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以前是昨天02
凌晨四點陳屠夫家舊址就來了一群人,每一個都穿著1974年版的生化防護服,立在坑邊看著那枚冬瓜大小的白繭。
「要切開它嗎?」
問話的人顯然問了一個蠢問題,便被人擠到一邊。之後有四個人小心翼翼的順著坑壁滑下來,一人拿出一個儀器測量那隻繭。
「隕石呢?」
掘地三尺也沒有找著,最終的結果只得將白繭帶回去,整個環境里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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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後白繭出現在實驗室里,各種切割工具無效。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員束手無策的看著它。那一層不知明物質形成的繭皮軟硬不吃,鈦鋼刀試過、強酸強鹼潑過、超聲波、高頻分子切割儀都上運,就連鐳射光也無法切割開它。無論怎麼折騰,它就是夷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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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以後,有人碰的一聲撞開科研廳的門,失聲大叫:「繭開了!」
眾人蜂湧而去,那白繭一夜之間不知去向,只餘一個小小的胖男孩端坐原地,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跟普通二歲多的小孩一模一樣,靜靜的看著玻璃實驗倉外面的人,眼裡什麼都不缺,就只少一樣東西: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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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小包子靜靜的看著一支機械臂伸過來,直徑有圓珠筆芯那麼大的針頭倏然扎進自己的頸側,往外抽取血樣。那股巨烈的疼痛讓他一縮,卻就是不吭聲,靜靜的看著針頭扎進去,又抽出來,創口滾出一抹血跡。
「他沒哭過?」
「沒哭過。抽脊髓的時候都沒哭。」
頭一人倒吸了口寒氣:「我怎麼覺得很可怕?」
「我心裡也在發毛。那孩子太冷情了,不像活人。」
「檢查出什麼了嗎?」
「沒有。正是什麼指數都正常才最不正常,你我都看見過他裹著繭子時的模樣,能是正常人嗎?當時墜落的那顆流星也沒找到,所有人都在猜測已經溶入他身體里,就是無法證實。」
「這次回來的是什麼怪物?」
「別這樣說,他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小孩。」
「小怪物。」
小包子靜靜的透過玻璃窗聽著科研人員的對話,有些懂,又有些不懂,心裡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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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小包子所在的科研項目已經冷卻下來,沒有人再關注他。唯有兩個人會來看他,一個是戴著眼鏡的女科研人員,另一個是當初領導這個計劃的頭領。
「一年過去了,他一點都沒長?」
戴著眼鏡的女科研人員心疼的看著泡在溶液里的小包子,道:「頭兒,不如這個孩子我來養吧。他各頂數據都表明是普通人,沒有多少研究令人價值。」
頭頂已經顯出華髮的男人冷然道:「我不甘心!他怎麼可能是普通人?我一年多的精力和研究費用全用在他身上,不能就這麼放棄!」
女科研人員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說什麼。只等到那人離開實驗室后才把臉貼近裝著小包子的玻璃容室,微笑著小聲喚他:「小包子,小包子,聽得到我說話嗎?」
她還真沒叫錯,小包子長得就像一隻小包子。
小包子聽見,但給不出反應,只能木然的看著她。
女子嘆了口氣,有些心疼的看著小包子那張木然而冷漠的小臉,道:「阿姨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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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復一日,年復一年,小包子泡在天藍色的溶液里,整整五年過去還是只有兩歲大。五年的時間,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成長的痕迹,就像時間在1974年的那天晚上就停止在他身上。
當初雄心勃勃的的人士已經徹底的小包子失望,常來看他的女科研人員也忘記再來,因為她已經結婚,有了個憨厚的丈夫,並生了個可愛的小女兒,她的母愛投注到了小女兒的身上,僅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會想到玻璃瓶子里還泡著那麼一個長得像小包子一樣的男孩,心裡便一陣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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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周期為十一年左右的太陽黑子再度高強度暴發!通訊中斷,無線機站大量燒毀,陡然增強的電磁波流破壞了很多電子設備。
小包子早已經被人遺忘,容納他的巨大玻璃瓶,或者說柜子,已經蒙上了厚厚的灰塵,把這遮得嚴嚴實實的什麼也看不見。所以沒人知道隨著太陽黑子暴發的一夜之間,小包子長到了五歲左右的體型。
五歲的小包子依然睜著眼,從來沒有睡過,看時間流逝,看著滄海桑田,看著玻璃壁上的灰塵越來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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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太陽黑子再度暴發。此次帶來的傷害更大,因為隨著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電子設備運用於生活中,就像用炮去轟擊人群,人越密集,殺傷力越大的道理一樣。
小包子一夜之間又長了三歲,已經像八歲的孩童。他還是沒有睡過覺,時間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所擁有的只有三樣東西:天藍色的不知名溶液、巨型玻璃櫃、空白。
這一天,原科研站幾乎盡數被毀。接近全毀的科研站被一所外國公司買下,開始建立新的科研機構,並取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叫afterlife,簡稱:a.l。
沒人知道地下的三層里還有著一個曾經叫做小包子的男孩,不,現在已經小小孩童。而玻璃柜上的灰塵都快結成了一層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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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又一次太陽黑子暴發,因為遲凝而積蓄了更多的力量,威力更加巨大。
玻璃櫃里的小包子突然成長了六歲多,竟成十四歲左右的少年!
這一次的太陽黑子暴發威力實在太過巨大,徹底破壞了小包子長達29年的平靜,小包子五官像29年前那天晚上一樣開始滲血,痛苦的在玻璃櫃里翻來滾去。整整一夜的煎熬,最後以一拳打破玻璃櫃結束。
十四歲少年樣的身體就*著蜷曲著滑落地面,像離了水的魚,窒息似的張口努力呼吸,腦中一片空白。
兩歲時的記憶已經沒有,新的記憶現在才開始,少年光著身體漫無目的在廢棄的地下三層位置中漫無目的遊盪,最後找到一處排水口,在那裡看到了陽光。
就那麼獃獃的看著陽光,一看就是一整天。
然後出拳。
打破柵欄。
縱身跳出去。
像是奔向自由。
那外面離地有七、八層樓高,約近三十米,是個廢棄的液化燃氣罐排發和堆放的地方。
落地,少年就雙腿全折,痛苦的暈了過去。他並不知道的是在他暈過去的那段時間裡,他一雙扭曲呈怪異的角度的腿在自行癒合,從皮肉里戳出去的一截脛骨正自動慢慢縮回去,情景可怕得無論看了都會做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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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有個人暈在這裡。嘿!大家都過來。」
小包子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皮膚黑黝的少年,濃眉大眼的一臉陽光,手裡抱著一隻很舊的藍球,正一臉吃驚的瞪著他。
腿很疼,他又快暈了。暈過去之前聽到那個少年在大叫:「喂!你們都是死人嗎?先把他弄回福利院去!」
又聽到其它略小一些的少年七嘴八舌的亂嚷:「嚴老大,你倒是放下藍球也來抬人啊!」
半暈半醒的,小包子記住了這個人,生命重新開始流動時遇到的第一個人。陽光、粗魯、邋遢、大嗓門,力氣很大,是小包子對他的第一印象。
然後知道這個人叫嚴岩,後來被人領養了去,也不知道流落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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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睡來時,有個慈目善目的老頭兒正對他微笑:「醒了?」
小包子點頭,發現自己穿上了一身衣服,很舊,胸前是有些掉了齒的拉鏈,袖子上有兩道紅杠,胸前印著:怒江市青馬鎮第五初中。不知道為什麼,小包子就是認得上面的字。
老頭兒便又笑:「舊了點兒,我們也只有這樣的舊衣服,這還是鎮中初中捐贈的。」
「你叫什麼?」
小包子搖頭。
「多大了?」
搖頭。
「家在哪裡?」
搖頭。
「父母叫什麼?記得什麼?怎麼出來的?怎麼受傷的?」
一概搖頭。
老頭兒臉上露出不好辦的神色。
過了會兒,小包子聽到他在打電話:「嗯,對,是這樣,我這裡來了個新人。嚴岩和其它的孩子撿回來的。摔傷了腿和頭,怕是什麼都忘了。一會兒請王醫生過來看看。啊?胡說!我檢查過了,他沒吸毒的痕迹!很乾凈的一個孩子!虐待?看不出來,不大像。我的眼睛還會看錯?這就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孩子,怕是出了什麼意外。哦,好的,你先聯繫公安局,實在不行就補辦一個戶口,就登記在福利院名下,先安頓好再說。嗯,好,回頭請你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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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老頭兒拿著一張身份證來找小包子,道:「見鬼了,有關你的一切資料都查不到。先這樣吧,我通過關係給你辦了下身份證,因為不知道你叫什麼,就先跟我姓可好?」
小包子茫然點頭,又聽那老頭兒道:「我姓李,你就跟我也李。我給你取了個名字叫李曉。曉事知情的曉,希望你別懵懵懂懂的什麼都不懂。」
那天起,小包子就成了李曉。
2013大災難的核心人物,李曉。
這時候是2003年,李曉被老頭兒定為14歲大,比被領走的嚴岩小三歲。而真實的情況是,加上李曉虛渡的二十幾年光陰,他至少應該有30歲!只是包括他自己在內,誰都不知道罷了。就像他身上所有秘密一樣,沒人知道,包括李曉自己。
時間在這一刻重新開始流動,離2013年大災難的到來越來越近,只剩下9年。人類的文明,也只剩下了9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