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死亡

「你爸你媽怎麼能這樣，江心仁不過是你堂弟而已，對他比對你還親，養了十多近二十年、供到大學畢業，這還要給娶媳婦買房！」

狹小的出租屋裡，江心悅和好友李晶晶坐在地板上鋪的劣質毛毯上，周圍擺滿了零食和啤酒。

江心悅面色蒼白、眼圈發青，整個人形容很是憔悴。她灌下一口啤酒無奈的開口：「我二叔在江心仁5歲的時候就離婚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一直都沒有回來，他那個媽也從來都不見蹤影。我爸媽就把他接到我們家了，一直當做親生的……」

「P！當做親生的，那也不是親生的啊，哪有用親生女兒去貼補侄子的！你也真是傻，明知道你爸媽偏心江心仁，還一直往家裡拿錢，甚至工資卡都拿回家，自己反而每個月從家裡領『生活費』！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李晶晶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江心悅的額頭。

江心悅「呵呵」笑了兩聲，她也知道她傻，誰讓她是個不懂拒絕的包子。只是包子也不是傻子，她的包子也是有限度的。經過這件事，她也明白了世界上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晶晶，你現在……」江心悅有些難以啟齒。

「怎麼了，是不是你跟成明買房子缺錢？我現在還有點錢閑著，先借給你吧。」李晶晶豪爽的拍拍胸口，道。

「不是買房子，是還給成明錢。我不是之前借了他五萬嘛，現在要先還給他。」江心悅面色平靜，只是緊握成拳顫抖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並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分手了？」

「是。」

李晶晶張了張嘴，還是忍住沒再說什麼，堵著一口氣拿出手機，幾分鐘之後抬起頭：「好了，划給你了，五萬！兩小時內到賬。」

江心悅感激的笑了笑，起身從床頭拿過一張紙塞給李晶晶。

「欠條？你可真是未雨綢繆，欠條都準備好了。真以為我會借給你五萬塊？」李晶晶唇角勾起，也不推辭，將欠條放進包里。

「每個月還你五千，一年還完。利息嘛，是沒有的，不過大餐什麼的可以有。」江心悅斜睨了一眼李晶晶。

「等你把老娘的帳還完了再說大餐吧，老娘現在可是你的債主了！」李晶晶立馬挺直腰桿，一付地主婆的架勢。

「還自稱『老娘』，你不知道現在欠錢的才是大爺嗎？」

「找死！」李晶晶佯怒，就去撓江心悅的痒痒，江心悅忙擋著她，一時間兩人鬧做一團。

「叮咚~叮咚~」門鈴突然響起，打破了屋裡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歡快氣氛。

李晶晶隨江心悅開了門，看到是冷著面孔的江爸爸帶著眼睛紅腫的江媽媽以及一臉看好戲的江心仁，就燦爛的笑了出來。

「喲，叔叔阿姨，你們這是來看心悅啦，也是，心悅剛失戀做父母的來看看也是應該的嘛。咦，你們怎麼什麼禮物都沒帶？哦我知道了，你們肯定是來準備給心悅撐腰，去找成明的麻煩對不對？成明那個渣男，好幾年的感情說不要就不要了，剛分手就要心悅還錢，心悅這些年錢都給了家裡，一時半會哪裡拿得出來嘛，真是不要臉到骨子裡了！要是被我碰到那個渣人，肯定一巴掌抽死他……」

「好了，晶晶你先回去吧。」看江爸爸被李晶晶指桑罵槐氣的面孔漲紅就要發作的樣子，江心悅拉了拉李晶晶的胳膊，搖了搖頭。

李晶晶氣哼哼的回房間拿了包，走到客廳看到江心悅忙忙碌碌倒水沏茶，江家那三位好整以暇的坐著，特別江心仁坐著二郎腿翹得老高、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上去尖細的鞋跟對準踩了一腳，江心仁痛叫一聲抱著腳跳起來：「哪個臭表……」看到是李晶晶忙住口。

以前江心仁嘴裡不乾不淨的惹惱了李晶晶，被李晶晶背地裡狠狠修理了一頓，江爸當時也被上班單位的領導找了由頭教育了一番，話里話外都是好好教育教育侄子，之後江心仁就再也不敢在李晶晶面前撒野。

「我只是想跟叔叔阿姨道個別，沒注意你的腳剛好伸到我鞋跟下面，踩到你真是不好意思。沒關係吧？」

「沒，沒關係……」江心仁陪著笑，忍出一頭冷汗。

李晶晶輕蔑的笑了笑，對瞪著眼睛卻不敢說什麼的江爸江媽揮揮手拋了個媚眼：「叔叔阿姨再見哦。」

「嗯，再見。」江心悅放下手裡給江爸沖的茶，把李晶晶送到樓下。

「你可別再犯傻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李晶晶皺著眉頭叮囑。

「嗯。」江心悅點點頭，她很感動，在她失去自以為重要的親情和愛情后，還有這樣一位朋友陪在她身邊，開解她、幫助她。

目送李晶晶駕車離開，江心悅回到家門口，深呼吸一口氣才敢打開門。

「砰！——」一個堅硬的物體砸過來，江心悅下意識的偏過頭，還是被砸到左眼上方，一縷鮮血流下來染紅了眼眶。奇怪的是，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她此刻腦中的想法居然是，幸虧她租住的地方是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而不是跟人合租。不然被自己家人如此對待，面對的絕對是別人的憐憫和同情。而她不需要，也不想看見這種眼光。

江心仁假惺惺的學著李晶晶剛才踩他腳的語氣：「哎呀，我只是隨手扔一個垃圾，誰知道就扔到你臉上了，姐，可真是不好意思啊。」學完又恢復了陰暗的本性，破口大罵起來，「李晶晶那個賤女人，整天在老子面前耀武揚威的，以為老子會怕她，呸！要不是她有個局長舅舅，老子一耳光閃過去她就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你這個小賤人，整天跟她混在一起，MD，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江心悅氣的狠了，以前江心仁還只敢在後面使壞心眼攛掇江爸，現在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是真的一點臉都不想留了。

「江心仁你給我滾！這裡是我租的房子，不是你來撒野的地方！」

「MD，你讓老子走老子得走？告訴你，老子今天是來跟你算賬的！」江心仁幾步跨到江心悅身邊，扯過她拖到客廳往江爸江媽旁邊一甩，江心悅腰重重的磕到茶几上，她幾乎聽到了從身體內部骨骼發出「噔」的一聲，劇烈的疼痛讓她臉色一下子蒼白無比。

「仁仁，別這樣對你姐，」江媽撲上來扶起江心悅，語氣中滿是心疼，「就算你姐有什麼錯你也不能這樣對她呀……」

「大媽，這可不怪我，誰讓她居然把工資卡給掛失了！家裡養了她這麼多年，是條狗也該養熟了吧，可誰想她這個白眼狼這麼沒良心就顧著自己，一點都不把咱們放到眼裡！出去賺點錢三催四催的才往家裡拿一點零頭，工資卡家裡還沒拿兩天她就偷偷摸摸把卡掛失，讓我今天去銀行取錢卡都被吞了，真是丟死人了！」

江心悅覺得自己腰真的被撞壞了，現在一點都直不起來了，額頭上冷汗直冒，這樣她還是把江心仁的話聽到耳中一清二楚。現在她對江心仁簡直佩服到了極點，人居然能夠顛倒黑白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她這些年拿回家的錢何止二三十萬？她被耽誤的又豈止成明這一個結婚對象？還不都是因為這一大家子極品。

只是現在她實在是沒有精力也沒有體力和他吵架，也沒有精力應付江爸江媽接下來要進行的層出不窮對付她的各種大招了，她現在需要的是進醫院，她覺得自己的腰快斷了……

「工資卡的事情先不說，你把從家裡拿的那個玉佩拿出來！」江爸面對江心悅，一貫用的都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語氣。

「對對對，咱們今天過來可是為了玉佩的事兒！」江心仁忙附和。

「心悅啊，你爸都說了，這次你私自把工資卡掛失的事情就不跟你計較了，只要你把那個玉佩拿出來給仁仁，哦，給你爸，他就既往不咎……」江媽的聲音在江心悅不敢置信的瞪視下越來越小，最後微不可聞。

「那是我姥姥留給我的，」江心悅聲音沙啞的開口，她的下限一次次被刷新，果然有些人不要臉的程度一般人的思維是無法衡量的，「不是給你們江家的。」

「什麼你們江家我們江家，你難道不姓江？就算之前是你姥姥的，也是你媽跟你姥姥關係更近吧，那可是親女兒，你一個外孫女比的上？」論起講歪理，江心仁絕對是一把好手。

「他們怎麼知道玉佩的事的？」江心悅不理會江心仁，忍著疼直直的看向江媽。江爸和江心仁口中的玉佩，是江心悅的姥姥劉老太太臨死之前偷偷塞給江心悅、還逼著江媽發誓玉佩的事情絕對不告訴江家人。只哀嘆她老人家只有一個女兒，臨死之前放不下的卻是江心悅這個苦命的外孫女。

「媽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說漏嘴……」江媽很委屈，江心仁有一天大呼小叫著說城裡一個富豪搜集雕刻著一片種滿作物的良田的玉石、奇石，還要是上了年代的古物，很多人拿著類似的去了都換了超過物品本身市價數倍的人民幣，她突然想起自家媽留給江心悅的也是這樣一塊圖案的玉石，就順嘴說了一句，誰知道被江心仁聽見了……

江心悅已經不想聽江媽的解釋了，眼睛看東西似乎隔著一層霧，腰疼的已經快要麻木，她爬起來去房間準備找手機打電話叫120，江媽以為她去拿玉佩，忙扶著她一邊走一邊寬慰的笑：「這孩子，想開就好了。那些錢財、玉佩都是身外之物，這些年你爸養活咱們一家人多不容易，你要多體諒他……」

「快點把東西拿出來就對了嘛。」江心仁得意跟在後面。

江心悅進了門找到掩埋在零食中間的手機，打開按了一個「1」，要按下「2」的時候被反應過來的江媽一手拍到手腕，手機掉到地上。

「你這孩子，怎麼能打110呢！」江媽一臉的傷心失望，「這都是咱們的家務事，你騙我陪你進來，原來是為了報警！」

「什麼，居然敢報警？」江心仁正在屋子裡翻來翻去，一聽江媽的話立刻炸毛，衝過來一腳把江心悅的手機踢到老遠，揪著江心悅的衣領眼中放射著狼一樣兇狠的光：「江心悅我告訴你，老老實實把東西交出來就算了，再這麼不老實，可別怪老子不客氣！」

「你可真是不要臉！」江心悅看著他們不罷休的樣子，心裡一叢火竄上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扯開江心仁的手，身上的傷也好似沒感覺般站起身就往外跑，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居然和這一家這麼極品的人糾纏這麼久！明明大學都去了別的城市，畢業了居然還跑回來找虐！

江心仁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去追江心悅，在門口和江爸撞個滿懷，好不容易快追上江心悅時，她已經跑到了樓梯口。

看到追出來做出一付凶神惡煞樣子的二人，江心悅扯開嗓子大喊：「救命啊！」

江心仁一個箭步衝上來要捂住江心悅的嘴讓她不要再叫喊，江心仁拚命掙扎，糾纏間江爸爸也上前幫助江心仁，自知絕對敵不過兩個大男人的力氣，江心悅心裡發狠，一口咬到江心仁的手上、一腳又下了力氣踢中了他的下身，江心仁慘叫一聲將江心悅推開，捂著下身嚎哭。江心悅被推倒順著樓梯滾了下去，後腦勺「砰」一下磕在拐角、不知誰扔在那裡的一塊有著尖銳稜角的物體上。

看著江爸和追出來的江媽圍著江心仁著急痛心的樣子，卻對滾下樓梯的她連一個眼角都沒有施捨過來，江心悅覺得心一下子很涼很涼。所有的聲音似乎都理她遠去了，她好像聽到了一聲清脆的、似乎是玉石破裂開的聲音。

「都是那個野種！明明不是我們江家人，居然想讓我們江家斷子絕孫，真是一個毒婦！……」

模模糊糊最後聽到的一句，似乎是江爸痛心疾首充滿悔意的話。

原來我真的不是他們江家的人……

江心悅有些開心的勾起嘴角，意識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