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1
(晚餐時間到了,大家圍坐在桌子旁邊,然而兇案會繼續……防盜,稍後替換,謝謝理解。)
老人家的遺體剛抬進門,風暴就來臨了。
其餘的人都站在廳堂里。
傾刻之間大雨猛潑下來,一片涮涮涮涮的聲音。
崔勇和趙狄抬著屍體上樓去了,展長寧猛地扭轉身子走進了空無一人的餐廳。
一如他們方才走出去時的樣子,那道甜食還一筷子沒動地在食柜上擱著。展長寧走到桌子旁,站了一兩分鐘,這時候,趙狄輕輕地走了進來。
趙狄看到展長寧,吃了一驚。他的眼神像是充滿了疑問地說:「噢,小姐,我——我就是進來看……」
展長寧用連自己也感到吃驚的粗嗓子大聲說道:「你說對了,趙狄。你自己瞧吧,只有七個了……」
他們把薛峰將軍放到他自己的床上。
最後又檢查了一遍,趙狄這才離開房間下樓了。人家都聚集在休息廳里。
白夜坐著未動。展長寧站在窗口望著唰唰作響的大雨。崔勇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椅子里,雙手撐著膝蓋。程丹青一刻不停地走來走去。而李梓躍先生則在廳堂的那一頭,雙眼半闔地坐在一把安樂椅里。大夫走進廳堂的時候,他忽然睜開眼睛,用咬字清楚、氣勢逼人的聲音說道:「怎麼樣,大夫?」
趙狄臉色非常蒼白地說:「根本不是心臟或者這一類的毛病。薛峰後腦勺被救生圈或類似的東西打了。」
這下子引起了一片嘁嘁喳喳的議論。李梓躍又一次用響亮的聲音說話了:「你找到兇器實物了嗎?」
「沒有。」
「而你能肯定你的判斷?」
「我完全肯定。」
於是李梓躍平靜地說道:「現在我們清楚地知道我們的處境了。」
誰在主宰這一切,現在是不容置疑的了。整個早晨李梓躍一直蜷縮在平台上的那張椅子里,剋制著不讓自己參加任何公開活動。現在,他又擺出長期發號施令慣了的氣派,恢復指揮了。他毫不含糊地主持起審問來。
他清清嗓子,再次開口說道:「今天早晨我坐在這個平台上,先生們,我是你們大家一舉一動的觀察者。你們的意圖很清楚。你們在搜索全島,想找出一個不知何許人的兇手。」「完全正確,先生。」程丹青說道。
李梓躍繼續說下去:「不用問,你們得出的結論同我的一樣——具體說吧,安東和趙狄太太既非偶然死亡,也非自殺喪生。毫無疑問,對歐文先生之所以把我們騙到這個島上來的目的,你們也有了某種結論。」
崔勇粗聲粗氣地說道:「他是個精神病!一個大瘋子。」
李梓躍咳著說:「這一點幾乎沒有疑問。但它並不能幫助解決問題。我們主要關心的是——挽救自己的性命。」
趙狄聲音都發抖了,說道:「島上一個人也沒有,我實話對你說了吧。一個人也沒有!」
李梓躍摸摸下巴頦,平穩地說:「按你的說法,沒有人。今天一早,我就得出這個結論了。我原可以預先告訴你們,再怎麼搜索都是白搭的。然而,我強烈地傾向於這種認識:歐文先生(就稱呼他給自己起的名字吧)確實就在這個島上。一定是這樣。至於他的那個計劃,要把法律制裁不了的犯有各種罪行的某些人不折不扣地量刑處置,只有一種辦法才能實現得了。那就是說,歐文先生只有一種辦法才能來到島上。這樣一來,問題也就完全清楚了。歐文先生就在我們這幾個人中間……」
「喔,不,不,不……」
這是展長寧。她突然發作起來了,近似嗚咽。李梓躍尖利地看了她一眼說:「我親愛的小姐,這不是睜著眼睛不願意正視現實的時候。我們都處在極端危險之中。我們中間有一個人就是尤納歐文。就是不知道我們中哪個人是他。來島的十人當中,有三個已經明確地完蛋了。安東尼馬斯頓,趙狄太太和麥克阿瑟將軍都完蛋了,沒什麼好懷疑的。只剩下我們七個,而這個七人中間,如果允許我說明自己的想法的話,有一個是冒牌的印地安小男孩。」他住口不說了。望著周圍的每個人。
「我可以認為各位都同意了嗎?」
趙狄說道:「這真是離奇——但我認為你是對的。」
崔勇說道:「一點也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如果你們想聽聽我的想法,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
李梓躍先生急忙用手勢制止了他。李梓躍還是穩穩噹噹地說道:「我們現在就來談這一點。到現在為止,我所要明確的的是,對眼前明擺著的事實,我們的看法是不是都一致了。」
她說道:「你的說法聽上去蠻合情合理。我同意我們中間有一個是給魔鬼當差的。」展長寧輕聲說道:「我不能相信……我不能……」
李梓躍說道:「程丹青,你呢?」
「我同意,先生,完全同意。」
李梓躍看來挺滿意,他點點頭說道:「好吧,現在我們來提證據、擺事實。首先,有沒有理由懷疑具體是誰呢?崔勇先生,我看,你好像想說點什麼?」崔勇緊張得喘著粗氣說道:「程丹青帶著一把左輪手槍。他不說實話——昨天晚上。這是他承認了的。」程丹青笑著說道:「我看,我少不了還得解釋一遍。」
他又解釋了一遍,說得簡明扼要。
崔勇毫不放鬆地追問道:「拿什麼來證明?沒什麼可以證明你所說的屬實啊?」
李梓躍咳著。
「遺憾的是,」他說道,「我們誰都一樣,都只能光憑各人自己說的。」他往前探著身子說:「我敢說,你們哪一個都還沒有真正意識到這是多麼罕見的特殊情況。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可以採取的步驟,就是看看我們現有的材料是否足以使我們中間哪一個人徹底擺脫關係?」
趙狄馬上說道:「我是一個大家都熟悉的專業人員。所以懷疑我的惟一理由不過是——」李梓躍又舉起手來打斷了發言人的說話。李梓躍先生繼續用他細聲細氣但清晰明確的聲音說道:「我也是一個大家都熟悉的人物啊!所以,我親愛的先生,這還不如不說!這一陣子以來,大夫中有胡作非為的,李梓躍里也有胡作非為的,而警察——」他瞅著崔勇,又添上了一句:「也不例外!」
程丹青說道:「無論如何,我認為你得把婦女們除外。」
李梓躍的眉毛挑上去了,用他那久為法律界人士所熟悉的、出名的刻薄語言說道:「這樣說來,我應當認為你是主張女人中是不會有殺人狂的了?」
程丹青忿忿地說道:「當然不是這樣。不管怎麼說吧,這看上去就是不可能——」
他頓住了。李梓躍先生仍然用他那輕輕的、酸溜溜的聲音向趙狄說道:「趙狄大夫,我可以認為一個女人的力氣也足能打出致可憐的薛峰於死命的那一下子嗎?」
大夫平靜地說道:「完全做得到——只要使用的傢伙順手。像橡皮棍或者橡皮的鉛棍之類的。」「不需要格外使大力氣嗎?」
「根本不需要。」
李梓躍先生扭動著他那烏龜似的脖子,又說道:「另外兩起人命案是藥物致死。而這一起,誰也沒有話說,哪怕是力氣最小的人也能辦得到。」
展長寧怒不可遏地說道:「我看你是瘋了!」
李梓躍的一雙眼睛慢慢地轉過來,盯在她的臉上,這個眼神冷漠無情,說明這個人長期慣於察言辨色而自己則聲色不露。展長寧想道:「他這樣看著我,把我當成——一種標本,而且」——她一想到這個念頭,不禁有點吃驚——「他討厭我!」
李梓躍正在有板有眼地說著:「我親愛的大小姐,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吧!試試看。我不是在說你。」他又向白夜彎了彎腰。「我希望你別見怪,我一定說我們誰都有嫌疑,沒有一個例外。」
白夜冷冰冰地說道:「凡是了解我為人的人,要是聽到有人說我害死了別人的性命——更甭說是一下子三條性命啦,不用說都會感到極其荒謬的。但是,我充分理解我們畢竟是誰都不了解誰,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充分的證據,那就誰也脫不了干係。我到現在為止還是這麼說:我們中間就是有一個魔鬼。」
李梓躍說道:「這樣說來,我們都一致了,不存在僅僅因為品德或者身分而排除哪一個人的嫌疑問題了。」
程丹青說道:「對趙狄怎麼看?」
李梓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什麼怎麼看?」
程丹青說道:「這個,依我看,趙狄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李梓躍先生說道:「當真?有什麼根據?」
程丹青說道:「一則,他沒這個心眼兒,再說,他的老婆也是一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