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八章】陪嫁
【二零八章】陪嫁
「九兄總是言過其實，我周氏雖然不敢稱晉國第一……卻也數得上名頭，我身為周氏女，自幼便有僕婦教導，於婦德一項，哪裡還用旁人教導……你還是哪裡來回哪裡去吧。」周芙用施恩的口吻說道。
平樂笑笑，絲毫不介意周芙的態度。比起平芷，周芙還是高貴矜持的，不會口出惡言。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會陪女郎嫁進殷氏，如果一年後女郎還是覺得不需要我，我會離開，而且絕不會再出現在女郎面前。」
周芙憑著以往的經驗，覺得自己這樣說，大般女郎都該掩面遁走了，因為自己己經明顯表示出不歡迎她。以前她不喜的僕婦或是命婦，她更用這個方法將其趕走，那些婦人多數會到九兄面前哭訴，九兄雖然會斥責她幾句，但過後她再柔柔的喚幾聲『九兄』。
九兄很快便會消氣的。
這是周芙第一次遇到態度這樣堅定的女郎，觀她的樣子，似乎年齡不大，而且生的並不漂亮，黑黑的，彷彿很久沒吃過飽飯似的，九兄到底哪裡尋來的，看著便讓人厭惡。
只是周芙畢竟自小受過良好的教養，於罵人一面實在無甚建樹，因為自小到大，她接觸最多的便是芙蓉與婢女，婢女不得出芙園，便是出，也只能跟在她身邊，並沒什麼機會見識外面。所以周芙性子雖然有幾分驕縱，但本性並不壞。
如平樂所想，只是被寵過了頭。
平樂既然這樣說了，她再刁難，似乎顯得太過小家子氣，所以周芙氣轟轟的扔下書冊，起身離去。平樂搖頭笑笑。暗道真是個被寵壞了的女郎。
相比平芷的善於察言觀色，周芙明顯單純很多。
第一次見面，不能稱為愉悅。周悠問時。平樂據實以告，周悠沉默良久。只說了句『拜託了』。「九郎放心，我會儘力。只是安兒，勞煩九郎勿必要護好。我不想在殷氏見到安兒……」周悠點頭。就算平樂不說，他也會儘力護好平安，他知道那是平樂的命……
周悠甚至不敢想失去了平安，平樂會如何？
一個清楚的記得自己前一世慘死的女郎，這一世再失去孩子。只是想一想，周悠都覺得周身徹骨冷意。
據周芙出嫁還有月余，這一個月間，平樂每日會在芙園呆上一個時辰。算是和周芙聯絡感情，雖然多數周芙只當平樂不存在，可隨著平樂隨手幫那婢女解決了一個麻煩，那婢女倒是對平樂和善多了，芙園有婢女幾十個。可能稱為周芙心腹的只有這個喚桃兒的婢女。
據說這婢女是周芙第一次出周氏大院在路上遇到的，那時桃兒雙親亡故，其叔正打算把她賣入伎館，被路過的周芙見到，進而帶進了周氏。自那時起。桃兒發誓一輩子服侍周芙。
桃兒人長的很漂亮，周芙的美是高貴矜持的，平樂若洗去易容，是美艷傾城的，而桃兒的美，卻是那種小家碧玉的，嬌嬌怯怯，給人一種我見猶憐之感。
要不小時其叔也不會打算將她賣入伎館。
漂亮的女郎自然會招人覬覦，一次桃兒隨周芙出門，桃兒被一個周氏旁支的郎君看中，進而糾纏……桃兒不敢告訴周芙，一個郎君如果向主家索要一個婢女，實在是件太過平常之事，周芙雖然視桃兒為心腹，可也是滿腦子這樣的想法。
平樂偶然知曉，只是隨口告訴周悠這個桃兒是個伶俐的，只需她加以點撥，便可以替周芙獨擋一面。
周芙若入殷氏，一個伶俐的心腹有多重要？
周悠當即下令，指名要桃兒隨周芙一同出嫁。周悠發話，那便是金玉良言，別說是周氏旁支，便是本家的郎君也要掂量一二。這於平樂來說真的是舉手之勞，卻被桃兒銘記在心。那之後，平平每每去芙園，桃兒都會悄悄的為她沏好香茶，然後悄然出去守在門外。
平樂並沒有試圖以自己的經歷讓周芙明白所謂的情愛根本不可靠，因為周芙也不會相信，只會覺得平樂別有用心，人便是這樣，沒有親身經歷過，永遠不會相信那所謂的『道聽途說』。隨著與周芙了解日深，平樂漸漸覺得周芙人並不壞，只是被周悠寵壞了，人雖聰明漂亮，卻有些自以為是。
這性子……
若是磨練一番，確是個不錯的主母人選。
便在這樣與周芙『鬥法』的日子中，迎來了周氏貴女出嫁之日。曲城距濮陽有五日路程，幾日前，殷氏派來迎親的人己到曲城，明天一早，周芙便要上花嫁，隨著迎親隊伍前往濮陽，殷裔會在濮陽城外親自相迎，隨後回殷氏主宅行大禮。
周芙喚平樂小七，只知道這個小七頗得九兄看重，她對九兄安排這女郎隨她一同嫁去殷氏雖然有些不甘，可一個月相處下來，她竟然覺得小七這女郎確實不俗，從不多話，而且不會說人事非，哪怕她對她很冷漠，她也不會向九兄告狀。
相反，有一次九兄來看她，竟然誇她越發的伶俐聰慧了，後來她才知道，小七不經意的說過嫁妝是死物，不如換成糧田，這樣才是活錢……她覺得有理，便私下和九兄提了提，不想九兄竟然覺得很好，周氏貴女，便是嫁為殷氏婦，也不能當個不問世事的無知女郎。
而銀子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需要的。伸手向殷氏要，不如自己有……
若時局不好，再值錢的瑪瑙玉器也很難賣上好價錢。可糧田不同，人到什麼時候都要吃飯，尤其是時局不好時，糧食顯得尤為重要。
周悠覺得周芙的提議很有先見之明，於是火速派出人去濮陽附近購地。千畝糧田加數個農莊是周芙的嫁妝。
周芙不由得回想，那是小七隨口說的？還是有心提點她？
做人一定要看到旁人的長處，如果一味的自發優越，那便是鼠目寸光了。她雖然不明白九兄為何一定要小七做為她的陪嫁婢女陪她一同嫁進殷氏，可總是相信九兄不會害她的。
明天平樂便要陪著周芙一同離開了，這一去，不知何時還能回來。
當晚，平安鬧著要和平樂一起睡。
平樂將兒子抱在懷裡，用實際行動回答兒子的小小提議……平安很開心，雖然小姨說他己經是個小郎君了，不能再向娘撒嬌了。
可娘明天便要離開了。
小姨說，娘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必須乖乖在這裡等著。平安雖小，可也知道若不是必要，娘親不會輕意離他而去，而且阿勁姨夫也要一同前往，那一定很危險，若不危險，阿勁姨夫會陪在小姨身邊的。
平安知道，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娘。
所以他今夜要仔細看看娘，以後看不到了，想一想今晚，他便不會哭鼻子了。周悠伯伯也說過，男兒流血不流淚……
平樂把兒子小小的身子攬在懷裡，聽著兒子平穩的呼吸聲，覺得心悶生生的疼。第一次與兒子分離的日子便像是噩夢，母子重逢后，平樂盡一切可能陪在平樂身邊，想要彌補兒子出生才幾天，便不得不分離的歉疚。
看著平安安詳的睡容，平樂在心中暗暗發誓，哪怕再苦再難，也一定要將兒子一勞永逸的留在身邊。
這一夜，平樂沒有合眼，便這麼靜靜的看著平安。
第二天，太陽早早升起。
踏著晨光，平樂跨出了周氏大門。
平樂現在的樣子是曾經女扮男裝時楚齊的臉，她只是稍加修飾，讓這張臉比男裝時顯得柔和幾分。細看之下，與平樂本來的樣貌的三分相似，而且她著女裝，所以如果殷裔看到，該是認識她的。至於那些曾經共事的幕僚，所謂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殷氏一番動蕩，還留在殷氏的寥寥無幾。而且平樂未來身處後院，沒什麼機會與那些人相見，她之所以決定用這張臉，只是賭殷裔雖然心中己無情，可還是不會對她視而不見。
即己見到她，他若想知道平安兒下落，可以親口問她，這樣一來，他便不會繼續加派人手尋找平安了。若真的被他找到身處周氏的平安，平樂不知道此時的殷裔會做出什麼？哪怕他即將娶周氏貴女，與周氏己成姻親。
隊伍出發，一路喜樂喧囂。平樂雖是陪嫁婢女，但身份有些特殊，並不受人管束，所以她不必走在轎邊，而是專門乘一頂小轎走在隊伍後面。
周氏嫁女，全城百姓都出來競相觀看，以至整條大街被裡三層外三層的百姓圍著，有人說花轎精美程度前所未見，有人說墜在轎前的珠簾顆顆珍品，簡直價值連城。
而且據說周氏這次可真是大手筆，給這位嫡女的陪嫁竟然有糧田千畝，而且還有幾個田莊……
光是佃農便有幾百戶……一年光收租子便頂過中等氏族的收入。更何況花轎后那百台嫁妝。有人不由得提起幾年前安樂公主出嫁，當年毓帝給的嫁妝亦是富可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