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善後
成瑛重新走出房間已是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僅僅過了一夜,他的房間已經大變了樣子,所有應該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妥當,打了包,隨時都可以帶走。其餘都是這套房子本身配備的用_品,只有遊戲倉他決定留在這裡。遊戲中的幫_派早就走上正規,不再需要他練號充高手了。現在他一邊接手了解家族產業,一邊又和宋徽合作創業,生活重心都在現實中,可以說要不是為了自在天,他根本不會再上線了。而今他已與梁天挑明,那麼從今天開始,他就真的再也不用上線了。
披上風衣走出去前,他將一份信箋放在客廳醒目的地方。
最後一次環視這個公寓,這裡看起來和前幾天一樣溫馨。他還是會將這裡繼續租給梁天,如果對方還願意住的話。但他不會再出現在對方面前了,這裡在對方不願繼續住前也不會再來了。
世事就是如此,沒有哪個選擇沒有一點遺憾,學會承擔就好。
離開住所,成瑛首先找上的是蔣硯,找到他時正趕上白薇也在場。白薇正在和他吵架,原來是她說了在敬老院見到梁天的事,才引得蔣硯再次上_門。成瑛聽明白事情始末就走了過去,別看蔣硯人前裝得精英幹練,成瑛只是稍稍一嚇就成了軟腳蝦,再稍稍給點甜頭就把幕後指使賣了個乾淨。
對於這種人,只有被利_用后就丟的資格,成瑛平時是不屑於在他身上多費心的。但他這次卻好好地為蔣硯準備了一份招待,包他收到一個刻苦銘心的教訓。
龍有逆鱗,觸之即怒!
轉天,校園裡一切風平浪靜,只有金融系大四一名學_生因故休學而已。
成瑛是在陳曼柔與雇_佣的私_家_偵_探會見時堵上她的,陳曼柔知道自己這次又失敗了。眼前的男子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清俊淡雅,氣度溫然,可是同樣的表情,而今卻讓她感覺瑟縮。
她悲戚地看著他,妍麗的容顏蒼白若雪,又因激動兩頰泛起異樣的嫣紅:「你真的喜歡那個平民?我到底哪裡不好?」
成瑛雲淡風清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哪裡好,你的自信來得真是奇怪。」
陳曼柔臉上優雅的表情如同面具一般被這句話打碎,露_出的唯有怨毒:「你好狠!我不會讓你好過!我要讓你們身敗名裂!」
「操作這樣的事情,需要人力物力,最終結果是要兩樣:一是證據,二是資金。」成瑛語氣平緩而冷漠,「證據,你最多能有幾張梁天受傷時我送他回家的照片,根本算不得證據,真正使事情鬧大的是你花錢雇了幾個人造謠生事。你一共雇了五個人,分別是文學院大四的蔣硯,哲學系研一張_寧悅……」
成瑛將五人姓名身份一一道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陳曼柔越來越蒼白的臉,道:「他們已經接到審_查,估計對你的指控也很快就可以進行了。至於資金,要是我不來,你還付得出請私_家_偵_探的錢嗎?」
「你……你們竟然扶植那幾個不成氣的奪我們陳家的家產!」陳曼柔厲聲尖_叫,眼神怨毒,狀如瘋魔,顏色盡失。
「都是姓陳的,怎麼能說我們奪家產。他們的確沒有你們這一支有能力,但勝在聽話,只配合著我們的步調來,說不定比陳家現在的外_強_中_干更好。」
成瑛瀟洒離去,陡留陳曼柔面若死灰,身抖如篩。
父親給了他三日時間,可對陳曼柔,成瑛是早早地就下了手,如今陳家正陷入空前漩渦,岌岌可危,只需等待就可,餘下的時間他可著手安排其他事項。他一項一項想著,在回本家之前還有哪些事情要布置安排,宋徽,公_司的項目,學校,網路……他突然想起他似乎還要再上一次遊戲,以風行領域幫主飛鷹的身份再見身為自在天的梁天一次。
也是他從來對遊戲就沒認真過,竟然差點忘了有一件關及主線任務的道具還在他的號上。他是不再打算上遊戲了,但主線任務卻不能因為他擔擱了。正好下面就要去找宋徽,可以借他那裡的遊戲倉用一下。
自在天漫無目的地在遊戲里遊盪著,當他因成瑛突如其來的告白驚愕得無_言_以_對時,雖然連自己都要唾棄,他還是下意識地選擇了躲到遊戲里。好友列表裡有些人不在,也有些人在,可是他不想與任何人談論此事。
除了……他看著一片灰的飛鷹的名字。
也許只有跟這個人才能理清自己現在紛亂的思緒吧。
當今社_會早已開放,同_性戀並非見不得人,只是比較小眾,讓很多人覺得怪異罷了。他也不是對此全然無知,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此事會和自己有關。
猶記得這事第一次和自己扯上關係,讓同_性戀從一個名詞變成一件實實在在的事物,是他和那人因為同騎一馬逃離驚瀾諦世的追殺,在遊戲中傳出了緋聞。而後,因為他殺了弄壞給那人打的裝備的三水伊紫,再一次傳出緋聞。第三次,緋聞則來到現實,對象是成瑛。
他如遊魂一般地行走著,完全顧不得看路。
為什麼成瑛竟然會喜歡自己呢?如果是遊戲里這般的情況還差不多吧?
這個想法一出,他被自己嚇了一跳。
細細回想著當初在遊戲中鬧出緋聞時,自己除了覺得彆扭並沒有多想,而彆扭也更多的是不知對方是什麼心態,不知該怎樣與對方相處。
難道他竟然並不排斥嗎?
他無法想象現實中的他與成瑛站在一起,因為那會讓他無_地_自_容,可他卻可以想象遊戲中自己與飛鷹並肩的情景。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笑得發苦:難道他還真的彎了不成?
這樣想著,無數以前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他以為自己根本不在意,卻沒想到自己都記得那樣清楚。
遊戲里,所有的裝備還有任務欄中的主線任務,無不與飛鷹有關。現實里,住的房子,工作與前程,都有成瑛的手筆。遊戲里,他覺得飛鷹是可造之材,他們有默契,種種事_件將他倆聯_系在一起,不知不覺就成了莫逆。現實里成瑛發現了他,幫助了他,他們一起生活,不知不覺真當那裡成了家。一會現實一會遊戲,他覺得自己都快分不清虛幻與現實了。
就在這時,他一直盯著的灰色的飛鷹的名字突然亮了起來,可是他顫_抖著怎麼也點不開界面。於是一個消息率先從對方那裡傳來:
「有要事相商,望回_復。」
自在天手一抖,像燙著一樣。他本以為可以像他傾訴,可是現在他卻不知該怎樣面對他了。
又一聲系統提示音想起,來信人古郡悠,他逃也似地飛快打開:「任務已完成,在櫟陽城等你。」
兩個信息,自在天知道,那菜鳥從不妄言,他說有重要之事相商,就一定非常重要,而古郡悠雖然沒明說,但叫他過去不過是客套。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從理智上說他應該回應飛鷹,但他的行為早已脫離了理智的管控,在他反應過來前,他已經坐上傳_送陣,走在前往古郡悠那裡的道路上。
成瑛見自在天明明在線卻遲遲沒有回_復,再發兩次消息依然石沉大海。他還有事情要做,三日時間安排得很緊,實在沒有太多時間再耗在遊戲里。既然自在天不能親自前來,他只能把主線任務道具,那支一米多長的紫紅色的大簫交給人生大贏家,讓人生大贏家轉交自在天。
只可惜,不能再見最後一面了。就在前兩天,他們還在一起把酒言歡,他為他慶生,還旁敲側擊地打探他現實中的情況,誰知馬上就時過境遷。
人生大贏家在遊戲里見到成瑛十分意外,待聽明白成瑛要他做的事後更是納悶:「老大你直接給他唄。」
成瑛搖搖頭:「我以後不會上線了。」
人生大贏家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想,收起了嬉皮笑臉:「老大你這是怎麼了,前兩天不還好好的?」
成瑛緩緩的開口:「不久后你就會知道。」
人生大贏家:「啊?」
自在天來到櫟陽城見到古郡悠,果然如他所想,古郡悠為上次護送的事表示感謝,又拿出一隻拇指高的小梅瓶交給他:「上次說好的琢顏玉_乳。」
自在天沒有接:「沒那麼多事。」
古郡悠讓了幾次,自在天都堅決不收,最後古郡悠拗不過他,只得把材料收取起來,心裡愈發對自在天有好感了。
「我這裡還有一個任務,獎勵比這個更好,不過也更危險。我用材料換你幫我可以嗎?」
古郡悠一雙柔情似水的妙_目波光粼粼,可惜自在天自始至終都沒分半點注意力在她身上,他正為再度來自id飛鷹的信息而心驚肉跳,聽到古悠郡的問句,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他陪著古郡悠在野外打怪,怪的等級其實是不算高,可是自在天的效率卻實在不高,只有在第三次接到id飛鷹的信息時爆發了一陣,隨後又萎靡下來。
古郡悠是個心細如髮的姑娘,見今天自在天滿腹煩惱一點都不在狀態,自然而然地叫了停:「總這麼打怪也挺無聊的,不如我們回城裡到茶館坐坐?」她柔聲提意。
自在天恍恍惚惚地就被她拉去了茶樓,可是坐下來,沒有個事情分散注意力,更加坐立不安。
「你今天看起來很累啊。」古郡悠含蓄地詢問。
自在天看著碧色的茶水裡打旋的茶葉:「是有事不知道該怎麼辦。」
「介意讓我參謀參謀嗎?」古郡悠輕聲開口。
「不。」自在天搖頭,「這件事只能我自己想通。」
他眼裡閃爍著不定的光芒,突然毫無片兆地就在這種繁華之地_下了線。古郡悠望向他消失的對面,眼中閃過失望。
梁天下線很突然,因為他突然就覺得有什麼在改變,想也沒想就退出了遊戲。他急匆匆地從遊戲倉里出來推開門,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他剛要鬆一口氣就瞥見客桌上的信箋,心中猛地一提。
他幾乎是奔過去打開了信箋,上面規規矩矩地寫著「梁天敬啟」,打開后,裡面簡單交待了他因故不再住這個房子,隔天會有專人來搬行李,如果他想住可以一直按現在的價_格租下去。學校里的事情很快就很風平浪靜,不必擔心。
字跡工整端莊,大氣有力,沒有絲毫勾連花巧,卻依然漂亮,形神皆備。可是那疏離客氣的語氣卻令梁天越看越氣悶。
信箋很長,梁天翻過一張,剛掃一眼就被釘住:
「其實我不太理解你為什麼要怕蔣硯這個人,所以我試著站在你的角度分析了一下你有可能會被他影響到的事情,然後又對蔣硯這個人的身份能力性_情等背景做了些調_查,並站在他的角度試著分析了一下他有沒有針對你的可能,以及會用什麼方式針對你。在以上分析的基礎上,我分條列出可能出現的事_件及我想到的你可以做到的應對之法,希望能夠對你有所幫助。……」
他的心一揪一揪地將這信箋上的字全部看完,而後又不忍離手地摩挲著再反覆地看著。直到眼睛酸澀。
他垂下頭去,取下架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片刻,他又拿起信箋,突然瞥見手中扎眼的眼鏡。
突然揚起手,將之狠狠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