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一百零五章 惜鳶落險,偽帝喪命
裴世勛命人去放火燒龍庭后,便來到後院。原來,裴世勛早先便以給自己留了後路,家中細軟早已收拾完畢,隨他撤退的士兵也都安排妥當。
來到後院,裴世勛找到鄧氏,「夫人,快去找來鳶兒,如今時局有變,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龍庭。」
鄧氏大驚,她雖一直居於深宅之中,從不打聽朝政,但裴世勛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如今裴世勛這麼說,鄧氏明白,看來,大勢已去了。但聽到裴世勛並未提到裴惜鶯,鄧氏急急開口問道,「夫君,鶯兒現住在宮裡,我們一走,她呢?要不先把她接出來,我們再一同走?」
裴世勛心中焦急萬分,麒瑄已經攻進了龍庭,隨時有可能攻破防線,包圍裴府。之前扶植秋麒琰當了皇帝,裴惜鶯自然就成了皇后,便搬回了宮裡去。如今,是萬萬沒有時間,再回宮裡帶出裴惜鶯。咬咬牙,裴世勛臉色如常,安慰鄧氏道,「夫人不要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找鶯兒了,等我們出城,她自會前來同我們回合的。」又催促道,「夫人,時間緊迫,快些啊!」
鄧氏派人在府里尋了一大圈,也沒有找到裴惜鳶。匆忙之中,鄧氏被裴世勛強帶上馬車,裴仕鳴帶著一隊士兵緊跟著,從龍庭東北,一個早已廢棄的城門,逃了出去。留下了滿院的枯枝和四房妾室,以及裴惜鶯姐妹。原來終究,在裴世勛眼裡,這些恩愛和親情,全然不足掛懷。
出了城,裴世勛一路向西南奔去。鄧氏擔心女兒,但又不忍埋怨神色少有頹然的丈夫,只能坐在馬車裡,悄悄的抹眼淚。
裴世勛心中深知,自己終究是大意了,本想借秋麒琰之手除去麒瑄,卻沒料到,麒瑄竟趁機脫身,又捲土重來。心中惱恨,早知秋麒琰殺不了麒瑄,他便應該親自動手,事後,也該嚴查,杜絕隱患。終究,棋差一步,便滿盤皆輸了。看到鄧氏低頭落淚,裴世勛一時心中有些心疼,知道鄧氏在擔心什麼,終究是上前,攬住鄧氏,開口安慰,「夫人,若是生氣,就責罰為夫吧,為夫這一次,讓你失望了。不過,鶯兒和鳶兒,同那秋麒瑄也是自小相識,那秋麒瑄心思不狠,定不會傷害我們的女兒的。」
鄧氏卻搖搖頭,又落下淚來。她想要的,真的不是這天下的皇后之位,她想要的,不過簡單和安穩,而已。
裴惜鳶此時卻躲在書房裡。之前鄧氏派人來尋她,她便躲在裡面,吹熄了燈燭,沒有被人發現。此時的她,正渾身瑟瑟發抖,兩手,滿是鮮血。
原來,裴世勛對那士兵所講要燒毀全城時,正好被她偷聽到。眼見那人已轉身出門,裴惜鳶明白,若是命令傳達下去,龍庭必定毀於一旦。裴惜鳶便悄悄跟上那人,跟出了裴府。叫住那人,那士兵見是裴惜鳶,便放鬆了警惕。裴惜鳶請求他,不要傳達這個命令,但那士兵執意不肯,並捉住裴惜鳶,要將她送回府去。裴惜鳶大急之下,從袖中拿出一把小刀,推搡之間,刺向了那個士兵的胸口。
之後的裴惜鳶,早已慌了神,跑回書房,躲了起來。
不要說殺人,裴惜鳶一輩子,都沒有拿過刀,此時害了人的性命,心中早就惶惶不安。只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這時,書房的門卻被狠狠撞開。裴惜鳶大驚失色,見到撞門而入的,竟是裴府的下人。
原來,下人們知道裴世勛逃走了,裴府便散了。臨到戰亂,便想將裴府打劫一空去逃命。
下人見到裴惜鳶竟沒有走,一時也有些慌。但看到裴惜鳶披頭散髮,滿手血污,身上也滿是血跡,神色又慌亂無比,便大起了膽子。一群人推搡著裴惜鳶,將她鎖緊柴房。繼而,將她屋內看似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
裴惜鳶被關在柴房裡,不一會兒,便透過門縫,看見一片火光。
這時,柴房的門被打開。裴惜鳶一晚上受盡了驚嚇,此時,早已是驚弓之鳥。摸起一根木棒握在手裡,驚恐的看著門外。
原來,是她的貼身侍女吉燕。
裴惜鳶方才放下心來。原來,吉燕發覺裴惜鳶被鎖進了柴房,便偷偷跟過來,救下了她。
此時的裴府,幾個妾室早已逃走,下人們也將裴府搜刮一空,放火燒了院子。
吉燕領著渾身顫抖的裴惜鳶,悄悄從側門出去。
兩人出了側門,四處躲藏,卻不巧,遇上了原先一個下人。
這個下人名叫吉商,是裴府原先的一名小廝。因為偷竊被裴惜鳶發現,便趕出了裴府。吉商便因此,對裴惜鳶懷恨在心。
此時,卻沒想到,本聽說裴府大亂,想來趁亂偷點東西的吉商,竟遇到了自己的仇人!
吉商看著裴惜鳶和吉燕,哈哈一笑,「呦,這不是二小姐嗎?怎的往日趾高氣昂的二小姐,現在怎麼嚇得直哆嗦啊!來來,讓小的摸摸,莫不是嚇得,尿了褲子?」說罷,伸手便欲輕薄裴惜鳶。
吉燕擋在前面,舉著一根棍子,手抖著大叫,「你放肆!你這個混蛋,快滾開!」
吉商哈哈大笑,絲毫不畏懼吉燕手中的棍子。欺身上前,手臂一揮,便將吉燕手中的棍子打掉。吉商對裴惜鳶叫罵著,「你個臭婊/子!老子今天非要得到你的身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吉燕擔心裴惜鳶,心裡一狠,竟向吉商撲去,卻被吉商一腳踢倒在地。吉燕拚命爬起來,抱住吉商的腿,對早已嚇壞了的裴惜鳶大喊,「小姐!快跑!不要管我,快跑啊!」
裴惜鳶早已被嚇到手足無措,欲上前幫吉燕,但見到吉商狠狠踢向吉燕,吉燕口中,已然溢出鮮血!裴惜鳶一咬牙,之前是因為失手殺了人,裴惜鳶往日的鎮靜全失,但此時生死關頭,裴惜鳶忽然鎮靜了下來。撿起吉燕被打掉的棍子,裴惜鳶向吉商頭上,狠狠砸去!吉商措手不及,被裴惜鳶打中了頭,摔倒在地。裴惜鳶急忙上前,欲拉起吉燕。
但裴惜鳶終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那一擊雖然正中吉商頭部,但終究力氣不夠。吉商在地上趴了一會兒,便站起了身。
吉燕見狀,猛地推開裴惜鳶,大喊,「小姐,快跑!快跑啊!」
裴惜鳶拉不起吉燕,驚慌之中,轉身跑去。
吉商撿起木棍,大罵著追了出去。
此時的龍庭,到處是裴軍逃兵撤走之後留下的廢墟,百姓都在家中,閉門不出。裴惜鳶在漆黑的街上,發了瘋一樣的狂奔著。但眼見,吉商已經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遠處,一隊私人府里的護院,從拐角處,出現了。
裴惜鳶顧不得許多,衝進了那個隊伍里。
吉商緊隨其後,一把扯住了裴惜鳶的手。
因為龍翼軍臨陣倒戈,裴世勛的軍隊大亂。麒瑄從朱雀門進入,不久,玄武門,也被黃汝洪攻破。很快,大軍已經逼近了皇宮。
皇宮的守軍,大多是龍翼軍,三萬裴世勛的軍隊,在聽說裴世勛已經逃走之後,沒有抵抗便投降了。說起來,龍庭一役,多虧了柯墨做內應,又因裴惜鳶誤打誤撞殺了傳令去燒城的士兵,竟是麒瑄起兵以來,傷亡和損失最小的一次。
重新回到皇宮,麒瑄終於見到了秋麒琰。
此時的秋麒琰,早已被裴世勛的毒藥,害得只剩下一口氣。
見到麒瑄,早已失了神志的秋麒琰,竟不知為何,拉著麒瑄的披風,哭了起來。
麒瑄看著秋麒琰,現在的秋麒琰,早已瘦的沒了人形。枯黃的手扯住麒瑄的紫色披風,緊緊的。
到了後來,裴世勛見秋麒琰已經毀了,便沒有再喂他毒藥。但那毒藥藥性太烈,即便停了葯,秋麒琰的神志,也已然無法恢復了。此時,秋麒琰拉著麒瑄,麒瑄看著他,也已恨不起來。俯□子,麒瑄在秋麒琰耳邊,輕聲安慰,「不要怕,裴世勛已經逃走了,再也不能害你了。」
秋麒琰依舊緊緊拉著麒瑄,開口,竟是虛弱的喚了一聲,「七弟。」
麒瑄聽到已然失了神志的秋麒琰如此叫她,畢竟是親兄妹,見秋麒琰如此模樣,也一時濕了眼眶。「大,大哥。」久違的稱呼,終於叫了出口。
秋麒琰虛弱的一笑,眼神卻依舊渙散,將麒瑄又拉的近些,秋麒琰開口,「七弟,我,我終於,等,等到你了。」忽然,秋麒琰胸口一陣急喘,嘴角流出一絲黑血,「七,七弟,求,求求你,求求你,殺了,殺了我!」
麒瑄搖頭,「我會救你的,你不要放棄。」
秋麒琰卻依舊緊緊扯住麒瑄,乞求道,「殺,殺了我。」說完,便又哭了起來。「我好害怕,父,父皇,一身是血,血,血,流在了,我,我的眼睛里。我,我,我好害怕,但,但我,沒有,沒有喂父皇毒藥,我,我好害怕!」又看向麒瑄,「殺,殺了我!要,要想救我,就,就殺了我!」
說罷,秋麒琰一口氣沒有上來,忽然抽搐幾下,便倒向了床榻。
麒瑄上前一探,長嘆一聲,秋麒琰,已然,死了。
手,依然,緊緊的握著麒瑄的披風,無法分開。
麒瑄長嘆一口氣,解下披風,蓋在秋麒琰的身上。
走出宮殿,一隊士兵已然從麒瑄身邊進去。麒瑄沒有回頭,下令道,「大興偽帝,已然去了。你們進去搜查亂黨,但,不要打擾他。」
站在高高的階台上,麒瑄看著夜空,身前身後,都是滿身是血,隨她拼殺的戰士。不絕於耳的喊叫聲,麒瑄此時,卻全都聽不到了。
這就是人人都想要的至高的位置,可是,如今站在這裡,麒瑄感到的,只有寒意,刻骨的寒意。
抬起手,麒瑄看著自己的手掌,最終,是勝利了呢。可是這雙手,也已經沾滿了鮮血!
魏王走上前,與麒瑄並肩而立。
「如今,知道哥哥為什麼,這麼不願進這皇宮了吧。皇宮,天下至尊,絕不是人人,都能掌控的了的。七弟,原諒哥哥膽小懦弱,無才無能,這個擔子,只能落在你身上了。」
麒瑄沒有答話。
東方微微透亮,白晝,終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