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名不副實
蘅蕪苑，積雪上凌亂的腳印依稀可見，不難猜出不久前，這兒是極其熱鬧。只不過，倒在地上的兩扇門不由得讓人多看兩眼。
薛雲欣趴在顧嬤嬤的肩頭上，一聲不響。暗中卻是打量著一起而來的邱夫人面色與其他湊熱鬧之人的表情，毫無意外，邱夫人精緻的柳眉微蹙起，溫柔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絲驚愕與厭惡。而其他人大有幸災樂禍之意。
薛雲欣唇角微勾，劃過一絲笑意，在一道探究的目光投來時，她當下斂去，乖巧的從顧嬤嬤的懷中滑落下來，瘸著腿拉過一條凳子，擱放到邱夫人的面前，甜甜的喊道：「姨母，你坐。」
邱夫人斂下眸中的神色，心中溢滿憐憫，目光柔和的看著她，親切地詢問道：「丫頭，你就住在這兒嗎？」
薛雲欣點點頭：「這兒是雲欣和棉蘭的家。姨母，是不是很大？」
大，很大，可是那麼荒涼殘舊，路過其它院子，再看這蘅蕪苑，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外頭那些乞丐住得破廟也不過如此。
邱夫人揉了揉薛雲欣柔軟的黃髮，抬眸望向陪同而來的二夫人，雲淡風輕的開口道：「薛二夫人，爾的名聲似乎有些名不副實。」
二夫人面色不由得一陣青，她努力經營的形象難道就要毀在這小賤種的手上了嗎？
薛雲欣不會急於求成，她伸手拉了拉邱夫人的衣角，仰頭對上邱夫人詢問的目光，言道：「姨母，不要怪二娘，二娘對雲欣好，別人欺負雲欣，二娘都會幫雲欣。」
邱夫人望進那一雙烏溜溜水靈靈的眸子里，如此明亮的雙眼閃爍著儘是聰慧，說她是傻姑娘，全然是這些人有眼無珠，錯將珍珠當魚目。
「那告訴姨母，你為什麼會住在這兒？」
薛雲欣絞盡腦汁得想了下，權衡再三，終是得到一個不會讓人起疑心的答案：「姨母，這兒曾經是娘親最愛的院子，雲欣從來沒有見過娘親，所以才懇求二娘讓雲欣住在這兒，住在離娘親最近的地方。」
邱夫人將信將疑的瞥了眼二夫人，見她已恢復常色，心下嘲諷道，一個妾，想盡方法成為平妻，但終究只會做些妾的事兒。
「真是個好孩子。」邱夫人溫柔的捏了捏薛雲欣的小臉蛋，「你想要和你娘親住的近一點是好事，但你也該是讓你娘親放心才是，住在這樣的地方，你娘親在天之靈會誤以為你遭人欺負了。」
薛雲欣歪著腦袋看著邱夫人，又回首看看四處漏風的屋子，低聲道：「姨母，這地方不好嗎？那怎樣才會讓娘親放心？」
「住在像你姐姐們那樣的屋子裡，你娘親就會放心了。不然，你娘會不開心，她若不開心，可是會把你以前做錯過的事兒都告訴別人。」邱夫人的這些話與其是與薛雲欣說，還不如說是在提醒二夫人做事不要做得太過，該少的不能少，否則是要遭報應的。
站在邊上的二夫人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很是難堪，她怎得會聽不出邱夫人話裡頭的意思，在看看身後跟來的夫人們竊竊私語，她明白自己若要是再讓這小賤種過這樣的日子，勢必整個人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她這個平妻苛刻嫡女。
這麼多年來，她果然是小看了這小賤種。
二夫人斂下面上的情緒，溫和的開口：「雲欣，二娘可是有說錯，這樣住著，你娘親會傷心。」
薛雲欣心下冷笑，這二夫人好聰明，立刻順著這竿往下爬，她是吃定自己不會多說嗎？不過，她的確不敢多說。她乖巧地點點頭：「嗯。」
「雲欣，那今日起你住到你三姐姐那兒可好，等著這院子修葺好，再搬回來？」
「好。」薛雲欣沒有絲毫意見。
這一回合，險勝。
不過，真正的好日子未必立刻會到來，今兒個她的表現已經出乎人意料，以二夫人的精明，怕不只是察覺到這麼簡單。
邱夫人等人未曾在蘅蕪苑多做逗留，一小許功夫就離去了，離開前卻還是留下了話：「雲欣，過些天再來看你。」
薛雲欣大喜過望，姨母就是姨母，幸得她一直來都知道姨母的喜好，嘴巴甜一點，逗其開心，好處源源不斷的來。若是……若是讓姨母知道她其實是敏兒，會怎樣呢？
念頭在腦海中劃過，她就當下否定。
如此有違天理的事兒，若是讓人知曉了，等待她的下場或許就是死。
蘅蕪苑裡，藍雲和顧嬤嬤二人替薛雲欣收拾著衣裳，二夫人這會兒是不得不掏出銀子來修葺蘅蕪苑了，只是今兒個的事情其定會遷怒於她們這些做婢女的。此刻心情甚是惶恐尤以顧嬤嬤為甚，畢竟抱著四小姐出去的可就是她啊。以二夫人的性子可是不會真捨得責怪二小姐，更別提小世子了。
在一邊與棉蘭玩耍的薛雲欣時不時暗暗留意著她們，看到顧嬤嬤面如菜色，心生同情，但這一切都是她們自找，這麼多年來，這些個跟在二夫人身邊的老嬤嬤們若說是沒有欺負過薛雲欣，打死她都不信。
「藍雲姐，顧嬤嬤，別整理了。」青楊尖亮的嗓音在門口響起，「三小姐說了，這兒的東西都不必搬過去。對於四小姐的穿用，她那兒有。」
聞言，藍雲當下將手中的衣服扔在一邊，這些破得連乞丐都不要穿的衣服，她整著都嫌丟人。
薛雲欣自是非常高興，能不穿這些破衣服再好不過，但口中卻是道：「藍雲，不要丟我的衣服，這是雲欣的衣裳。雲欣回來要穿。」
藍雲一臉嫌棄的睨了她一眼，傻子就是傻子，縱使給其穿金戴銀，也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青楊瞥了眼放在桌上的衣裳，暗嘆，難怪三小姐不讓她們將這些東西搬過去，丟臉死了，若得在婉汀苑，她們還穿這些，豈不是以為三小姐在虐待她們。二夫人的算盤打得也真夠精，儘是想著她們三小姐掏錢。
「走了。」她走到棉蘭身邊，喊道，「棉蘭，我真是想不通你，怎得就喜歡呆在傻……四小姐身邊？」
棉蘭憨憨一笑，瘸著腿扶起坐在地上的薛雲欣：「四小姐總是要有人照顧。」
青楊輕嘆一聲：「你現在都要人照顧了。還是我來扶你過去，藍雲姐，顧嬤嬤，還勞你們抱著四小姐過來。」
薛雲欣望著青楊攙扶著棉蘭，眸色微閃，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