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節哀
陳芳菲接到信亦是驚詫不已,與范蘭庭商議畢,當即連夜坐車趕赴到舊京,因宛春在心中千叮嚀萬囑咐,叫她除了范蘭庭務必不要告訴別人,由是陳芳菲一進靜安官邸,也不敢貿然去見余氏,故此一路直入後院,進到驚鴻園中。
驚鴻園裡宛春正為周湘的離去和季元的受傷而暗自傷心,苦於家中無人可說,只能於無人處默默垂淚。這會子得見芳菲,不覺對著她哭道:「姐姐,這可如何是好?」
芳菲握住了她的手,亦是垂淚道:「四小姐節哀,此事干連重大,瞞是瞞不住的,還是找個機會告訴太太吧。」
宛春何嘗不想告訴余氏?可是就算告訴了余氏又能怎樣,家中如今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哪裡能經得起這般大的風雨打擊?
芳菲也知此事難於開口,但還是勸著宛春道:「四小姐,目今家裡一個管事的也無,唯有您可支撐一二,若您都拿不出個主意來,家裡如何要度過這個坎兒?」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芳菲姐……」宛春忍著淚低泣,正因為知道,所以她才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告訴余氏。如今芳菲來了,她也可緩緩神,回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此事必不能長久的隱瞞下去,可是祖父如今還病卧在床,母親年邁,倒是要怎麼告訴他們才好?」
芳菲長嘆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若是咱們不說,萬一叫太太他們從旁人口中得知了,只怕情況會更加不妙。」
「嗯。」
宛春點一點頭,芳菲所言也是她所擔心的,便拉緊她的手道:「姐姐,有勞你多在家中住幾日,替我照看照看母親。三嫂沒了,我還須得著人去周府送個信兒。」
參事府里統共就周湘這麼一位大小姐,周家二老亦是同餘氏一般年紀,宛春斟酌著,便叫李檜去送信兒,務必要委婉些。
還有大嫂曼之那邊,也得給她捎個口信兒,不能臨到頭來再慌了神。
幾下里都吩咐妥了,宛春才和芳菲一起去見了余氏。
余氏這兩日受了暑氣,兼之李承續的病總也不見起色,老大老三又沒個消息,她日夜寢食難安,是以身子極是疲乏,少不得要尋空歇息。
宛春和芳菲並肩進門的時候,她午睡還未起,屋子裡外只有娜琳在,一瞧見芳菲,娜琳倒嚇一跳,失笑道:「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晨起的時候太太還說近來怎的不見你的消息。我說嫁了人的姑娘,哪個不得照應家裡呢,興許是不得閑。這不,說嘴打嘴,話音落地才多久,你就來了,不枉太太平日里疼你一場。」
芳菲強撐著笑上前摻住她道:「早知太太和琳姨惦記我,我就該早些來才是,半年不見,琳姨倒比之前清瘦了。」
娜琳道:「人老了,吃得少,覺也少,能不瘦嗎?倒是你,成婚了就該多吃一些才是,爭取來年也像大少奶奶那樣生個大胖小子。」
她們屋子外頭說著話,裡頭余氏朦朧里聽見,禁不住咳了兩聲。
宛春和芳菲便忙都奔進了屋,扶著她起來。
芳菲伸手一摸余氏的後背,冰冰涼涼的,倒驚一跳:「太太這是怎麼了?盜了一身的汗。」
余氏拍拍胸口,好容易安下神,看一看她,又看看宛春道:「方才我做個夢,嚇人的很,偏生我怎麼醒都醒不來,直把我嚇出一身汗。還好聽見你們的說話聲,總算可以動一動身子了。」
芳菲便道:「您是平日里思慮過重,晚間睡得又不踏實,是以做了白日夢,叫夢給魘住了,回頭拿些安神的葯喝一副吧。」
「那倒也不必,醒了來就好。」余氏長舒口氣,又問她道,「你是幾時來的?好好地,怎麼想起來到舊京來了,可是北邊出了什麼事了?」
芳菲默了一默,轉過頭去看著宛春。
宛春貝齒輕咬著朱唇,事到如今,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便下定決心告訴余氏道:「媽媽,大哥那邊來信兒了。」
「伯醇來信兒了?他說什麼了,是不是找著你三哥和周湘了?」
余氏追著宛春問。
宛春深呼吸口氣,便從身上將電報取出來,奉到余氏眼前。
余氏瞥她一眼,緩緩將電報打開,才看罷,便覺一股驚悸從腳底直竄到頭頂,彷彿方才的那個噩夢還沒有做完,而她依舊陷在噩夢裡。
她哆嗦著抖動電報,直晃到宛春的眼皮子底下道:「這是誰送來的?這是誰在咒我們李家?你大哥呢,你大哥他人呢,把他給我叫來,叫來!我要問他,我要讓他親口說個清楚!」
「媽,媽,你冷靜點,你聽我說……」宛春含著淚,按住余氏的身子,低低勸道,「三哥傷重,大哥已帶著他先去就醫了,只是三嫂那邊……三嫂那邊我已經著人去知會周家了,想必不日周家就會來人了,咱們家裡總要給三嫂預備後事。」
「周家,周家……還有周家……」
余氏囁嚅著,滾燙的淚水順著她日漸蒼老的面龐汩汩而下,滴濺在宛春的手背上,亦滴濺在她的心底里,讓她止不住跟著一道落起淚來。
旁邊娜琳聽到這個消息,早已驚得呆若木雞,半晌才失聲哭道:「這……這都什麼世道?好好的人出去,怎麼就回不來了?不是說有援軍去了嗎,援軍做什麼去了?我們三少奶奶都沒了,援軍做什麼去了?」
援軍……宛春淚花閃爍,她何嘗沒有此問,可是卻不知要問誰去。
一時屋子裡哭聲一片,芳菲擦了擦眼角,按住宛春和余氏的手道:「太太節哀,我來時蘭庭叫我告訴太太,有他在,必保水師無恙。可是太太這邊也得有個準備才是,三爺如今重傷在身,家裡還須得再有一個人掌控大局。」
余氏一場哭罷,只恨不得就此隨了先夫去了,也好過一日日受著失去親人的折磨。
然而她畢竟是出身余家的二小姐,是李府的太太,再怎麼傷心也難過,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為李府的將來合計。由是芳菲問罷,她紅腫著雙目,許久才道:「范蘭庭是季元舉薦上來的人,又是你的夫婿,我們李家信得過他,季元不在,暫由他代理一切罷。至於以後,待伯醇同季元回來再說。倒是周家那邊,派了誰去報的信兒?」
宛春忙擦了淚道:「回母親,派的是李檜。」
「李檜原是季元身邊的人,做事也妥當,派他去正好,正好……」余氏迴轉過頭,強撐住精神道,「老先生那裡……可曾派人去說了?」
宛春搖頭道:「還不曾說。」
余氏道:「那就由我去說吧,囡囡,你同我一起去。」
孔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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