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路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路遇

因現在店鋪沒有什麼好看的,黛玉幾個便跟著朱䴉直接進了後院。

這樣的商鋪後院,也就是個一進的院子,過了天井,便是主人家的正房。而朱鷺和林頌兩個,就等在這天井裡。只是林頌比任廣照還要拘謹些,站得遠遠的不說話不說,還低下了頭去。

朱鷺卻也迎了上來。

迎春先笑道,「從你們嫁了人,我就沒見著你們了。看來你們是嫁得不錯,氣色比以往還好呢。」

朱鷺朱䴉見迎春這麼言辭無忌,倒有些不可思議。

還是朱䴉潑辣些,先反應過來,卻也不肯接迎春的話,只道,「我們這院子簡陋得很。虧得南下時就知道兩位姑娘不在意這些,就是委屈二姑娘了。」

迎春便也不再調笑,只點頭道,「這有什麼委屈的,我也沒那麼身嬌肉貴。」

話雖這麼說,但迎春自從成了迎春以來,也還真是第一次到這麼簡陋的地方——桌椅用具用料平常,毫不考究,飲食也十分原始簡單——竟真是一種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時到了屋裡坐下,任廣照和林頌聽見無事吩咐,就先離開了。朱䴉則忙拉了紫鵑藍雀兩個去招呼膳食,只有朱鷺留下來聽問。不過,黛玉也就是隨口問了幾句書坊的事,並不上心。

書坊的帳,黛玉也是不管的。

生意好不好,說來林家也沒什麼人在意。書坊的存在意義,就是為林家收羅各色書籍。甚至還會直接撥一筆款項專供搜羅孤本善本。

不過,那林頌也是個善於打理的人,書籍的價錢公道,書坊的規矩厚道,雖才開張,生意卻也還過得去。就是孤本一類還沒有見到。

「……京城出的新書,我們都會留下三兩本,倒不用煩著紫鵑的哥哥四下去找了。只是若送到府里去……」說起此事,朱鷺也難免有些猶疑。

畢竟黛玉是寄居賈府。

黛玉知道朱鷺的顧慮——朱鷺本來就是穩重之人——她卻不甚在意介意。「府里的丫鬟們,還常煩人到外面買個針線呢。難道拿東西回來時還都搜檢一番?你要拿書給我,進府看我時帶上就是了。」

朱鷺不由苦笑——姑娘這是變本加厲啊!

黛玉又道,「再說,父親很快就要來京了。到時候我們住在外祖母家的時間只怕就少了。你直接送到父親官宅里去,更沒人說什麼。」

這話聽得迎春都是一愣,顧不得思量別的,忙問,「大妹妹,你這意思是?」

黛玉看她一眼。道。「父親送我們到外祖母身邊。一來是想著我們姐妹兩個幼年喪母,不免失教。二來,也是他自個兒惦念母親,公務又繁忙。教養不了女兒。但如今二姐姐也該知道了,父親所教,與世情大有不同。若是照著父親教誨行事,又長期留在外祖母身邊,只怕姐妹們的名聲也要被我們影響。」

迎春於是再次無言。

雖她早有所覺,可還是覺得荒謬——黛玉果然知道那麼做的結果!可明明知道,卻非要逆世情行事,到底是為什麼?

可惜,迎春雖然不能理解。卻也知道,黛玉的態度十分堅決——說是傲骨也好,倔強也罷,反正她打定了主意之後就基本無法改變了。這樣的性格,認識黛玉的人多半都有些體會。

而她為什麼打定那樣的主意?她就算是問。她也不會回答。

迎春只能默然半晌,再轉開話題,「說起來,寶玉回京后我就聽他說了,那座鐘已經差不多調試好了,便是外觀有些瑕疵,卻是容易解決的小麻煩。何況,襲人她們給出的樣子有很多不錯的,套用起來並不麻煩。怎麼如今店鋪都買了,卻沒賣東西?」

這些事情,朱鷺自然就不甚了了了。

黛玉才明白,倒也不瞞她,「是要先送成品到欽天監去,這事兒要哥哥去辦。他會和父親一起上京的。再來,知道座鐘已經大抵調製好以後,按照父親的意思,這座鐘的名字要改。」

迎春嘴角一抽,想起那個已經風靡京城的「叆叇」——雖現在已經有不少仿製品了,但到底熟工難得。賈家已從其中獲得了相當的利潤。

「改成什麼?」

黛玉道,「依然以『晷』為名,叫做座晷一類的吧。不過,也只是暫定,要看看欽天監有沒有改掉的意思——是以這兒也先不命名。」她輕輕嘆口氣,還是提醒迎春道,「如今陛下的身子……」

迎春一怔,再次苦笑。

她本來還以為是林如海的文人情節發作,又要從傳統章句里引經據典。不料卻是這麼現實的原因。

在後世,人們也往往忌諱在壽宴、喜事之類的場合送鐘錶,因為與「送終」諧音。

但如今,座鐘都還沒有現世呢!且她也早聽寶玉說了,這座鐘雖有計時的效果,卻到底和叆叇不同,並不是宮中急需的,林家根本就沒打算當做禮物送到宮中。

可即使如此,林如海依然早先一步的想到了,在這個特殊的時間段,諧音可能帶來的問題。

僅僅是因為要送去欽天監,欽天監又會轉奏宮中?

儘管迎春並沒有關於這個姑父的記憶,只聽黛玉這麼一說,對林如海為官的圓滑老辣,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偏偏這麼圓滑老辣的政客,教女兒的方式卻是……

且迎春還有一點覺得奇怪。

黛玉的清高、正氣,是真看不出破綻的。偏她也會說「文人迂闊」這樣的話,對自己父親的圓滑手段,也十分處之泰然。

這對她來說簡直難以理解。

難道說,那些東西是可以並存的?

要知道,在迎春以往的感覺里,文人可只分為三種——看似道貌岸然實則男盜女娼的,死要面子不分好壞的,以及清高不通世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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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可能最終不會在被冠以「鍾」這個名字的商鋪後院用完了餐,在朱䴉的依依不捨下,黛玉幾人還是離開了。

青玉在這裡倒是很安分,主要是這兒目前也沒什麼可看的。但在離開之前,見了朱䴉不舍的模樣,卻是拉著她的手歡喜道,「朱䴉姐姐不用傷心,想必過了年以後,我們能常常來這兒呢。」

和林頌的書坊相比,這個鋪子和林家的關係更不好遮掩,連青玉也知道這個,是以才有此言。

只是她這麼說話,卻讓朱鷺朱䴉兩個相視苦笑。

——連二姑娘都這樣了啊!

可惜,她們兩人不過是丫鬟、媳婦,卻是改變不了姑娘們的做法。且她們也確實是有些認命了。

——想必以後這兩位姑娘會做出更多讓所謂的女誡閨訓目瞪口呆、又不知道如何反駁的事情來吧?

一個下午的時間,黛玉三人走走停停,又逛了幾處,頗打聽了些要賣院子的地方。黛玉卻不過是觀察周圍,將合意一一記下,打算到時候交給兩個管事去打聽打聽。

等到得傍晚時分,一行人就到了資生堂。

和林家的兩個商鋪不同,資生堂的位置是很好的。四周都是首飾、成衣、酒樓之類的商鋪。時近年關,自然是人聲鼎沸。

青玉等了一天,才等到這樣的熱鬧場景,當下就只顧盯著外面看了。

哪怕是京城的女子,也不是人人顯貴。在這兒她能看到不少「拋頭露面」的姑娘,不由暢想起來——若是迎春不在,是不是她們也能一樣?

也許這個暢想是太美好了些……

青玉又瞬間有些低落起來。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家的父親、姐姐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改變,一定是因為什麼不好說的緣故。搞不好,是什麼威脅吧……

青玉自顧自的想著,沒有注意到,其實是第一次到這一片來的黛玉,這會兒也正輕抬起了帘子看著外面的行人往來。

她倒是想不到「拋頭露面」的事情上去。

只因她覺得,自家的容貌可能惹禍這一點,應該不算是杞人憂天。她只是單純的看著忙碌但純粹因過年而歡欣鼓舞的人群,心知這樣的心態她無法擁有。

因為她知道可能發生的事。

忽地,黛玉的目光一凝。

不遠處,正有幾人正牽著馬,在人群中穿行。得說這個組合是很奇怪的,雖都是男子,但黛玉竟然認識全部——一個是張灤,一個是向禮衍。還有一個,黛玉也有幾分印象,卻是在寧國府抄家時出現過的北靜郡王水溶。

他三人都穿著織錦的常服,牽著高頭大馬,讓人一望即知身份不凡,雖不願縱馬躍街,行人也紛紛讓路。是以黛玉才能隔著一段路看清。

可她不大想得通。

若說原本的寶玉和水溶湊一起還正常,如今這三人怎麼會一起出來的?還各個身穿常服,似乎還是事先約好的。

黛玉實在是費解。

不過,她這次出來可沒想過遇見張灤的。如今湊巧看見了,是不是該做點兒什麼?

黛玉這會兒可完全忘了「私相授受」這類的問題,幾乎是看見張灤的同時,她就想到了這個。但理智還是很快回歸了。

——這時候約著一起出來,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商量?

再聽見迎春呼喚,黛玉雖有些遺憾,但還是將車簾放下——資生堂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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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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