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到屋子裡的動靜,值夜的冬妝很快就進到了裡屋來。她眼眶又紅又腫,儼然是剛剛哭過。
見到孟採薇好端端地站著,冬妝又是有些要哭的架勢,但因是在值上,這般失態也是罪過,她便只能強忍著,上前福了一禮,「姑娘……真是委屈您了。」
她話里都帶著哭腔,憑白惹起了孟採薇的憐意。
孟採薇笑著挽起她的手,「別哭別哭,我這不是也沒事么,有什麼好委屈的?」
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孟採薇精神得不行,她牽著冬妝在自己床榻沿兒上坐了,溫聲問道:「這次的事……父親和哥哥都知道了嗎?」
冬妝搖搖頭,「侯爺特地囑咐了我們,不叫告訴老爺……但是,大公子晚上和侯爺一起來過一次,沒進來,不過奴婢隱約瞧著,大公子像是……哭了。」
哭了?
內疚哭的?
也不知道裴少嵇怎麼跟孟翊先說的,要是真能讓她哥長點腦子,也算是值了。
孟採薇頓了頓,眼神瞄過自己的手腕,禁不住問道:「我下午的事都記不清了,你先跟我說說,侯爺怎麼樣了?我一定失態得很,他是不是氣死了?」
冬妝吸了吸鼻子,囔著聲答:「侯爺是動了怒,您沒瞧見,連佟公子都被侯爺打了一拳,用過晚膳,佟公子就走了。宋嬤嬤被打了三十個板子,又被侯爺下令割了舌頭,直接送到了俆府上……還有秋黛,秋黛也被侯爺帶走了。」
孟採薇聽得冷汗都快冒出來了,「這麼嚇人……他帶秋黛走做什麼,秋黛人現在在哪?」
「夏眉去打聽了,子沖說只是暫時給關了起來,侯爺倒沒罰她。」冬妝低下頭,「侯爺說,那不好的葯,是宋嬤嬤給您下的,但那碗魚湯卻是秋黛交給宋嬤嬤的,所以她也有罪,不能輕易逃了去。」
孟採薇頷首,「既然眼下沒怎麼樣,那就應該不會有事,明日天亮了我去找侯爺說說情,秋黛便該被放出來了,這個,你寬心就好。」
她雖然沒料到裴少嵇反應會這麼大,但以她對他的了解,至少可以篤定,他不會濫殺無辜。
興許只是想給秋黛敲個警鐘吧。
畢竟,自己所有的穿戴吃喝,都要經秋黛、冬妝二人的手,這些細節太容易被人動手腳,這兩人若是沒個防心,早晚會害死自己。
當然了,這件事主要還是她自己大意了,完全忘記這裡和現代社會的差距,下藥什麼的,還是下春.葯,宋嬤嬤你口味不要太重啊。
不過……
低頭看了看自己青紫的手腕,孟採薇苦笑了一下,「你還是先去找個化瘀活血的藥膏給我吧,手被人掐成這個樣子,就算少嵇有本事按住了風聲不往外漏,我這隻手遞出去,早晚也會露餡。」
冬妝遲疑地應了聲是,猶豫了片刻,終究只是站起身,沒有出去,「太夫人,有句話,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怎麼了,你說?」
冬妝往外瞧了眼,屈膝蹲下,壓低了聲道:「奴婢總覺得,侯爺對您……有點怪怪的。」
孟採薇眼皮猛地一跳,她幾乎是強逼著自己保持淡定,甚至還擠出了一個笑來掩飾自己的情緒,「哪裡怪?你細說給我聽聽。」
「您不記得了?白天您回來的時候,是侯爺親自把您抱回來的。等郎中的時候,侯爺還把我們都趕了出去,只他一個人在裡頭陪著您……郎中來了,侯爺非要蒙上郎中的眼睛才許他給您扶脈,給您針灸的時候,侯爺的眼神……就沒離開過您。」
孟採薇的笑迅速僵在了臉上,冬妝小心翼翼地覷了眼孟採薇,半晌,方試探地問:「奴婢……先去給您找葯了?」
「別,等等!!」孟採薇死死地抓著冬妝的袖口,「你告訴我,我的外衣,是誰給我脫的。」
冬妝一臉「我死了您當我不存在吧」的表情,往後退開兩步,「奴婢不知道,奴婢沒看見……奴婢看見您的時候,您就已經……這樣了。」
孟採薇低頭,藕荷色的主腰服服帖帖地包住她胸部以下的部位,而她雪白平滑的雙肩,清涼地暴露在空氣里。
……尼瑪。
裴少嵇他是瘋了吧!!
·
考慮到裴少嵇表現太異常,孟採薇本來打算親自去找裴少嵇要秋黛回來,腳都邁過了門檻,忽然又後悔了,「夏眉啊……要不,還是你去吧?」
孟採薇訕訕一笑,收回腳,「我這幾日還是不出去見人的好,反正你往正院去的次數多,替我傳個口信,也是一樣的。你就說,我身子不舒坦,急著讓秋黛回來伺候。」
夏眉對孟採薇的吩咐自然沒有二話,答應著便去了。
倒是冬妝一臉微妙地盯著孟採薇,「太夫人……」
孟採薇疲憊地揮揮手,「你也別閑著,去各個院子里走一趟吧,就說我身子不適,這幾日就別叫孩子們過來了。」
冬妝忖度了下,遲疑地問道:「那,如果侯爺過來呢?」
「用一樣的話。」孟採薇頓了頓,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他要是非想進來,就說我不願意見人。」
冬妝理解地頷首,「是,奴婢省得了。」
·
幸虧孟採薇多囑咐了這麼一句,裴少嵇晚上過來的時候,果不其然打著「探病」的旗號。
孟採薇窩在床上不敢起來,一個勁兒給冬妝使眼色,冬妝再跑到夏眉耳邊去傳話,最後還是夏眉壯著膽子,出去應付了裴少嵇。
兩個人說話聲音都輕,孟採薇躲在後面聽不見,便屈著身子溜到門底下聽。
大概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裴少嵇對夏眉說話的口吻,一向還算是客氣,「我知道母親不舒服,正是不舒服,才要特地過來一趟。」
夏眉支支吾吾半天,好一陣子才吭哧出說辭來,「不瞞侯爺,若說身子骨兒,太夫人倒沒什麼大礙,只是這會子委實不樂意見人,情緒也不好,侯爺體諒她,就別去打擾了吧。」
孟採薇咧著嘴朝冬妝一笑,示意她靠近,「還是夏眉會說話。」
外面的裴少嵇也是沉默了一晌才開口,「情緒不好?怎麼個不好?」
「唔……就是不樂意說話,也不怎麼搭理奴婢們。」夏眉把話說得滴水不漏,「雖然太夫人瞧起來沒什麼異樣,可她心裡不好受,奴婢都是看得真真兒的,您這會子非要進去,奴婢不敢攔,太夫人自然也不會真把您趕出去……可……我們太夫人已經夠委屈得了,您就一定要讓她更難受么?」
這回,裴少嵇徹底沒聲兒了。
孟採薇喜不自勝,貓著腰兒又回到了內室里。
冬妝尾隨其後,壓低著聲問道:「夏眉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兒過了啊?侯爺畢竟是關心您嘛……」
「沒事沒事!」孟採薇仰躺在床上,愉快地翹起二郎腿來,「他這個年紀,就得狠狠吃一回癟才行,不然一輩子不懂天高地厚,我這也是為他好。」
「你再說一遍?」一個男人的聲音陡然在屋子裡響起,「是誰不懂得天高地厚?你又是為誰好?」
孟採薇聞聲一怔,翹在半空的腳尖兒霎然就僵住了。她與冬妝臉對著臉,卻是誰都不敢望聲源傳來的地方看去。
過了良久,孟採薇但覺身上被凍住的血液總算流通了起來。她往左搖了下腳尖,示意還僵在原地的冬妝往邊上挪一挪。
果然,她身後立著一言不發、滿面寒霜的裴少嵇,「冬妝,下去。」
「你幹嘛!冬妝,不許走!」
「下去!」
冬妝擔心地瞥了眼孟採薇,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在裴少嵇冰冷的目光中,慢慢地退了出去。
孟採薇攥緊了手底下的緞面,一動也不敢動。
反倒是裴少嵇,好似故意的一般,又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床邊上,才停了下來,「身子不適?精神不好?情緒不佳?」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孟採薇,「可笑我差點就信了。」
孟採薇有些心虛,偏首避開了裴少嵇的目光。
「為什麼躲著我?」裴少嵇頓了頓,見孟採薇不答,又重複了一遍,「孟採薇,你為什麼躲著我?」
孟採薇恍若雷擊,怔怔回過首,盯住了裴少嵇,「你叫我什麼?」
「孟採薇。」他熟稔地念出她的名字,像是已經喚過了千千萬萬遍,早已爛熟於心。
他面色沉靜地與孟採薇對視,目光里卻是波瀾起伏,他凝視著她,良久,終於醞釀出勇氣似的,輕聲問道:「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不可以!」
幾乎就在裴少嵇話音落畢的瞬間,孟採薇驀地起身,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少嵇,我是你的母親,是誰告訴你你有資格對我直呼其名?!你的四書五經都念到哪去了?出去從了五年軍,回來倒連人倫綱常都忘了?你現在給我出去,這是我的卧房,你給我出去!」
「孟……」
「你閉嘴!」孟採薇死死地盯著他,就算他比她高太多,就算她不得不仰著頭,可是這一次,她的目光沒有半點退縮。
「裴少嵇,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惠安侯府不是沒有家法,你再多念出一個字來,今夜就去祠堂跪你父親吧!」
孟採薇言辭激烈,話都說完了,胸口竟還在起伏。
裴少嵇沉默地望著她,眼神里充斥著晦澀而不解的情緒。
他與她長久地對峙,第一次,敗給了孟採薇。
「好,我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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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地雷qaq如果不是你們我就要從霸王票榜單上掉下來了!
現在愉快地吊車尾,嘻嘻嘻mua!(*╯3╰)!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