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軒然大波
一個四靈根——只比五靈根那種偽靈根強上一絲的外門弟子,根本不會和內門的那些幼童一樣有人照管,而是往往只有月例,還要做雜工,任他自生自滅。
但這牧子潤硬是自己摸索,從外門到內門,一直進階到元嬰,才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再後來,他在內門裡被人拉攏,成為了宗主一系的一位不甚受看重的普通元嬰。但他又勝在沒有根基,也沒有家族牽累,所以偶爾也被當作了半個心腹來用。
禹天澤這時又隱約想起來,當時拉攏了牧子潤的,好像就是陳一恆。
——也是,陳一恆為了得到宗主之位,向來都是以溫和面目示人的,對待這麼個無牽無掛的元嬰,當然會想辦法結交一番。後來他為了萬無一失能獨吞仙宮,應該找宗主借了人手,而他自己本身拉攏的元嬰修士也有幾個,牧子潤自然也算是個戰力。
想明白了,禹天澤眉頭微皺。
剛才一時起意就走過來,現在該怎麼對待這位「恩人」?照理說上輩子他送了仙宮也算是還了對方那一念之善了……但不管怎麼說,對方好歹也是上輩子唯一對他有這麼一善的人,要當作完全不認識,好像他也不太願意。
事實上,他對這個牧子潤,還真是印象不錯。
沒注意到的時候也就算了,可是注意到了……不說別的,能以四靈根資質沒有任何人扶持的情況下一路晉身到元嬰這個階層,就算他肯定有奇遇,那也是非常有本事了。而有了本事還沒迷失本性,不會被仙宮這樣的寶物攝了心魂,顯然意志也很堅定。
禹天澤忽然心裡一動。
……不如收個弟子罷?
有了這個念頭后,禹天澤後續的想法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資質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歸根到底還是意志更重要。明鳶靠他用無數天材地寶才堆成了元嬰,這個人卻是憑藉自己的努力成為元嬰,這麼一比較,可以說是高下立見。
而且,禹天澤再怎麼孤傲乖僻,本身也不想做個絕對的孤家寡人,要不然上輩子也不會那樣對待明鳶了。可既然結果不好,顯然他自己的眼光也許……也不太好。
但牧子潤就不同了,他在困苦裡一飛衝天,心態都沒扭曲,心性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好培養他的話,到後來總不會血本無歸吧?
更何況,如果說牧子潤上輩子沒什麼資源自己打拚到那地步會很辛苦,這輩子他要插一手幫幫忙,也許牧子潤就能更快結嬰了……說不定還能跟他一起成仙也未可知。
想到這裡,禹天澤目光黯淡了一瞬。
至少,在他現在沒辦法相信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下,牧子潤好歹應該是可信的。
如果他錯過這個,將來再沒有可信之人,未免也太過悲哀了些。
很快禹天澤就決定了,他再看向牧子潤,目光里就有些考量的意味。
看這小子的神氣很端正,年紀小小已經很淡定從容了,對他這位前輩也算得上不卑不亢,做起事來也很麻利,會看人眼色,說話也好聽……這麼想想,似乎滿身都是長處。
的確比明鳶看得順眼多了。
就是瘦了點,過得應該不好……不過沒關係,他會把他養得很好。
於是,禹天澤就側過頭,開口說道:「你可願隨我去做個雜役?」
牧子潤又是一怔:「前輩的意思是,收容小子在座下么。」
禹天澤點了點頭:「不錯。」
牧子潤登時笑了:「這是小子的福氣,真是再願意不過了。」
然後,禹天澤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很久沒有真正笑過了,但這時候,卻覺得有些愉悅,然後他就說道:「快些填飽肚子,我隨你去取什物。」
牧子潤也是一笑:「是,遵峰主令。」
過了有半個時辰,牧子潤用兔肉飽了腹,再把火堆熄滅,收拾一番。
等他做完這些,抬起頭來,就見到前方伸出了一隻手。
牧子潤訝異地看過去,映入眼帘的,正是禹天澤有點不耐的神情。
「走了。」
牧子潤唇邊笑意加深:「是,峰主。」
他說完,把手掌放到了禹天澤的手上,下一刻,就感覺到一股大力將他拉去,一雙臂膀有些生疏地攬在他的肩頭。隨後身子一輕,耳邊風聲呼嘯,他已經被禹天澤帶著騰空往外門而去了。
罡風浮動,使得禹天澤的長發被吹打得噼啪作響。
他按著牧子潤的肩,心境似乎也鬆動了不少。
是,目前這小崽子資質不佳悟性不顯,沒辦法直接收成親傳弟子……不過這沒關係,雖然他現在名分上只能做雜役,但具體怎麼個做法,不也是全由他說了算么?
只要小崽子成功築基,就可以順理成章,直接收徒了。
到時候,再沒有誰能有什麼異議!
外門,雜役居。
就如同內門的弟子會分為三六九等,外門的弟子也是一樣如此。
這劃分的方式,一是資質,二是年齡,三是修為,三者結合起來。
像三靈根的修士,一般如果年紀在十歲以上的,來投師時就只能呆在外門,做外門弟子,等修為達到鍊氣八層以上了,則可以進入內門,而沒達到的,也能通過弟子選拔大會,得到前三名的破格進入內門,提前培養。如果是年紀在十歲以下的三靈根,就會被直接送到內門與外門交界處,由內門專門負責這一塊的弟子進行照顧。
可以說,三靈根就是個分水嶺。
雙靈根以上的修士,不管多大都直接進入內門,四靈根的修士可以收入外門,但不管多大都只能做雜役弟子,更不要特意安排人來照顧了。
而五靈根……除非有特別好的運氣,否則稍微好點的宗門,都不肯收的。
牧子潤是四靈根,所有的隨身用度,都在雜役居里。
他的原身本來是個乾巴巴的、沒什麼人注意的小人物,加上年紀小,應該什麼人都可以來從他身上榨點油水的——在他來了之後,照理說也應該還是繼續這樣下去。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這一天的下午,天邊一道紫色雷光驟然飛來,劃破長空,引來了無數外門弟子的側目。
無論是一心苦修想要進入內門的,還是在壓迫下辛勤勞作的,統統都把視線落在了這裡。在他們目瞪口呆的目光里,一位尊貴的、氣勢極勝的華美青年,身著重紫長袍,立在了雜役居外空曠的山坡處。
剎那間,極度的威壓降臨,所有人都看到了華美青年周身的雷光閃爍,似乎他稍有不快,就能引來雷霆之怒!
可就是這樣的大人物,應該是高高在上,讓所有外門弟子伏地仰視的,他的右手裡,卻牽著個小小的孩童——這孩童很瘦,除了衣裳還算乾淨外,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和那青年搭上邊兒的,更談不上有著好看的容貌,但偏偏就這樣以奇特的形式出現了。
當下有一些低等的雜役弟子認出來,這不是那個孤僻的懦弱的小雜種?他怎麼會攀上那樣的人物!
紫袍青年顯然也沒有跟這些外門弟子招呼的意願,他只說道:「你住哪裡?」
牧子潤的目光極快地掃過平常他需要虛與委蛇的小人物們,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卻又在意料之中。他現在,應該算是狐假虎威吧?不過也好,兩輩子加起來,他早就明白許多道理。
比如,在可以借勢的時候,又為什麼不借呢?
當然,牧子潤也不會怠慢對他有好意的人,他就稍稍加大了聲音,說道:「在後面的偏院。」
禹天澤點了點頭:「去罷。」
牧子潤見禹天澤沒有鬆手,也不說什麼,就反而牽著他,把他帶到了後面一個破落的小院子里。
這小院子,即使在雜役居,也是最差的。
而牧子潤因為年紀小,在這最差的小院子里,住的房間也是最破舊的一間。
禹天澤剛進來,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灰塵。
他拂了拂袖,皺起眉。
雖然早已經預料到他小雜役的生活環境不會太好,但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差。
然後,禹天澤跟著神色如常的牧子潤進入那連門閂都掉了一半的破舊小屋,看見裡面的破木板床,幾乎沒有棉絮的薄被,壞了大半的木櫃和櫃門……眉頭皺得更緊了。
反而是牧子潤,他很快到衣櫃里取出個小包裹,裡面有些乾枯的低級靈草,小半袋的劣質靈米,以及已經黯淡了的下品靈石。隨即他又走到床邊,準備把被子收一收。
禹天澤深呼吸,壓抑住心裡的暴躁。
之後他說道:「……被子不要了,帶著包袱跟我走。」
牧子潤也不覺得奇怪,他回頭彎眼一笑,便說:「好。多謝峰主。」
禹天澤當即不再忍耐,他一把拉過牧子潤,把他夾在腋下,大步出去。
牧子潤已經比較習慣禹天澤行事,很快放鬆身體。
兩人出去之後,禹天澤目光一掃,對個匆匆趕來的管事模樣的人丟下一句:「此子日後為我禹天澤的雜役,再不歸外門所有。」
說完他足下紫光洶湧,他便化作一道雷芒,再度消失在天邊了。
禹天澤這一舉,不論是在內門還是外門,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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