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清歡的心事

喵哥退隊之後聊天窗口也靜止了，充斥著尷尬的沉默。

【隊伍】柳小梢：那個，清歡師傅……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現在應該怎麼說啊……tt

他們此時正跑到成都外的一片山坡上，頭頂是成都夜景銀盤似的月亮，清歡收馬放下她，好半天才遲疑著打出：

【隊伍】清歡昨日：小梢，能來yy嗎？

柳梢心虛的同意，進入yy，更心虛的戴上耳機——

清歡問了一聲：「在了嗎？」

她打個：嗯。

清歡少許不自然的彆扭了一下，然後低而溫和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對不起啊小梢，我可能做了些什麼讓你誤會……」

柳小梢：沒有沒有！是我自己想多了真的！

柳梢的解釋顯然沒有任何力度，正處在深刻反省中的清歡自然又當做是自己搞砸了，猶豫著盡量表達得不會傷害到小梢：

「小梢，我不是不喜歡你……我是有點喜歡你，但不是那種喜歡。我只把你當徒弟，想好好照顧你，我說過我不會再找情緣了，那是認真的。」

柳梢聽到這句心反而靜下來了，竟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腦子也不亂了，乾脆問：那清歡師傅你為什麼收我做徒弟？

他說，從他第一次在花海見到她就有這個想法了。

為什麼是她？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小號？

她心裡也許有一個模糊的答案，只是想聽他親口說。

那個曾經讓她只要聽到就會暖暖的偷著樂的溫柔聲音緩緩說著：「——因為，我想叫你小梢。」

溫暖依然，只是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這一句，柳梢懂了。

「我只是想叫你小梢。」他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話題一旦開啟，一些壓在心裡許久的話就再也藏不住了——「小梢，來聽師傅講故事吧。聽聽師傅以前究竟是有多蠢……」

柳梢回了個：嗯。看到遊戲里的清歡在山坡上坐下來。

「以前我也有一個師傅，她很厲害，非常厲害，人也很好，大家都喜歡她敬仰她，陣營和幫會裡的人都喊她梢梢姐。」

本來以沉重的心情來聽故事的柳梢只聽了這一句就略囧了一下——在清歡眼裡，竟然把自己看得那麼高大嗎？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形象會有點高大，但沒想到如此光輝燦爛得出乎意料。

「——她對我也很好，我知道那是真的好，所以我也想回報她。想有一天能夠變得像她一樣厲害，想有一天也能保護她，讓她以我為驕傲。」

「所以我一直努力的跟在她身後，從來都沒有一天鬆懈，害怕自己說過的話做不到，不敢讓她有一點失望。」

「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卻都只能看著她的背影，好像永遠都追不上她。」

「有一段時間，我也許是疲於努力了，加上那陣子現實里有很多煩心事，我只覺得很累，又很茫然。我努力了這麼久卻都達不到自己的目標，會不會我根本就不適合陣營？我真的喜歡玩pvp嗎？我一滿級就跟著師傅入了浩氣盟，從來沒有機會和時間嘗試一下別的玩法，我很想重新調整一下自己的遊戲方式，可是卻不敢跟師傅說。」

「我那麼想讓她高興，那麼害怕她失望，所以那時候我想，我也許是喜歡她。」

柳梢愣愣的聽著，心裡微微抽緊。

她從沒有想到清歡是這樣的，他從來都不會訴苦不會抱怨，永遠溫溫淡淡的，幫會裡讓他幹什麼他都說好。

她以為這是遊戲，嘗試了，做不到也就算了，卻沒想到清歡會那麼努力，拚命的去做到。

她一直期盼，卻從未想過，他真的喜歡她。

「可是，小梢……我不知道你對網戀怎麼想，但是我以前不相信網戀，也不能信。因為我那陣子一直在考慮出國留學的事，就連現實里要不要談女朋友都得謹慎考慮，何況網上？」

「我想那陣子我的心態真的很不好，面對師傅的時候心裡很亂，卻又得若無其事的樣子，真的很累，很想逃走。」

「相惜剛好在那個時候出現，幫我找pve團打副本，暫時遠離了pvp，我才真的鬆了一口氣。」

「我想我是適合pve的，雖然有難度又很繁瑣，但只要摸清了節奏，就沒有太多緊張感。我打的很順利，學指揮也學得很順利，那個時候我居然還在想著可以帶師傅一起打副本，那樣就終於可以換成我帶她，就可以平等的站在她身邊不用繼續仰望。」

「我其實很想叫她小梢，可是我不敢。她是大家的梢梢姐。」

「如果可以平等的站在她面前而不是跟在她身後，我是不是就有勇氣喊她小梢了？」

「多可笑的自尊心，是不是？可是因為這樣，我才終於有勇氣，跟她約好了一起做七夕。」

「——我不知道有多開心。」

清歡稍停了一會兒，像是努力平復了心情，柳梢的心卻怎麼也無法平復了……因為他們都知道，後來，清歡就失約，跟真若相惜情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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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梢：後來呢？

「後來，我知道師傅有了喜歡的人。是相惜告訴我的。」

柳小梢：你信了？

「最初沒有。雖然也心慌過，但是之前並沒有任何苗頭師傅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那樣的人，所以我不信。」

柳小梢：然後呢？

「相惜她，找來幫會裡的女生，大家都證實了。她們說是師傅自己承認的。」

柳小梢：誰？

「若似初見小悅月她們幾個吧，我當時腦子很亂，記不太清楚了。而且後來，雷神也為了師傅把那個人拉進了幫里。到那時我才真的有點死心了。」

「那時，相惜勸我放手。她說師傅照顧了我這麼久，也該不要再拖累著她，讓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愛她就成全她，如果讓她知道我的心意，她也不會安心。」

「如果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找我做七夕？」

「剛得到希望，就要死心放手——我大概，也有那麼一瞬間怨恨師傅的吧。」

「我不知道要怎麼退開，怎麼去放手。然後相惜說，我們情緣吧，師傅一定是因為沒有把握告白才會找我做七夕，如果我有了情緣就有正當理由可以取消那個約定，又不會傷害師傅的面子，師傅就可以放手去告白了。」

「我當時真的很亂，拿不定主意。我只知道取消約定師傅一定不會生氣，因為她心裡有別人，因為我們約好的是如果彼此沒有合適的人再一起做七夕，如果有了合適的人，那就不算失約。」

「斷了念想，我們以後還會是好師徒。」

他緩緩呼吸，抑制情緒，努力穩住聲音里的輕顫——

「我沒想過，師傅會生氣的。」

「我沒想過，師傅會斷絕師徒離開遊戲的。」

「她是真的生氣了，我從沒見過那樣的她。」

那天的她，騎在馬上，踩在真若相惜的屍體上，說，今後別再喊我師傅。

她在眾人的追殺中遠離他的視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殺，下線。

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清歡停了很久很久，才低低緩緩的說：「我試過找她，可是雷神絕口不提她的任何事，瑤姬直接拉黑了我，不論我用小號，還是請別人去問，她也完全迴避了有關師傅的話題。然後我明白，一個人真的想走時，真的可以徹底消失。就算我去找，她也會避開。我已經失去她了。」

「後來我想，就那樣吧。遲早我會出國，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或遲或早都要見不到的。放下就好了，生活其實並不會因此改變什麼，再難過也不會。」

「我本來，以為我可以放下的。可是我沒有想到，師傅喜歡的是我。」

「從來都沒有另一個人，攻防里那顆真橙，本來是我的。」

「那天相惜哭了，她說是因為喜歡我才會那麼做的。我一直聽著她哭，我不知道她怎麼那麼能哭，我只知道更想哭的人是我。」

「一個女孩子在我面前哭了，可是我聽著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只覺得哭的人心煩，想她快點哭完，我想我一定是很渣。」

「後來我想，既然已經傷了師傅，就不要再多傷一個人，就這樣吧。她想怎麼樣就隨她吧，反正我也不知道還能玩幾天，還想不想玩。師傅既然走了，其他事就無所謂了。」

「我本來想就這樣的，可是看到只有二十級的你時，我就很想叫你小梢，好好照顧你。對不起，小梢，我不是想把你當做什麼人的替身，我只是想當一個好師傅，在最後這段時間不要再留下什麼遺憾。」

我想照顧你，我想對你好，我想變成像師傅一樣的好師傅，見證著一個叫小梢的姑娘的成長。

——這就是，他在這個遊戲生涯里最後的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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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坐在電腦前，直到跟清歡道別看著他下線，她也挪動滑鼠關了遊戲，坐在那裡動也沒動。

她終於又看懂了清歡，比過去更清晰，連曾經意氣風發策馬揚鞭時看不到的東西也一樁樁擺在她眼前。原來清歡從來都沒有變，他一直都是她溫柔的小徒弟，只是自己過去從沒有看清他的心。

可是她現在這麼清楚的知道，那段一步之遙卻從此錯過的感情已經回不來了。

如果她能早一點知道就好了，在那些傷害真真切切的發生之前——即使事到如今知道了兩個人之間只是被人從中作梗的誤會，知道清歡從來都沒有想要負她，可是事情發生了，傷害也發生了，在經過這些天以後她的心態已經改變，回不到最初了。

那麼多天的氣憤，傷心，委屈，不解，卻都只能化成四個字：真、若、相、惜。

沈瑤專心致志看著動漫，剛按了暫停拿起水杯想去倒水，順便瞥一眼柳梢，卻一時頓在那裡，「梢梢？你怎麼了？沒事吧？」

她的聲音里居然透著一絲緊張，讓柳梢稍稍回神，卻還有些茫然的「啊？」了一聲。

沈瑤嘴張了張，她想問柳梢是在哭嗎？可她臉上分明沒有眼淚。

但是那表情，怎麼就比哭還難看……甚至還有一點……可怕。

她挪到柳梢旁邊摟著她的肩，「發生什麼了嗎？剛不是還好好的？」

柳梢扁了扁嘴，神情倒還平靜，把剛剛知道的真相告訴了沈瑤。沈瑤當即忍不住起身破口就罵，「真若相惜真他嗎的不要臉！！做人居然能噁心到這種地步！！」

一低頭看見安靜得過分的柳梢，又只能磨磨蹭蹭坐下來，重新摟上她的肩，「那，你不跟清歡和好嗎？現在都知道是誤會了，管她真若相惜去死，你們兩個還是可以在一起啊……」

柳梢卻木然地搖搖頭，「清歡說的對，這只是網戀而已，怎麼能太認真？如果在七夕的時候我們告白在一起，也許一切都還可以簡單一點，開心情緣幾天就好。可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他要出國的事，還怎麼能什麼都不在乎的跟他在一起？」

有些事，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沈瑤嘆著氣拍拍她的肩，簡簡單單一場網戀弄成這樣，這娃怕是給傷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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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下線之後柳梢也沒有心情再上，倒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去上了一堂課，總覺得不想回宿舍。

「瑤瑤，我去展館看看，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

「不用，我去數數作品還差幾件，一個人就行。」

展館在開學一個月一年級的第一期作業也收上來之後才會開放，這個時候本不會有什麼人在。然而柳梢去了之後就看到一個四年級的正在指揮她班裡的男同學擺放作品——那人她倒是認識，是高大滿同宿舍的。看來沈瑤罵那一頓的確有點效果。

這樣這裡也不需要她忙什麼了……

柳梢無所事事的在展館里晃了晃，正準備離開，迎面看到蘇落揚站在前方的走廊里，對她微微笑了一下。

柳梢牽起嘴角微笑，振作一下精神走過去，「蘇學長！」

蘇落揚閑閑站著等她走近，在她臉上多打量了兩眼，「怎麼沒精神？」

柳梢怔了下，隨便擺擺手，「沒事啊，沒事！」隨即岔開了話題，「蘇學長你是在這裡等我？」

蘇落揚略不好意思的笑一下，「忘記跟你要手機號碼，又不知道你宿舍在哪裡，就來這裡轉轉看。」

「那我們找地方坐坐，蘇學長我請你喝點東西吧！」

「不用，我請你。」

「那不行，你幫我那麼大幫怎麼能讓你請！」

兩人走出展廳，跟蘇落揚一起走在校園裡隱約像是自帶了一盞聚光燈，畢竟藝術院校除了個別幾個專業，普遍女多男少顯眼得很。路過的小女生頻頻側目回頭視線不住往蘇落揚身上瞄。

柳梢也偷偷瞄兩眼，只能嘆學校里本來男生就少，正常男生更少。又正常又帥氣質又好的，那已經堪稱國寶了。

他們找了個冷飲店點了冷飲冰激凌，柳梢叼著吸管喝兩口飲料去了去熱氣，抬頭問：「蘇學長上午說找我什麼事？」

「噢，是這樣。」他這回也算有備而來，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縮印的照片，「如果搞錯了希望你別介意，這個coser是你嗎？」

柳梢一眼瞧見校園漫展上自己去年cos的古劍紅玉和今年的誘惑軍服，頗感意外的說：「學長你能認出來是我啊？」

蘇落揚知道沒錯了，像是鬆了一口氣，笑著說：「看著像，只是不太敢確認。我有個熟悉的學長已經畢業在遊戲公司工作了，去年回學校來看漫展的時候拍到你cos的紅玉。最近他們公司在籌備辦遊戲cos展，想準備幾個官方的cos正在挑選coser。不過他這人這方面有點挑剔，一定要找到紅玉的coser，可是好像一直都沒有你的什麼消息。」

柳梢略囧了一下，不好意思說那是因為自己因為玩網游徹底變成了宅女。

她聽到這裡大約已經明白了蘇落揚的來意，多少也是有那麼點受寵若驚的意思——畢竟優秀的coser那麼多，人家卻指明要找她，的確是很意外。

蘇落揚繼續說著：「他自己有工作所以就把這事兒硬托給我，我也找人問了好久，一直擔心你不根本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今年校園漫展上看到別人傳來的照片，等確認應該是同一個人趕過去找你時你已經連人帶攤子都不見了。」

柳梢更囧了，那是因為她趕回去打攻防了……

蘇落揚半是打趣的說：「你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找你可不容易。」

柳梢苦兮兮的笑一下，「學長你別糗我了……」

「那柳梢同學，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興趣？對方說官方的coser是可以有勞務費的。」

這麼個帥哥款款有禮的坐在自己面前微笑，柳梢怎麼好拒絕？何況還是幫過她的人——柳梢二話不說應下來，「好啊，這個我沒問題的，保證完成任務請學長放心！」

蘇落揚因為她那副認真的樣子輕笑一下，「那可以留一下你的手機號嗎？對方應該會找專人跟你聯繫，到時候我應該也會去幫忙服裝，你不用擔心。」

有他這句話柳梢就更安心了，果然蘇學長是個周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