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麼事嗎？」還是夏芸先開口問道。

「有個事情要你幫忙，先前我誇下海口，說今年要組織高三的同學會，其他同學都開玩笑說你要是能把夏芸請出來露個面咱就服了你，這不我本來也以為沒影的事認輸就行了，前幾天剛好撞見你，我一想，這不就可以了，而且一激動就在群里大嘴巴說出去了。其他也有意向小聚的同學也剛好興緻上來，掇攛著我早點組織同學會。這不，就約了今天開個同學會吃個飯唱個歌什麼的。夏芸，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去，不過就當是為了我，去下好不好？」劉薇薇可憐兮兮的問道。

「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夏芸回絕掉。

「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夏芸就憑我們的交情，你去了坐個一小會，咱就回來好不好？好歹我也是當年的班長，連個同學會都組織不起來，這也太沒面子了，我還怎麼在喬市混下去啊。」劉薇薇繼續央求道。

見著夏芸依舊不開口，劉薇薇乾脆從包里拿出自己的化妝包，說道：「咱們化個淡妝再去吧？」

「不用了。反正我去了一會後就回來的。」夏芸說時去換了雙涼鞋就準備出門。

劉薇薇本來以為還要一大番口舌的，眼前見著夏芸竟然願意出去，自然也放心不少。只是目光落在夏芸腳上穿的那雙平底的類似橡膠底的涼鞋上，又下意識的望了下自己腳下那雙chanel當季最新款的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劉薇薇心頭還是莫名的難過了下。

到了酒店裡，劉薇薇一直在前面帶路，偶爾搭訕著諸如這個酒店的某個特色菜以及住過什麼娛樂明星之類的話題，夏芸似乎也不怎麼感興趣，一路過來都是無比安靜的沉默著，劉薇薇自然開展不下去話題了。

好不容易走到預定的包廂，劉薇薇趕緊在前面熱場，她其實略微有些擔心夏芸太久沒有和眾人聯絡，待會還不知道眾人反應怎麼樣。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讓你們久等了！」

「不晚，我們也剛到呢——」在座的眾人也都紛紛附和道。

夏芸其實並沒有特別的焦點，只是隨意張望了下眼前一桌黑壓壓的人，便迅速的收回了視線。

自然是連在座的一個人都沒有認識出來。

其實毋寧說是沒有興趣去回憶出來。

「那就開動吧——」劉薇薇坐在夏芸的右邊，此時活泛的張羅著說道。

原本桌上就擺了滿當的一桌菜，其實仔細看去，每道菜式都頗為精緻。方才想必是為了等劉薇薇他們，眾人都還沒有開動筷子。

此時劉薇薇這麼一說，眾人頓時開動筷子了，有些人忙著斟酒有些人忙著倒飲料，還有執意要藉此酒量拼個高下的，觥籌交錯間好不熱鬧。

其間，也有人熱忱的過來要替夏芸斟酒。

「夏芸，這麼多年不見，干一杯！」

「我不飲酒，謝謝。」夏芸神色如常的一口回絕。

「那來杯飲料吧？」過來敬酒的同學未料到夏芸會拒絕的如此乾脆，臉色明顯一怔，也知道酒桌上也有好多人正望向自己這邊，眼下自然有些尷尬，立馬想著隨便喝一杯沖沖臉面，便立馬改口道，說時拿起劉薇薇旁邊的藍莓汁就要給夏芸倒一杯。

「我不喝飲料，謝謝。」夏芸繼續機械的應道。

這麼一回，本來過來倒酒的同學也自覺臉上無光，其他的同學自然也不會再去碰這個霉頭了。

不過同學會大家總體興緻也算是很高，畢竟平常都忙於各自的軌跡，難得出來這麼樂呵一下，自然是敬酒的貪杯的聊天的乃至搶著要說段子的大有人在，因此夏芸這麼點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根本沒有影響到總體的氣氛。

夏芸倒也沒受旁邊嘈雜喧嘩的影響，轉到她面前的菜也頗合她的胃口，她便默不作聲的吃起菜來。

其間，也有很多老同學過來敬酒，不過敬的自然都是夏芸右邊的劉薇薇。

「劉班，這一杯你必須得幹了！」又有個中年男子過來，走到劉薇薇的旁邊，醉意熏熏的說道。

「鄭暉，我今天已經喝了好幾杯了，真的不能再喝了！」劉薇薇伸手推辭道。

「你這可不上道！好歹當年我也追過你，這麼一杯薄酒都不喝，你這也太不給我面子了！」中年男子繼續大聲說道。

「你這說的哪門子話？」劉薇薇嬌笑了下，隨即打趣道。

「我說的可是正宗的喬市本地話，你也是喬市本地人，要是這都沒聽懂可就說不過去了！」鄭暉說時拿起旁邊的酒瓶，就要朝著劉薇薇的空杯里倒去。

「已經滿了！」劉薇薇見著快半杯了就要拿起酒杯，不讓鄭暉繼續倒下去。

未料到鄭暉還是不知足，要繼續拿著酒瓶往劉薇薇的杯里倒去，劉薇薇的酒杯往左挪一點，他手上的酒瓶瓶口要朝左邊湊去。

這瓶葡萄酒剛開，也就倒了方才劉薇薇那麼半杯，還沒怎麼淺下去，加之鄭暉跟著晃動，瓶口上頓時有幾滴酒濺了出來。他本來就站在夏芸和劉薇薇的位置中間，此時晃動時有幾滴葡萄酒滴到左邊夏芸的手背上都未曾察覺，還是依舊情緒高漲的要把劉薇薇的杯子給滿上。

劉薇薇本來是不想再多喝的了，不過見著鄭暉在自己旁邊黏糊著，而且一直大聲喧嚷著，她也顧慮到旁邊一直安靜著的夏芸，多少有點格格不入，想著自己早點喝掉鄭暉也早點滾回去他自己的座位，眼下這才順由著他給自己倒了一滿杯，仰著脖子一口氣見底后，鄭暉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去了他自己的座位。

夏芸原本顧自舀著木瓜雪蛤，忽然有一滴紅酒滴到了她的右手背上。她的膚色本就偏白，那滴紅酒剛落在她的手背上時，還泛著濃郁的暗紅色，只是隨即一滑開來，那暗紅色也隨即消散了去。

夏芸放下湯匙，隨即無事人般的拿起旁邊的濕巾，往手背上擦拭了幾下。

又重新拿起湯匙，吃了幾口雪蛤汁后，這才起來朝洗手間走去。

眼見著夏芸剛離席，不遠處有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頓時壓低了嗓子說道，「天！薇薇，我情願你不要把夏芸給叫過來！」

「怎麼了？」劉薇薇說時語氣略有不悅，她興師動眾的組織這麼一場同學會，好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夏芸好歹是我們當年的班花啊，你看我們的女神怎麼會變成這樣？果然，越是美女就越是經不起歲月的摧殘——嘖嘖——」另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感慨道。

「夏芸怎麼了，人家即便是瘦也是瘦的好看的！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說酸的。」劉薇薇臉色明顯陰沉下來。

她這麼一說，一桌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劉薇薇，我記得你和我說邀請的都是在傑出校友之列的，我才答應贊助你這場同學會的開支費用。可是這些校友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都不在我認識的範疇內。」周承安忽然冷冷開口，說時面露輕蔑的掃視了下全場，繼而起身朝外面走去。

周承安這人天生有股威嚴相，眼前許是心情不悅，臉色愈發的不好看。

被他不留情面撂下的這一桌人中有幾個也是知道周承安的來歷的，心知和周承安比，自己自然都算不上什麼，而且明知道眼前的費用都是周承安出的，也無人站出來當出頭英雄去買單。眼下面面相覷，尷尬不已，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說句話被自己掙回點臉面的。也有幾個雖然不認識周承安，可是見著他這樣的做派，竟然也有些不安起來。

留下身後的劉薇薇心裡也是發牢騷道，老娘要不是為了貸款那點破事，老娘才懶得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等周承安走遠了些，臉上卻依舊和眾人打哈哈說道，「不要理會他，他這人就愛抽風，咱們吃自己的。」她這一調侃，大家也都打哈哈的笑了起來，心照不宣的不說這個事了。

周承安走過去的時候，夏芸還低著頭，按了洗手液，認真的洗起來。

許是洗得過於專註，她的腦袋朝前方低垂下去，瀑布般的長發隨意的朝肩側處散著，周承安幾乎看不到她的面容。

不過，這樣自身後望去，仗著身高，他倒是一眼就瞥見了她黑髮散亂下隱隱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加之她今天出來時穿了條淺灰色的長裙，便覺著她渾身上下都素雅至極，於那素雅之中，又帶了股難以描述的清冷感。明明還是熱浪滔天的酷暑盛夏時節，旁邊的空調開得再大，似乎也難以抵擋外面的炎炎烈日，可是目光只要在她身上多逗留一會，整個世界彷彿都迎面撲來一陣寒意，那股在烈日炙烤下蔓延出來的霜寒，尤其的刺激著全身的感官。

刺激的有如冰火九重天。

周承安倚在牆壁上，百無聊賴的數著，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直到夏芸洗好拿了紙巾擦乾雙手，準備往外面走去時，他還是就著方才半倚半靠的姿勢看著夏芸。

夏芸依舊視若無睹的朝外面走去，經過他的身邊時，他果然不出其意的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別碰我。」夏芸毫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繼而頗為平靜的開口說道。

平靜的彷彿是在和他敷衍的說著天氣如何之類的話題。

他倒是絲毫沒有理會，反而一把將她繼續拉進了自己的胸膛前，他一低下頭，就見著她無比漠然的看著自己。

「周承安，這樣有意思嗎？」他聽到她一字一句的問道，語氣冰冷的像是冬日大寒下的冰霜，末了的問號還分明夾雜著寒冰碎裂的聲響。

周承安倒是也被問得沉默起來。

一時間四目相對。

他猜她一定是恨得氣急敗壞怒目而視自己。

若是如此，其實都不為過。

只是，眼前的夏芸，即便語氣不善，可是目光還是空洞茫然的沒有焦點，彷彿面前這個四目相對的男人，只是尋常擋道的一個路人而已。

是的，這麼些年下來，她想必是將他的所有都刪除殆盡了。

而且還是粉碎信息永不復原的那種。

所以，眼前可以如此視如旁人的與他相抗。

這樣的事實，其實不是不教人絕望。

「沒有意思，可是我他*媽的還是想求證下。」他說時一把丟掉右手上久燃未吸的煙蒂，下一刻早已箍住夏芸的後腦勺，強硬的要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