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孕事
康姨娘叫聲慘厲，面色悲戚，捂著肚子哀嚎，好像是失去狼崽子的母狼，聲音尖利而空遠，隔著圍牆，就傳出了正德堂，一口一個「救救她的孩子」，瞞是瞞不住了。
哪怕康姨娘再改口說來的是月信，現在楊氏也不會答應了。
楊氏眼睛像刀子一樣盯著腳下的康姨娘，周圍的奴才憑空感覺到了一股壓力，噤若寒蟬，下意識的壓低呼吸，只剩下康姨娘的哀嚎的聲音。
再怎麼樣，楊氏也是受過正經教導規矩大家小姐，她目光嘲諷的瞟了一眼康姨娘，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天生的奴才秧子，不知道規矩，她倒要看看，把事情拉扯開來，到底是你得了好處，還是我得了訓斥？
在楊氏的眼神里，康姨娘心中閃過了一絲的不詳，不過騎虎難下，失去孩子的悲痛，讓她沒有了平時的理智。
要不是楊氏，她怎麼會失去孩子，孩子無聲不息的來，沒有人知道，難道她還能讓自己的孩子再無聲無息的走嗎？
把他默認為月信，她做不到啊，她也不想做到，至少她要讓楊氏付出點代價。
「夫人，夫人啊，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婢妾求求您了。」楊氏努力向前爬行，路上的血痕觸目驚心，抱住楊氏的腳開始痛哭流涕的哀求，像冤鬼索命一樣。
啊的一聲，楊氏一聲驚呼，身子晃動就要搖搖欲墜，向後退了幾步。
王媽媽立刻接受了指揮權，吩咐丫鬟把康姨娘抬入正德堂廳堂，差人去請大夫，自己則親自去稟告老夫人。
涉及到姨娘小產，這種污穢的情景，自然不能讓未出閣的姑娘們見到，連同康姨娘的女兒盛長棋在內，所有的人都被打發回去，老夫人領著二夫人，三夫人，雅夫人，帶著婆子丫鬟，浩浩蕩蕩的就趕去了正德堂去看個究竟。
剛出老夫人的院子，生性就有幾分活潑和好奇心的三房嫡女盛長琉，就攛掇著就要想去正德堂，「七姐姐，八姐姐，你看看，十二姐姐好像很擔心的樣子，要不然我們一起去看看，也不知道康姨娘怎麼樣了？」
盛長頤和盛長嘉都沒有說話。
盛長琉面色有些訕訕的，推了一下站立一旁的盛長棋，「十二姐姐難道不想知道你姨娘怎麼樣了？聽說是被大伯娘罰跪所以才小產的呢？」
王媽媽來時，稟告時沒有隱瞞，從起因經過，到發現康姨娘小產，她們在隔間聽得很清楚。
安寧侯府治家嚴謹，像寵妾滅妻，嫡母毒殺庶子，庶子忤逆嫡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妻妾爭鬥，歸妻妾爭鬥，可是涉及子嗣，妾侍被正室折騰到小產，安寧侯府還是第一次出現過。
她以前只聽過，難得的熱鬧出現在自己眼前，盛長琉很興奮也是情有可原，更何況這是看別人的熱鬧呢。
盛長棋抬頭。
剛剛聽到王媽媽稟告，康姨娘小產的時候，她的心裡，首先不是替康姨娘傷心，而是鬆了一口氣，康姨娘畢竟不是她的母親，她也沒有盛長棋的記憶，自然無法對康姨娘產生什麼感情，她只是把康姨娘當做一個盟友，一個可能幫助她在盛家立足的人。
她和康姨娘之間是利益，是盟友，卻不是母子，她不會從母女感情的立場出發，她的出發點始終是利益。
在如此醫療落後的古代，高齡產子？
她寧願康姨娘失去這個孩子，已經有一個親哥哥，無需這個孩子來錦上添花。
失去這個孩子，對康姨娘，對她的好處更大。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讓好處更大化，盛長棋眼眶微紅，雖然沒有流淚，不過哀傷擔心之情溢於言表，「也不知道姨娘怎麼樣了，這麼冷的天氣，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頓時，看向盛長棋的目光都是同情。
這是影射嫡母刻薄他們母女？
盛長頤皺了皺眉頭，卻什麼都沒有說，雖然她不贊同盛長棋的話，但是她無意捲入康氏和楊氏的紛爭里。
不過，她忘記了，她本來就在這場紛爭里。
見盛長頤始終不發一言，盛長琉拽了拽盛長頤的衣袖，「八姐姐，我們帶著十二姐姐去正德堂，看看康姨娘好不好？」
盛長棋給了盛長琉感激的一眼，眼睛滿是期望，想要張嘴又不敢開口，神情入木三分。
輕輕地搖了搖頭，盛長頤攏了攏自己的翠紋織錦羽緞斗篷，擋住外面的冷氣，「這不合規矩，祖母讓我們回來，就是不希望我們去正德堂，以免讓我們沾上血氣，再說康姨娘小產，上有祖母，下有太太，肯定會處理妥當的，我們過去，只不過添亂而已。」
盛長頤說的入情入理，只不過——
「八姐姐說的有道理，不過八姐姐可不要忘記，康姨娘是因何被罰的？」
盛長琉很是快言快語，心裡藏不住話，在她看來，此事都是由盛長頤而起，要不是因為盛長頤，康姨娘不會越過楊氏去求盛修明，也不會越禮去迎接盛長頤，以至於被楊氏抓住把柄，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任何人都可以說康姨娘錯，唯獨盛長頤不可以。
對於盛長頤，康姨娘完全出於愛護之心。
盛長頤有些好笑，康姨娘對她是全然的愛護之心？
也只有如此天真的幾乎為單純的盛長琉才會相信，稍有一點腦子的都會知道，康姨娘這是把她當成了跳板，顯示自己不忘舊主，也提醒盛宅所有的人，特別是盛修明。
她為什麼要感激一個利用自己的人，而且還是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好處，卻要她承擔她所帶來的惡果。
見就要鬧起來，盛長琉打抱不平居然質問盛長頤無情無義，一向和盛長琉頗好的盛長嘉，趕緊打圓場，「八妹妹，十三妹妹一向不知輕重，說話不經大腦，八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盛長頤頷首露出一個微笑。
她轉過頭來，對著盛長棋道：「十二妹妹不用擔心康姨娘的，大伯娘已經差人請了大夫，想必沒有什麼差錯的話，過一會兒康姨娘就會被送回青草院的。」
言下之意，你就不要徒惹是非了。
也不用仗著自己的小聰明，挑撥十三妹妹，給你當出頭鳥了。
盛長琉心中不服，不顧盛長嘉給她打的眼色，扶著丫鬟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盛長嘉氣盛長琉看不清楚是非，只知道一味的同情弱者，又容易被人抓住這點挑撥，這樣下去，早晚會吃一個大虧的。
今天居然指責起了姐姐，不論長幼，不論誰是誰非，盛長頤誰都能指責的嗎？
只要宮裡的韓貴妃還在一天，只有六皇子還在一天，連老夫人都要避其鋒芒，更何況這件事，盛長頤並沒有錯處。
用晚膳的時候，盛長頤得到了消息。
楊氏，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