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28第 28 章

推掉所有會議,向南坐在落地窗前,看漫天飛雪將整個城市包得銀裝素裹。

剛收到的請柬被他扔在桌上,像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不願相信那是真的,但他們已經開始發請柬了,這就說明,還有很多其他的人,和他一樣收到了這個紅色的小紙片,而那些其他的人,勢必都是政商名流,非富即貴。

也就意味著,這不是一場可以開玩笑的婚禮。

狠狠地幹了一杯酒,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原來她,真的是要嫁人了……

就這麼枯坐在皮椅上,俯瞰著窗外的城市,直到夕陽西下,他依舊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讓他做一個商業決策,他可以用各種數據分析,可以想辦法打通政府的脈絡,因此能很清晰地判斷出決策的盈利能力。

但是怎麼才能知道自己愛一個人?他沒有數據支持,沒有任何憑藉,只能靠內心的感覺。是,他感到心痛,不舍,但是怎麼才能知道這就是純粹的愛?不是依賴,不是佔有,不是自尊在作怪?

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疲倦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結婚,他得去給她買禮物,他很少送過她什麼,他記得她最喜歡那些亮晶晶的寶石,像小女孩一樣喜歡收集閃閃發亮的東西。

因為喝了不少酒的緣故,他不能開車,便讓司機載著他去珠寶店。車子從地下停車場滑出去,在仁恆的大門前,他看見雪地里站著一個抱玫瑰花的小姑娘,仰著有些青澀的臉龐,安靜地望著頭上漫天飛雪,一動不動,肩膀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那正是6川的小情人,今夏。如果林夕跟6川結婚,恐怕她就會成為他們婚姻中的第三者。

向南下意識出聲:「停車。」

司機立刻緩緩地把車停穩,向南推門走下車去:「怎麼站在這兒,也不回家?」

今夏聞聲,這才看向他:「向主席。」跟著有些尷尬地解釋:「我剛在想事情,一時忘記了。」

向南掃了眼那束玫瑰花:「6川送的?」

今夏搖搖頭。

安靜地審視了她片刻,向南一轉身:「上車,我有話問你。」

他感覺6川對她不只是單純地包養那麼簡單,看得出來,他很重視她,甚至是有幾分喜愛。既然這樣,她就有可能成為6川身上的短板,但凡是別人的短板和弱點,他都十分有興趣。

*

和今夏簡單地聊了一陣,向南便對她和6川的關係有了個大概的認識。他是準備去珠寶店給林夕挑禮物,現在正好碰上今夏,就順路帶著她去幫忙試,也可以趁機打聽些6川的消息。

在店內逛了一圈,他腦子裡回憶著林夕曾經給他展示過的設計稿,她最愛的就是鏈子,什麼手鏈項鏈腳鏈,她統統都喜歡。

指了指櫃里的一條鑽石手鏈,侍者便會意地戴上白手套,恭敬地將鏈子取出來,今夏也配合地獻出手腕,侍者輕輕給她戴上,燈光折射下,一水兒的璀璨。

向南伸出手,指尖輕輕托住今夏的手腕,細細欣賞。白皙,細膩,和林夕很像,手鏈若是戴在她本人手上,也必定如這般好看。

就在這時,門口吱呀一聲響,有誰走了進來,跟著托在向南指尖的纖細手腕便被一隻寬大,骨節分明的手掌奪去,耳畔響起譏誚的聲音:「向主席,什麼時候你的愛好變成撬人牆角了?」

向南這才看清走進來的人是6川,想必剛才他和今夏的互動令他產生了誤會,正欲開口解釋,餘光瞥見門口站著個人影,依稀是熟悉的輪廓。

他下意識朝那個方向望去,瞬間僵住。林夕安靜地站在門口,還是那張過分美麗的臉,卻比從前消瘦。

兩人視線在空中對接,向南心裡一驚,那雙曾經光彩奪目的眼睛,此刻灰濛濛一片,猶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林夕的目光卻輕輕掃過他,在6川握著今夏的手上一頓,轉身便走了出去。婚禮在即,她和6川都忘了要買結婚戒指這件事,這才相約了匆忙趕來,哪裡知道會在這裡遇見向南,還遇見自己未婚夫的小情人,她自然不會傻得留在店內給人看笑話。

向南見她掉頭就走,直覺地拔腿想追,腳步卻在下一個念頭硬生生止住。不,他不愛她,所以他什麼都不可以做。

追上去,又有什麼好說?

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要逼我後悔曾經救起你。

這樣的話,就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吧。他該是恨她的才對。她也該是恨他的才對。只是,為什麼他恨不起來?為什麼她看上去一點都不恨他?

他兀自沉思,那頭6川已經霸道蠻橫地拖著今夏的手將她拽走了,連手腕上的鑽石鏈子都沒摘,他這才回過神來,從懷裡掏出卡:「結賬。」

付完錢之後,向南也沒有心思再逛下去,便走出了店門,視線下意識地在街道上巡梭起來。因為下雪,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林夕沒走遠,他一眼就攝住了她的背影,依然是海藻一樣的長發,末尾海浪一樣的卷,傲人又難以馴服。

他凝望那抹倩影片刻,本能地抬腳跟了上去,不疾不徐,不遠不近,雪花在他腳底發出被踩實的咯吱聲。她沒撐傘,脊樑挺直,穿簡潔的米色長款大衣,步速有些慢,似乎沒有目的地,只是在閑逛。

向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她,他只是想那樣做,所以就做了。他沒看見她的車停在這裡,也沒看見那個煩人的二十四小時跟班,想必她是搭6川的車來的。但是6川剛已經不由分說地載著今夏走了,那她要怎麼回去?

林夕緩緩地走在前面,絲毫沒意識到身後多了一名尾隨者。這段時間為了準備婚禮,她簡直累得跟狗一樣,要處理無數大小事,面對無數人,送無數請柬,做出無數強顏歡笑,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下,她有些吃不消。

難得一個人,倒不如在街上走走,散散心。

此時此刻,她是如此普通,誰都不認識誰,她也不是誰的女兒,不用在衣香鬢影的聚會裡,舉著高腳酒杯佯裝大笑,像王家衛的電影,擦肩而過的距離,不過零點五公分。

雪不停地下,飄飄搖搖,掛上她的睫毛,她拿手揩去,視線不經意地落到街邊一個孤零零站著的小妹妹身上,看起來約莫五歲的年紀,扎著兩個花哨的羊角辮,身上穿著鼓鼓囊囊的羽絨服,扁著小嘴,眼眶發紅。

林夕腳步頓了頓,還是改了方向,朝她走過去,在她身前蹲下來,柔聲問道:「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小妹妹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並不回話,癟著嘴,彆扭地把臉轉到一邊。

林夕嘴角浮起淺笑,繼續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妹妹拿眼尾瞄她兩下,鼓著亮晶晶的小眼珠,就是不回話。

「你媽媽呢?」該不會是被扔掉的小孩吧……

話剛說話,就不知從哪兒跑過來一個阿姨,小妹妹一見就撲上去抱著她大腿,一邊喊媽媽,一邊嚎啕大哭,那女人摟著女兒,半是心疼半是責怪:「以後還敢不敢隨便亂要玩具了?再這樣,媽媽還不要你。」

小妹妹一聽,仰著小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幾乎是嚎著說:「媽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夕這下算聽明白是怎麼回事,敢情那小妹妹的媽媽就一直躲在旁邊,假裝把她扔掉,然後看見她這個陌生人上去詢問,這才忍不住跳出來。

無奈地搖搖頭,同時又放了心,她撐著膝蓋從地上站起來,忽然心臟突突地亂跳,胸口像壓上了巨石,沉得喘不過氣,跟著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身子就筆直地朝地上摔去。

旁邊母女二人見她突然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嚇得呆若木雞,一時沒了反應。下一瞬間,一個疾馳的身影就闖了過來,跪在她身邊,迅速將她扶進自己臂彎,胡亂地拍掉她臉頰沾上的雪花,著急地低喚:「林夕,林夕。」

林夕臉色慘白如紙,對周遭的刺激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如同已經死去一般。

向南心直直地往下沉,慌張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心急如焚地朝著自己的車飛奔。

將她抱進車裡,他幾乎失控地朝司機大吼:「去醫院!」

司機沒見過他這幅瀕臨抓狂的模樣,哪裡還敢怠慢,一腳大油門轟到底,車子便嗖地射了出去。

向南抱著她坐在後座,讓她頭枕在自己胸膛,人就在他懷裡,可是卻什麼意識都沒有,身子軟得像個布娃娃,呼吸微弱,嘴唇蒼白,氣若遊絲。

他下意識地緊緊地摟著她的腰,彷彿如果不抱緊一點,就會失去她。

此刻他感到手足無措,眼神慌亂,呼吸急促,連嘴唇都在發抖,這輩子,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恐慌過,小時候那種會被人丟棄的感覺,此刻又盡數襲上他的心頭。

不可以,他不可以被她丟掉……她是林夕,林夕不會丟下向南……

下意識地把她抱得更緊一些,嘴唇顫抖地貼上她的額頭,傳來冰冷的觸感,他本能地吻著那處地方,眼眶泛紅酸脹,反覆低喃:「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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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後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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