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一問,對顏盈又是一聲驚雷。雄霸也覺異樣,聽秦霜保證,他心中甚是熨帖,收養秦霜以來,日日親近,早知這個女徒兒除了身子,心性才智無一不是上上品,且向來言不輕發,說出口便會做到。他倒好奇起這個徒兒習武後會帶給自己何種驚喜了。
但聽她接著稱顏盈為聶夫人,又問起雪飲刀。雄霸□□中許多美女都曾是武林俠士的妻子相好,自得顏盈,自覺不費吹灰之力,壓過北飲狂刀聶人王一頭,頗為自得。但聽秦霜見問,言語間雖不曾有半分逾矩,但對上她那雙彷彿從來不染塵滓的明眸,不知如何卻升起几絲尷尬。乾笑道:「霜兒有此覺悟最好,習武也不急於一時。霜兒若是想要武器,一會可去武庫自取一把。為師已約了聶人王決鬥,霜兒想要看刀的話,只能等為師決鬥后再看了。」
秦霜微微點頭,目中露出絲絲期待:「不知師父與那聶人王約了何時何地,霜兒可能去看?」
「一月之後,樂山凌雲窟,正好也一併會會南麟劍首。」雄霸的語氣中透出強大無匹的信心,「屆時,為師便帶你去,也見見江湖上的高手。」
見提到決鬥,顏盈忙插言:「幫主若勝,不知能否饒了外子性命,還有我兒聶風,年紀與霜小姐相仿,資質甚佳,不知能否得幫主青眼,顏盈不敢求幫主收其為徒,但能照顧一二,顏盈感激不盡。」說罷盈盈下拜,這番話觸及慈母心腸,倒有幾分真情在其中。
美人軟語相求,雄霸縱是梟雄心志,心硬如鐵,也有幾分動容:「我自會酌情,若你兒果然不錯,帶回天下會也無妨,正好和霜兒做個伴。」
顏盈抬起頭來,欲語還休,雙眸含淚,欲滴非滴,低呼:「幫主。」
美人秋波,風情如酒,若是往時,就算文丑丑在場,雄霸也會毫無顧忌地笑納。但多了秦霜,怎麼都覺得有些不自在。秦霜清泠的聲音適時響起:「不知師父還有什麼吩咐?」
雄霸揮手笑道:「去吧,先去挑件自己喜歡的兵器,明日一早,直接去山巔武場見我。」
秦霜點頭,再施一禮,施施然退下。縱然她一心向道,前世今生皆未曾改變,對於師道,還是肅穆以對的。
步出第一樓,文丑丑自後面趕上,臉上白粉剝落了不少,頭頂的黃色無常高帽也偏了半邊,秦霜微皺眉頭:「又是因何事發作你?適才師父似乎並無不悅。」
文丑丑苦著臉道:「幫主不過讓醜醜滾了一程而已。霜小姐可是要去挑武器,醜醜受幫主差遣,就不能陪著霜小姐去了。」
秦霜深看他一眼,不再說話。
文丑丑小聲道:「霜小姐的意思醜醜知道,不過當初醜醜既然隨了幫主,這路便是醜醜自己選的,醜醜對霜小姐,只有感激。」
秦霜目光望向天際,淡淡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無悔便好。」正如文丑丑自己所言,各人走各人的路,誰也不能後悔。
來到武庫門口,道明來意,她雖尚未在幫內擔任具體職務,但總壇中人又有誰不認識她。看管人直接引她進入最裡層的珍藏室,為她打開門,自己卻不進去,恭敬地行了一禮后,退了出去。
這就可以看出雄霸馭下有方,縱然在天下會大多數人眼中,秦霜纖纖弱質,像精美的玩偶多過像江湖人,但只要雄霸還寵愛她一天,天下會上下便無人敢有絲毫輕慢。
只不過讓大家想不到的是,雄霸並未將秦霜視為把玩掌心的寵物,而是真心將之視為弟子。挑武器只是第一步,接著授武藝,再隨之而來的就該是逐步介入幫務,直到有一日真正成為左膀右臂。秦霜將雄霸的打算看得透徹,卻無有不甘,若是不是如此,她倒在天下會呆不長久了。
推開珍藏室的門,裡面各類武器俱全,秦霜也不看其他,直接進入藏劍之所。能入得雄霸法眼珍藏於此的,雖然沒有北飲狂刀聶人王的雪飲刀、南麟劍首斷帥的火麟劍那般級數的神兵利刃,但也皆是一流名劍,多曾被持之殺人無數,煞氣逼人。隨手提起一柄長劍,立刻感覺掌心一陣火灼般燒痛。再握片刻,劍身竟出現細小的裂紋。
丟開劍,秦霜皺眉,難怪那些劍修雖然明知心煉之劍若受損,本身神魂也會受到重創,卻也只能持心劍迎敵。與萬法俱容的大道相比,劍修之道,專務精純,有一劍破萬法之詡。依心劍之霸道,自己是不要想再用其他武器了。
她本是無可無不可,原本煉劍,只是因為本世界無法修道,為求自保而行。七年下來,她依然沒有找到其他修鍊之法,劍修之法竟成了原世界給予她惟一的留念。修道數百年,卻困在一個小小的病弱孩童之軀內,在陌生的世界里躑躅前行,縱然秦霜心明如鏡,心志如鐵,也依然會覺得寂寞。對於這把烙刻著前生印記的心劍也生起幾分相依為命的感覺。
既然天意弄我,我又何懼持劍破道?
心意即決,秦霜隨即閉上雙眼,右手掌心向上,平平伸出。屋內眾多的兵器彷彿感應到什麼,其中幾柄單獨放置的刀劍更是劍身輕顫不已。秦霜唇角彎出一個嘲諷的弧度,輕叱一聲:「劍出!」纖白如玉的小手上赫然出現一把短劍,劍柄微彎,劍身雪亮如白金,甫一出現。便振振欲動,室內兵器悉數跳動,哀鳴不已。
秦霜右手一合,用力握緊,劍雖無鞘,卻也難傷這隻小手半分。養劍七載,今日終於化實而出。只是可惜了這滿室的神兵,被這把剛現形的金行劍貪婪地抽取了大量金精之氣,平白跌了一個階位。若不是秦霜加以控制,只怕會直接化為俗鐵。
金行劍低吟幾聲,似是抱怨,心煉之器,天生有靈識,與主人心意相通。秦霜畢竟不是純正劍修,雖不至視劍為奴,但也頂多視之為伴,怎會任心劍自行其是。感受到主人的堅決心意,金行劍也只能安分下來,老實卧於秦霜掌中。
將劍繫於腰間,走出藏劍室,至於她走後守庫人發現那些兵器光澤黯淡會如何駭然就不再她考慮中了。
看時光還早,秦霜又轉了個彎,來到管服飾的織造所。主管徐姬忙忙迎出來。秦霜也不與她客套,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明日自己要隨師父正式習武,需要幾套武服,同時今後自己所穿常服,裙角、袖邊、腰際都要綴上鈴鐺。
徐姬一一答應下來,對於衣飾,秦霜從未提過要求,首次開口,縱是再難十倍,她也會想法設法去完成,何況這對他們這些專與衣飾打交道的人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只是這鈴鐺的大小、材質以及如何搭配還需細細考慮,務求美觀大方,盡善盡美。不然,縱然霜小姐不說什麼,幫主也會發怒。
秦霜又要了一根專門系劍的腰帶,她現下身量不足,心劍化出的樣子也是小巧趣致,看上去只像是一件精美的裝飾。誰能想到,若她運力揮出,可斷金切石。待日後成長起來,單論鋒銳,不懼天下任何一把名劍,不過那時若還是純金為質,未免鋒銳太盛,就算是她,也難免被劍氣所傷,不符她的本意罷了。
徐姬還惋惜織造處不能做劍鞘。秦霜笑笑沒有多言。心劍潛藏已久,此刻既然顯化成鋒,又怎容尋常俗物遮掩。這等小事,秦霜自不會逆了心劍的意思。劍鞘一事,她心中自有定見,此刻機緣未至,也無意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