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暖冰凝,不與君離
那麼殘忍的屍橫遍野,若是以前的麒瑄,定然會寢食難安。但這一回,出乎意料的,麒瑄的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她好像忽然意識到,這些殘酷是許許多多原因的結果,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是不能避免的命運。
而現在的她,實在是太累了。先前受過重傷,又一直忙於戰事的安排布置,時刻擔心若有一絲細小的紕漏也可能會導致全部的努力白費,卻又不能流落出一絲的猶疑,因為她是主帥,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而此時,也只有在寒月懷中,才能無需強撐,才能安然的釋放情緒。總算一切的努力沒有白費,短暫的塵埃落定后,自然疲憊就洶湧而來。寒月坐在床邊,輕攬著麒瑄,麒瑄的頭枕在她的小腹上,隨著她的呼吸輕微的起伏。麒瑄的臉色還帶著一絲的蒼白,眉頭難得的舒展開。寒月愛憐的輕撫著她的頭髮,這樣難得的安靜,美好的像一幅畫。這幾日天氣怪的很,寒冷異常,正好經過一場大戰,麒瑄便下令全軍修整,她也便每日都與寒月呆在一處,享受這難得的靜謐時光。
「叩叩」,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寒月輕輕的將麒瑄的頭挪到枕頭上,整整衣衫,對門外道了一聲,「進來吧。」
慕容非煙便推門而入,手上端著一碗葯。
看了麒瑄一眼,慕容非煙開口道,「皇上該喝葯了。」把葯碗放在床邊的小桌上,慕容非煙又對寒月笑笑,「這天氣著實詭異的很,南疆一向溫暖,這幾日卻是一日冷過一日,我今早一看,這地上的水竟然都結冰了。你且讓皇上趁熱把這葯喝了吧,涼了藥效就差了。」麒瑄自被李廷山打傷救過來后,身子一直虛弱,便沒斷了喝葯。
寒月點點頭,慕容非煙便退了出去。
寒月端著葯,看著床榻上睡的正香的麒瑄,輕喚了兩聲,看她還是沉睡的模樣,終究不忍心叫醒她。想了想,微微咬牙,卻紅了臉。
端起葯碗,寒月含了一口葯在口中,苦澀的葯汁刺激著寒月的口腔。微微俯□,寒月將唇印在麒瑄的唇上,慢慢將口中的葯渡入麒瑄的口中。麒瑄在睡夢中被寒月餵了葯,竟也出奇配合的咽了下去。
直到最後一口的葯喂完,寒月早已臉頰通紅,心中卻是無限憐惜。麒瑄身體經過那一次重傷,恐怕餘生都離不開這苦澀的葯汁了。
卻就在此時,麒瑄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即便是這小小的顫動,依舊被寒月逮個正著。沒好氣的擰上麒瑄的耳朵,寒月嗔道,「還要裝睡?」轉而,正對上她的,是麒瑄亮晶晶的眼眸。
大大的笑容綻放在麒瑄臉上,「有寒兒這般喂葯,再苦都是甜的。」
寒月瞪她一眼,心中歡喜卻又有些羞澀,佯裝生氣道,「懷瑾分明是想讓我與你一般受苦。」眼見麒瑄著急的想要解釋,寒月撫上她的臉頰,柔聲打斷她欲開口的辯解,「可是,我卻願意永遠這般與你同甘共苦。」
麒瑄心下一片柔軟,撐起身子將寒月攬在懷中,「我怎麼會捨得你受苦。」輕輕的,在寒月額頭印下一吻。最好的時光莫過於,你我還能相愛,還能彼此相擁,你還願意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等我。
第二天,天還沒有全亮,麒瑄和寒月還相偎在床榻上,便聽到外面一陣陣的嘈雜。麒瑄穿好中衣,披上厚厚的棉衣下了床。寒月也想起身,被麒瑄攔下,「你再多睡一會兒,我出去看看是什麼情況。」說罷在寒月唇上一吻,笑著出了門。
一出門,麒瑄便感到不同與昨日的寒冷,門外竟然飄著鵝毛大雪,周遭的一切都被厚厚的大雪掩蓋。董清祥守在麒瑄的帳外。董清祥自麒瑄最初平定東漠南台開始,便做了麒瑄的親衛。一見麒瑄出來,董清祥忙行禮。麒瑄搓搓手,抬手讓他不必多禮,問道,「這是怎麼了?」董清祥躬身答道,「啟稟陛下,這天氣不知怎的,像見鬼似的,一夜之間竟下起了大雪。這滄浪江,滄浪江竟然一夜之間結冰了!」
麒瑄一皺眉,「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
董清祥忙答道,「屬下不敢欺瞞皇上,軍隊里都炸開了鍋,滄浪江昨天還波濤洶湧,今天確實是結冰了!不光結冰,竟然已經全部凍住了!」說罷看著麒瑄,欲言又止。麒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
董清祥只好大著膽子回答,「軍營里都傳說,傳說是前幾日殺戮過重,惹惱了天神,一夜之間讓滄浪江凍成了冰川……」
麒瑄聽后不怒反笑,進而竟哈哈大笑,「哪裡是惹惱了天神!分明是老天爺開了眼!真是天助我也!」說罷不理會董清祥眼中的不解,麒瑄下令,「速速去請飛墨和各位將軍到大帳中議事!你再派人去滄浪江仔細查看,看看冰層是否結實!速速回報!快去!」董清祥雖是不解,但依舊不敢耽擱,迅速下去依照麒瑄的吩咐行事。
不多時,飛墨和穆怒濤、胡遠等人便來到了大帳中。寒月也起了身,和慕容非煙、鍾離惜還有離娘一道,也來到了大帳中。
穆怒濤前幾天從洶湧的江水中九死一生回來,此時微感風寒,不住的打著噴嚏。
麒瑄看著眾人,笑著問道,「眾位將軍對這滄浪江突然結冰,有何見解?」
穆怒濤吃一塹長一智,對麒瑄的心思早已拜服,知道自己上陣殺敵還可,出謀劃策著實略遜一籌,便也沒有開口。倒是飛墨終究是跟隨麒瑄多年,對麒瑄的心思了解一二,當下開口道,「皇上,屬下覺得,這是上天在幫我瀚海!滄浪江突然結冰,我軍正好可以從滄浪江穿過,直抵南甌!滄浪江一直以來是我瀚海與南甌的屏障,南甌這幾日經此一役,元氣大傷,我軍若從滄浪江直插入南甌,定會讓他們措手不及!南甌現在是裴世勛的老巢,若能將南甌拿下,裴世勛便孤掌難鳴,再無與我瀚海作對的力量了!」
麒瑄微微一笑,「正是如此!飛墨所言,正是朕所想!」此時,董清祥依照麒瑄的命令派去查看滄浪江情勢的士兵也回來了,對麒瑄報道,「啟稟陛下,當真是奇了!滄浪江江心的冰層竟有丈余厚!」
麒瑄聽罷,不禁撫掌大笑,「妙極!妙極!諒他裴世勛絕不會想到,朕會走滄浪江這條路!」說罷站起身,麒瑄下令道,「胡將軍,穆將軍,你倆各領兵十萬,趕在午時之前,從冰層最厚的地方過江!飛墨,你帶領五萬軍士留守滄浪鎮,剩下的五萬將士隨我殿後!這一回,定要將南甌徹底收服,讓裴世勛插翅難逃!」
穆怒濤一聽,忙開口,「皇上,末將請命殿後!二十萬大軍過後,只怕江面的冰層會有所鬆動,皇上絕不可以身犯險!」
麒瑄擺擺手,「穆將軍不必擔心。爾等過江時,定要令全部將士趴在冰層上匍匐前進。如此,冰層定不會有損!有朕殿後,即便將士心中懼水,也絕不會有人後退半步。此時南甌再無軍隊可以抵擋,也無需擔心有人偷襲。我軍只需快速過江,便必勝無疑!」
麒瑄與眾人商議過後,看著寒月,本想讓她和鍾離惜等一乾女眷留下與飛墨一道,但寒月卻先開口,語氣七分嗔怪三分不舍,「懷瑾,休想再丟下我。你,你答應過我的。」不待麒瑄回答,鍾離惜也向前一步應和,「就是,都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我們這些女人,可比那臭皮匠強多了!再說,我們可是你的福星,你可不許過河拆橋!」麒瑄只得無奈的笑笑,「好,那你們便準備與我即刻啟程吧!」
漫天雪花中,二十五萬大軍匍匐在滄浪江寬廣的江面上。此時的滄浪江,因為冰凍的突然,冰面上依舊保持著江水滔滔怒涌的形狀。高低起伏,還能看出在結冰的前一刻,江水不屈翻滾的樣子。麒瑄從冰面上抬起頭,看著滄浪江的樣子,不禁感慨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滄浪江還是原來的滄浪江,只不過好像被人突然暫停了一樣,怒濤和浪花的形狀依然沒變,冰凌似乎會在下一刻突然活過來,衝擊走他們這些入侵者。有一種令人生畏的美。
寒月在她身邊,握住麒瑄的手。麒瑄回頭,看著寒月,忽然就湧上一股的柔情。在寒月耳畔輕聲說道,「寒兒,你看現在,好像時間都靜止了一樣。我好想與你在一起的日子,也能一直靜止,我們都不會老,都是年輕的模樣,卻可以轉眼間便度過千萬年的時光。」
寒月微微一笑,「即便容顏老去,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時光。又何求千年萬年?」
麒瑄一笑,「不錯。還是我的寒兒通透,我與你相比,竟是粗俗了。我們便就這樣,不論多少年,都這樣在一起,就是再美好不過了。」
不需祈求上蒼能給我們多少時光,只要我的眼前能看到你,只要我們還能彼此相擁,滄海桑田,日出日落,都是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