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聽此話,蝙蝠手中長刀一緊,低眉道:「在下兄弟的確不該冒犯,霜小姐大人有大量,念在我兄弟馬上要為雄幫主薄效微勞,卻請繞了我們兄弟這次。」
秦霜淡淡道:「我知道你們心裡如何想,如果我執意追究的話,你們也不憚和我拼個魚死網破罷?」不待蝙蝠再說,翻身重又上馬,居高臨下地道,「我做事從來不問人對我的態度,只看結果。你不用擺出那副準備翻臉動手的姿態,霍家莊上下七十二口,我還不想親自動手。」
一撥馬:「雪暗天,上馬!師父讓你跟著我,不是讓你替我說話的!」
待秦霜走遠,蝙蝠鬆開手,赤鼠跳起來:「大哥,你剛才幹嘛?」
蝙蝠冷冷道:「以後見到這位霜小姐,還是恭敬些好。」他知道如果不把話說明白,赤鼠的脾氣還是會闖出禍來,「你連她用鈴鐺打你攢竹穴都沒有發覺,如果她直接出劍,你現在又該如何?那位大小姐的確是手下留情了。」
赤鼠還是服帖這個雖然眼盲,但武功比他高了不止一籌的大哥,只是還是無法相信秦霜有令他這個大哥忌憚的實力,嘟囔道:「也許剛好她擅長暗器呢?」
蝙蝠喝道:「她身邊跟著的那位,武功絕對不在我之下,看看人家的態度!」
赤鼠不敢再說,耷拉著腦袋道:「你說她去餘杭縣幹嘛呢?」
蝙蝠搖搖頭,翻身上馬:「那不是我們能管該管的事,我們還是趕緊去霍家莊,把活兒幹得漂亮些,讓這位大小姐心情好些,別再記得這事!」
秦霜一路沒有說話。雪暗天是天下會內門神武堂副座,與秦寧同管訓練門眾一職,武功還在秦寧這個總教之上,只是不如秦寧更會做人,才屈居副職。雄霸看中他心思縝密,性格沉穩,且忠心耿耿,於是這次委派他緊跟秦霜,護之左右。
他早知雄霸打算為秦霜開天霜堂,他就是雄霸為之安排的未來屬下之一。秦霜雖然受寵,但在傳聞中脾氣極好,從沒人看過她生氣的模樣,他原本以為並不難伺候。現下發現卻未必如此。這位霜小姐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將成名江湖已久的赤炎雙怪教訓得話都不敢多說,對自己也是不假辭色,句句直指人心。
也是,如果不是相信秦霜的實力,依雄霸對她的寵,又怎會放這個心愛的徒兒出來?自己還是老實跟著,做個鋸嘴葫蘆,不要再惹這位大小姐為上。
如果雪暗天和蝙蝠了解秦霜,那麼他們一定知道想多了。秦霜的確過目不忘,但卻是記事不記人,你若是惹她不快,她會當面給你難堪,但只要你從此不經常在她身邊出現,她也不會記得你。她不說話並非因為心情不好,而是她不覺得和雪暗天有什麼可說。
跳下馬,將韁繩甩給雪暗天,餘杭縣依然人群熙攘一如數年前。近年來,神州不靖,災荒頻年,北方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南方的境況卻要好很多。縱是東瀛絕無神率五千倭奴入侵神州,也被無名暗地一人一劍阻於山海關外,普通民眾無知,只為日常溫飽而奔忙,過著簡單又滿足的生活。
賣餅的大娘正低頭忙碌,時近中秋,今日又正好逢集,買餅的人不少,她從清早忙到現在還沒顧得上休息。忽然聽到一個輕甜軟糯的聲音道:「大娘,請給我二十個燒餅。」
大娘應了一聲,利索地包起二十個燒餅,笑道:「您拿好,啊?!」
也不怪大娘驚詫,秦霜的裝束氣度跟這嘈雜的市場格格不入,縱然是大家小姐溜出來玩,好奇民間小食,一氣買二十個也太多了。
秦霜笑一笑,抽出最上面一個,剩下的示意雪暗天上前接過。
雪暗天知趣地拿出銀子,只是納悶跑這麼老遠,難道就為買燒餅?難不成這攤子的燒餅特別味美,雪暗天很有讓賣餅大娘額外再賣給自己兩個的衝動。
秦霜對大娘再笑了一笑,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走開,一邊走,一邊撕下一條餅,放進口中,慢慢咀嚼。唇角掛著若隱若現的笑意,一切和昨日一樣又不一樣。
大娘望著她的背影,覺得笑容似乎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沒想起來,搖搖頭,啐了一口,還忙著買賣呢,哪兒有空發獃?低下頭繼續做餅,忽然發現案子邊放著一個小小的壓壽金錢,上面刻著福壽綿長。
握住金錢,大娘忙向人群里看,哪裡還見著秦霜的身影。
仍是只吃了半個便覺飽了,秦霜若有所失地笑了笑,現下可沒有文丑丑來嫌棄了。想了想,取出手帕小心包好放入袖中。
見雪暗天一手牽馬,一手捧著燒餅,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心情愉快,形諸於外,接過韁繩,微笑道:「出城罷,這些燒餅都是你的。」
雪暗天只覺得大小姐想到一出是一出,應了一聲,順手丟了個燒餅在嘴裡,覺得味道還不錯,但也沒有到獨一無二。不過既然想不出也就不要去想,跟緊大小姐,讓她平安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出城后,秦霜認準方向,縱馬馳去。她也是突然想起,當年步淵亭說是去極北找寒鐵鑄劍,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是否找到。既然來到左近,無妨去看看。當初是沒有條件,鑄一把金行劍也要自己千辛萬苦地一絲絲藉助鑄劍對精鐵的千錘百鍊抽取金精之氣,如今雖已成型,但心劍可以隨主人一同成長,若是能找到相應屬性的天才地寶融入,心劍威力會倍增,對自身修為更有好處。
步家村離餘杭縣並不遠,當日黑夜賓士繞道不辨東西,秦霜又身小體弱,才走了大半日,其實快馬馳去也不過半個時辰。
來到村中,秦霜徑直向記憶中的步淵亭家而去,見重門緊鎖,蛛網連結。透過破敗的門扉看去,院中荒草叢生,昔日爐火熊熊的鑄劍爐銹跡殘破,顯是已經許久無人居住了。
向村人打聽,秦霜衣著華貴,笑容溫和,氣質中更有一種莫名的感染力,村人也不疑有他,不消幾句,便一股腦兒合盤托出。
步淵亭去后,玉濃大腹便便,獨力肩負一家重擔,生活極為辛苦,好容易生下一個孩兒,豈料這孩子出世時不哭不嚷,幾乎讓人錯以為是個啞子,也不像尋常孩子般在一,兩歲便呀呀學語,三歲時才懂得說話,也不知從何處學來,說的第一個字竟然並不是『娘』,而是望著天上的雲嚷了一聲——雲!
玉濃本待步淵亭回來再給兒子取名,步淵亭卻遲遲未歸,見兒子說的第一個字是雲,便索性給他取名步驚雲。而這孩子愈是長大,愈是孤僻,絕少和人談話,也不活潑,時常獨自坐於暗角。說到此,村人忽然感慨,步家這孩子簡直就跟秦家那個大女兒一樣是怪胎,想當初,秦家的那個也是小小孩子不愛說話,偏喜歡看鑄劍。如果不是秦家突然全家離開,屋子也不知被哪幫凶人燒成白地,再也沒了消息,這兩個倒好做一頭親事。
村人也不過隨口感慨,哪裡知道他說的秦家那個怪胎正站在他面前,不過今非昔比,縱是秦霜點破,只怕他也是不敢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