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真相漸現
一曲並不完整的《胡笳十八拍》結束后,琴宴的氣氛已經與之前完全不同。
倒不是說黛玉的琴技鎮住了眾人,甚至也不是這琴宴上的姑娘們不曾聽聞過的哀戚之音引發了多少共鳴。
——哪怕她們很被感動,端坐在上位,皺著雙眉的藍夫人和臉色難以形容的明淑郡主,也足以將她們的心思拉回現實了!
與隔院的喧鬧不同,琴宴這兒簡直是一片死寂。
甚至在這個時候,也沒人去管隔院到底是個什麼動靜了。等到黛玉自己從之前的琴境中掙脫出來,都還是如此。
也就是景穗,這時候還能勉強帶著笑容站了起來,道,「沒想到林姑娘琴藝也這樣出眾。若是和我們一般年齡,我也只好甘拜下風了。」
黛玉既然沒聽見她之前彈琴,自然是不知道,這番話是否是謙虛。
不過……景姑娘你不覺得你的稱讚和我彈琴結束的時間間隔長了點?
黛玉心中又笑又嘆,但臉上還算平靜,「這話不敢當,不過是心有所感罷了。」
於是,就連景穗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心有所感出那麼悲哀的樂曲來,這真是擺明了的控訴啊!
幸而這時候,藍夫人那邊傳來了聲音,「行了,林大姑娘可是為你們開了個好頭。你們學得便不是琴,也不至於連琴曲都聽不懂。林大姑娘的技巧還有許多不足,綜合下來,琴藝也距景姑娘甚遠。她都知道這群芳宴以交流為上,敢上台演奏,你們就在這裡干坐著?」
說實話,藍夫人也察覺到了不對。
景穗突然間的大展長才,似乎說是受了什麼刺激。這也就罷了,琴宴上其他姑娘們的抗議,明淑的迅速趕到。以及之後發生的事,都讓藍夫人敏銳的察覺到了陰謀的氣息!
可在同時。若有陰謀,也不是那些官宦勛貴家的姑娘們主導。
藍夫人雖為宗人令的夫人,也算是有些聲望。但如今的宗室,能對那幾位實權派起到什麼影響?
藍夫人對答案心知肚明。
所以她無心幫誰。只是既然主持琴宴,她就要保證琴宴的氣氛。如果連這種事都做不好……
確實,藍夫人及時的話,總算是讓琴宴稍稍活泛了一點兒。
坐在一邊的姑娘們面面相覷。再不好說「比別的」這樣的話了。只因能被邀請來參加琴宴的她們,也許在琴曲的意境上有所不足,但單論技巧,真不會有哪個比黛玉要差!
撇開黛玉選擇的琴曲問題。藍夫人說的那些話還算是有道理。
且有了黛玉的琴曲在前,也總算不是直接跟在景穗之後了……
只是,光是想到「居然被一個幾歲的小姑娘救了場」這一點,就足以讓很多人心裡彆扭了!但到底還是有聰明人的。
藍夫人的話將很多東西都一言揭過,而就這麼揭過。無疑是最好的!
當下就有一個之前沒吭聲的姑娘站了起來,笑道,「既如此,我也來一曲吧。只是,我學的是簫。若有哪位姐妹會彈琴的,不知可否和我合奏一曲?」
明淑郡主的臉色,勉強好了些。
她好歹也是清楚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原本被交代的許多事是都不能做下去了。就此揭過,確實是最好的。
如果她在自己提議的這個群芳宴上真正鬧起來,最丟臉的只會是她自己!
再說……
想到自己今早上才知道的某個消息,明淑郡主簡直不知道是該咬牙切齒,還是慶幸天無絕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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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宴終究沒能順利的開辦下去。
黛玉既然已經來了,且都已經奏了一曲,自然不好立刻就走。且藍夫人為了圓場,加上「給個交代」,親自拉了黛玉在她身邊坐著,還很是溫言安慰了幾句。
她已經做了不少攪亂宴席的事,但那只是為了自保。對這個群芳宴,雖黛玉怎麼都覺得「找男子評判」這一點實在是有問題,但她到底還是抱有期待的,並不願意破壞到底。
可惜,即使是乖巧的坐在藍夫人的身邊,也不代表麻煩就此遠離。
只不過在麻煩到來之前,黛玉還要先嘗嘗無趣的滋味。
——之後簫琴合奏的兩個姑娘,其水平也不入她的眼。她們的技巧確實是比她強得多,可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又能領會到多少曲目的意境呢?
這和詩宴上的那些華麗辭藻堆砌起來的詩是一個道理。
可話說回來,黛玉對隔院的那些公子哥兒們的才藝也一樣不抱什麼指望。
她前生就因為寶玉的緣故見識過不少了。
只知道在京城內鬥雞走馬、流連青樓柳巷或鑽在權勢圈裡的公子哥兒們,大部分一樣不會有什麼高遠的意境。
要黛玉來說,這群芳宴其實還是不要辦成「群芳宴」的好。明淑郡主想要的比試,不是不行。只是那樣的話,就該把「比試」的名頭直接擺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更像是求認可。
如今,那些公子哥兒們又充分的理由只「欣賞」、「評論」,而不用站出來,還能理直氣壯的說自己「不與女人計較」!
之後……
也不等黛玉想得太遠,那琴簫合奏的還不曾結束,就有一個嬤嬤飛快的走進了院子。不過,她的臉上倒不見什麼憂急之色,反而是滿滿的錯愕不解。
走到藍夫人身邊之前,她還非常奇怪,卻又帶了幾分憐憫的看了黛玉一眼。
「怎麼了?」藍夫人覺得今天的意外已經夠多了。
那嬤嬤神色依然怪異的又看了明淑郡主一眼,才道,「是隔院的北靜郡王,他帶了個侍妾來。倒沒進院子,就在外面的馬車裡守著。之前那侍妾生了急病,咳,張清源將軍說可能是送過去的香有問題。據說是有人以賈才人的名義送出去的林姑娘合的香。是以讓他的一個叫花梣的丫鬟拿了點香粉進來。請林姑娘辨認。」
藍夫人並不少周圍豎著耳朵聽信的姑娘們,頓時都明白這嬤嬤的神情為什麼會古怪。
坦白說,一聽這事。九成的人是都要懷疑和忠烈親王府有關的。可一般來說,就算和忠烈王府沒關係。碰到這種后宅私事,外人哪有這麼著急著慌幫著調查的?
黛玉聽見這話,也不由得一蹙眉。
不過,她倒不覺得張灤多管閑事——倘若真的只是那樣的「閑事」,哪怕是原本的寶玉,也不會管。更何況還牽扯到她。
這點兒信心她還是有的。
是以,她雖然蹙眉。卻是因為她立刻就從張灤的這種態度上察覺到,很有可能,這就是「後手」!
比之前隱隱的逼迫要麻煩得多的後手也說不準。
黛玉這麼想著,便半點也沒有遲疑。「豈有此理。我雖把合的香都交給賈才人了,讓她代為處理。但賈才人也沒有把我的香送給侍妾的道理?」
明淑郡主聽得頗為糾結。
光聽這句話,她有點想要贊同啊……不過,這事情的發展是不是有些不對?
黛玉卻已經徑自說了下去,「我可不想平白被人栽贓了。既如此。讓花梣姑娘拿那東西過來吧。」
黛玉到底能肯定一點,花梣幾次在她面前出現,都不是什麼「剛好路過」,故此,也不免將之當做賈母身邊的鴛鴦一流看待了。提起來頗為客氣。
而聽到黛玉這麼說,那來傳訊的嬤嬤臉上的神情卻更顯古怪。
黛玉對此心知肚明——大約許多人都會覺得,自己是她們見到過的最奇怪的姑娘?她前生很是在意自己的名聲,但到了現在,名聲該說是敗壞了,可不知為何,她心裡卻頗為高興。
於是……
琴宴的氣氛理所當然又被破壞了。
私語聲傳遞著那嬤嬤稟告的消息。而之後走進來的花梣,雖穿著常見的侍女衣裳,看起來卻是怎麼都不像一般的侍女。舉止不差,神情卻不是侍女常見的溫順、卑下。
她先走到藍夫人面前,對幾人都行了禮,隨即,先對明淑郡主道,「我們公子說,出了這樣的事兒,作為主人,王府肯定是要追究到底的。既如此,他先代勞一部分。」
明淑郡主繼續說不出話來,因為她很擔心自己一開口就是破口大罵。
花梣卻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已經拿出一個小紙包來遞給了黛玉,道,「還請林大姑娘辨認。」
黛玉看她一眼。
之前花梣來的時候,玉佩就已經告訴她答案了——她的身上帶了什麼對人有害的毒物。
聯想今日在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雖然還不能將一切都想明白,卻也知道這是個針對了自己的局。
而且,如果如今的張灤比之前好歹有了些長進的話,只看他的緊張反應,她也能想到,這個局不是那麼容易破解的。至少,不是她能用言語破開的。
「這是剩下的所有粉末?」黛玉不過就著花梣的手看了看,就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
「是。」
「那趕緊找地方埋了吧。這東西進土裡應該就無礙了——但反正不是我合的香粉。」
黛玉說著,蹙眉看了看明淑郡主。
這樣的香粉,或者還告訴了她一件事。一件糟糕透頂的事。或者說……危機——
也許那些陰謀,他們並不多麼介意擺到相對的明面上來?
就和這所謂的香粉一樣,就算是人人都能猜到和忠烈親王府有關又如何?只怕他們隨便推出個替罪羊來就可以了。
可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
這位郡主是想嫁過去和北靜郡王當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