萬不要因為沒繼續三更就怪我哦tat……很傷人的,_(:3」∠)_這幾天咱這裡下雨咱又生理期,各種玻璃心,動不動就仰頭四十五度迎風流淚,求別傷害我qaq因為我不是抖m,不會因為被虐就有動力,只會讓我吐血倒地不起……
話說大家昨天投雷還真給力,望天,被我認真的態度和爆棚的字數感動了么xddd
感謝小榴槤的火箭炮。
感謝小美人的手榴彈二連發。
感謝小白鷺和小石頭的手榴彈。
感謝小夏天的地雷二連發。
感謝小飄飄和小自稱純潔的地雷。
謝謝大家xd【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