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章】反悔
【二一九章】反悔
在殷氏遇險?而且是此時護衛林立之際。平樂想這得多大的『運氣』啊。三年前夜襲,是楚溯親自出馬,而且正逢殷裔出門,楚溯那廝,世上便沒幾人能攔得住,如果殷裔在或許可以與他斗個半金八兩。
可此時楚溯膽子再大,也不會大到潛入濮陽吧。
那麼襲擊她的到底是誰?
平樂真恨,恨自己怎麼就沒跟何勁學學拳腳功夫,雖然這時代確實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可書讀的再多,此時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就算滿肚子學識,難道和歹人去探討一下人品問題。
平樂估摸著她的下場肯定是慘痛的。
眼睛被蒙著,而且脖子木生生的疼。平樂左右晃了晃,襲擊她的人似乎出手很有分寸。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也不知道自己遇襲了有沒有人發現。
恐怕沒有吧。
桃兒以為她去見何勁了,何勁自然以為她好好獃在房中。恐怕得第二日何勁去尋她,才會知道她失蹤了。可襲擊她的人到底意欲何為?
正想著,有腳步聲傳來,聲音很快走向她,最終停在她身邊,平樂屏息,等待著那人下一步的舉動,不想突然間,蒙眼的黑布被扯掉,平樂本能的閉上了眼睛,隨後緩緩睜開,映入眼帘的是一盞熒火般的燭光,而扯下她蒙眼布的人站在她身邊,平樂側目。
隨後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會在此時看到面前之人。
「怎麼?被綁傻了嗎?」那人淡淡的道,這樣一看,竟然有了幾分三年前君子如玉的樣子。
平樂怔怔的搖頭。
「郎君,為什麼?」
「為什麼把你綁來此處嗎?自然是……平樂,我反悔了。我不會放你離開的,在殷氏諸人的眼中,你己經離開了。何勁也己追隨你而去。」
竟然是殷裔,將她打昏弄到此地的竟然是殷裔,平樂無論如何想不通為他殷裔要如此做,聽他一番話,她才恍然大悟。
一趟祠堂之行雖解了他的疑惑。可同時卻讓他心生留下她的惡念。他可以不在意她。卻不允許她將一切斬斷。
這樣的強盜邏輯竟然出自殷裔。平樂覺得自己今天真是開了眼界。平樂打量自己身處之地。似乎是間寢室,可絕不是殷裔的房間。房間中的陳設很是簡陋,似乎只是隨意擺放了些必需的用品。有一張榻,還有張小几,旁的便再也沒有了。
從陳設看,這似乎是殷氏供客人居住的房間。而且還是相對地位低下的客人。
「殷裔,你不能如此。明明說好的,只要帶你搞清楚殷氏祠堂的秘密,你便放我離去,以後也不再找我和安兒的麻煩。你堂堂殷氏嫡子,不能出爾反爾。」平樂在做著垂死掙扎。
殷裔笑了。只是那笑,卻是讓平樂覺得毛骨悚然。「祠堂的秘密?那請你告訴我,祠堂到底有什麼秘密?除了能產生幻境撩撥人心,還有什麼?那個白屋子嗎?那裡又是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
「殷裔,你強人所難,我怎會知道那間屋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連見多識廣的殷氏嫡子都不識的東西。我一個無知女郎怎會知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再留在這裡對你毫無用處。一看到我,你便會想起那起你現在看來很是魯莽而且毫無易處的事情……」
殷裔沒有否認,那便是默認了,平樂心裡苦澀難當。還是強迫自己開口。
「好歹算是相識一場,我們就算當不成夫妻,也總不至於成為死敵吧。殷裔,我曾說過誓不為妾,而你當時也認同。即如此,你留下我做甚?我還有什麼用處值得你殷氏嫡子榨取嗎?」平樂這話說的隱隱帶了火氣的。
雖然入殷氏並不是這個初衷,她是想極力撮合殷裔與周芙的,她想著,左右他們沒有緣份,總不能讓他一生不娶吧,早晚是要娶妻的,早晚是要與旁的女郎生下嫡子的,那個人自然也可以是周芙。至少周芙身份夠尊貴,而殷氏也確實需要周氏這樣的助力,所以雖然在旁人眼中是件蠢事,可她還是為此進了殷氏。
可事與願違。周芙對她表現出很大的敵意。
而她也沒大方到天天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周芙那張冰臉,事情便僵在這裡。好在這時殷延之出面,殷氏諸人都對祠堂內幕很好奇,於是她順手推舟。本以為水到渠成之事,最終卻被殷裔打破。
明明他該是個君子的。為何卻變成這般模樣。
難道沒了七情六慾,人便真的淪為怪物了嗎?
「你有什麼值得我榨取的?你暫且留在殷氏,在我搞清楚祠堂中那間白屋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才算是真正的真相大白,到時自會依約放你離去。怎麼?擔心安兒?不必擔心,他好歹是我的孩兒,就算我現在沒心,也不至於拿他如何,你既然放心周九,那便讓安兒繼續留在周氏吧。」殷裔說完,似乎覺得自己的話太多了,擰了擰眉頭,隨後轉身離去。
屋子因為少了一個人,瞬間變得十分冷清。平樂不用試也知道院子的門定是鎖上的。而她,被拘禁了。即知是殷裔,平樂的心緩緩放下,雖然他現在對她無情,或者說他現在對誰都是無情的,可她似乎心中篤定,他至少不會傷她性命,同時他說暫時不會尋安兒。
在這亂世,能這般暫時安寧亦是珍貴的。
只是,事情遠沒有平樂想的那般簡單,她以為自己暫時聽令留在殷裔,待時間一久,殷裔覺得無趣了,她自是可以脫身,到那時接上安兒,再尋個戰火少的地界,便可以過真正安寧的日子了。事情到這一步,殷裔若再不放過安兒,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只是,殷裔留下她,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要搞清楚那間白屋子裡是什麼東西嗎?
饒是平樂是個聰慧的,也無法知道此時殷裔腦中都在想什麼。
被『拘禁』的當夜,平樂早己睡下,突然間,房門被撞開,平樂一驚,抱被而起,借著屋中僅有的燭光看到進來的竟然是殷裔,一身墨衣的殷裔,他看著平樂,隨後一步步,有些踉蹌著向她走來,隨著他的走近,平樂聞到熏天的酒氣。
他喝酒了,而且喝醉了?
平樂從未看過殷裔的醉態,雖然時下很多郎君以遍嘗美酒,遍賞美人為憑生所好,可殷裔不是他們,他不會放縱自己,即便應酬時飲酒難勉,他也從不會讓自己喝醉,可此時,他卻是醉的,因為他看她的目光,竟然讓平樂覺得心悸。
這是怎樣的目光啊?
淡淡的,不知是否是醉意的關係,似乎含著朦朧的水光。他一步步走向她,而平樂的身子卻彷彿被定住,瞬間失去了一切行動的力量。
便這麼眼看著他一步步走來,最終雙腿一軟,撲倒在榻上,而平樂,則被壓在他身下。
「郎君。」平樂試探著喚著。
殷裔擺擺手,似乎不勝煩擾,嘴裡嘟囔著好睏,要睡……片刻,他便保持那姿勢酣然睡去。濃重的酒氣熏得平樂亦有些醉熏熏,她用力推著身上的殷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殷裔推到一旁,殷裔順勢一滾,竟然佔了她半張榻,繼續睡著。
平樂蜷成一團,便那麼怔怔看著酣睡的殷裔。
有時,她搞不清楚自己對他到底還抱著什麼心思?歡喜他,恨他,在意他,淡忘他,太多的情緒直叫平樂覺得筋疲力盡。可見他便這麼醉倒在她的榻上,她卻心軟了。
人活兩世,總有些彌足珍貴的,上一世她活的懵懂,這一世,卻活的很清醒。她在意的東西其實很少,本質上說,她也是個冷情的人。她知道毓帝對她有心,也知道楚溯待她也含著真心,甚至周悠對她亦有幾分心思。可是她全部裝做不懂。
因為她清楚,那些人不是她想要的。
皇宮?皇族?這是她無論如何也要逃避的。哪怕當初心灰意冷之時,她也從未想過會跟楚溯如何。就算那時真的嫁給楚溯,她也沒信心可以一輩子呆在楚溯身邊。而氏族,亦是她想要逃離,卻不得不身陷其中之處。
有人問,殷裔有什麼好?除了第一公子的名頭。
她其實答不出的,初時,只有他認同她,那時她有一種被倚重的感覺,覺得自己哪怕是女郎,亦不是無用的。
後來知道她是女郎,他對她一直若即若離,直到杏花鎮后,他才對她說,會在來年春暖花開之時親迎。
可是他失約了。
而她傻傻的去濮陽尋,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會親自去楚地尋他。對他,她把能付出的都給予了,最終換來了什麼?
禁錮?逼迫?
不是不怨的,只是她知道,他其實也是身不由己。
因為是她幫他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
離開與否此刻變得不那麼重要了,能與他有這樣片刻安寧的相處,平樂很是珍惜,她為他蓋好被子,便那麼把自己縮成一團,看著沉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