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潺潺流水聲從不遠處傳來。

意識朦朧間，海棠未來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黃昏河。然而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伴隨著流水聲而來的，是小孩子們的笑聲。

帶著彷彿宿醉未醒的頭痛感，海棠未來掙扎著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公園裡一個小山丘的草坪上。此時正是草長鳶飛的季節，陽光溫和，好多人都跟海棠未來一樣躺在草地上養神。和煦的風吹在臉上，彷彿內心的陰暗沉悶都能在這樣的天氣里一掃而空。

很多小孩子在家人的陪伴下來這裡玩耍。喧囂和愉悅充斥著整個公園。

這裡不是日本，聽到周圍充斥著的不同膚色和發色的人說著完全不同於日語的語言，海棠未來立刻就能斷定。

不但是空間的變化，連時間也對不上。在醒來之前還在白川家的時候，是日本的冬天。

海棠未來慢慢回憶起之前在白川家的情景。在聽到白川智的哭聲之後她第一個跑進了主卧室。很快，百川夫人也上樓來，海棠未來就把白川智交給了百川夫人。之後就是聽到納魯說去閣樓查看。

然後……

然後……不知怎麼的，好像是二樓走廊的扶手突然斷裂，海棠未來就突然從二樓摔下來。即使是現在海棠未來也怎麼都想不起當時的情況。彷彿突然就是大腦一片空白。

「海棠！」在聽到納魯的聲音之後海棠未來終於回過神來，但是此時她已經在從二樓下落的途中。

在落地之前，海棠未來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沙漏突然出現，沙漏頂端的代表自己還能在這個世界停留時間的沙所剩無幾。

看到每次穿越之前必定會見到的東西，海棠未來反而內心突然平靜下來。緊接著，一個小小的黑色的身影向海棠未來撲過來，隨後，海棠未來陷入沉睡。

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居然不是在冥河，這讓海棠未來感到有些驚奇。難道是因為自己睡的太沉，直接錯過了整個回到冥河的過程？

彷彿是加了外掛，無論去什麼地方都能迅速掌握當地語言的海棠未來在仔細聽了周圍人的談話之後，確定了這些人說的是英語。海棠未來站起來，打量著四周。既然說的是英語，自己應該還在同一個世界里。

也就是說自己並沒有穿越？

這麼想著，海棠未來叫住了從自己身邊跑過的一個小孩子，向他詢問現在的時間和地點。對方一臉奇怪地打量了海棠未來一會兒，不過最後還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了海棠未來。

2004年3月、美國芝加哥……自己竟然是回到了十四年前嗎？在同一個世界的不同時間點上穿越，這還是第一次。

這就是為什麼自己沒有關於冥河的記憶，因為根本沒有離開這個世界。

海棠未來的穿越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穿越會有一個大體的方向，但是具體去什麼世界什麼時間在扎卡拉的幫助下並不是不能選擇的。

可是，扎卡拉送自己來這個時間點，有什麼用意嗎？海棠未來思索著。

很快這個問題就得到了答案。因為海棠未來看到了一個橙色頭髮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從山丘下走過。

是蒼崎橙子！

哪怕從來沒有見過蒼崎橙子的照片，僅僅只是從干也先生，黑桐鮮花以及納魯的描述中出現過的人，在這一瞬間，海棠未來還是清楚地知道這就是蒼崎橙子。

然後，海棠未來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既然是蒼崎橙子，那麼她帶著的兩個孩子……就只剩下納魯和尤金這一個可能了。

小納魯，以及，在生前素未謀面的，小尤金。

海棠未來獃獃地望著山丘下慢慢走著的三個人。然而他們並沒有上來，反而是朝著公園大門的地方走著，應該是快要離開了。

明明只是遠遠望著，連納魯和尤金的表情都看不清，但是，海棠未來卻覺得自己清晰地看到了對方是戴著眼鏡的，兩個人格中比較溫柔的那個蒼崎橙子。得到這個認知，海棠未來在不知不覺中鬆了口氣。

可是鬆口氣之後，接下來該怎麼做，海棠未來卻完全不知道。就算蒼崎橙子對干也先生和黑桐鮮花很不錯，但是他們也都說好，蒼崎橙子對陌生人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所以，自己要怎麼上去搭話呢？

「蒼崎夫人您好，我是在十四年後看過你留在觀布子市那棟爛尾樓里筆記的海棠未來。」

「您好，我是未來會認識納魯的海棠未來。」

「您好，一年之內您將死於一場爆炸案。十三年之後，尤金會死於一場謀殺。」

……

無論怎麼想上去搭話都感覺怪怪的。但是如果只是正常地打一個招呼，也沒法繼續下去。

另一個困惑著海棠未來的事就是，過去可以改變嗎？

在這個時間點上，日本的某個角落裡，年幼的自己還被困在一所空蕩蕩的的房子里。如果提前告知了蒼崎橙子未來的危險，那麼自己的未來也會隨之改變嗎？或者說，來到這個時間點上本來就是必然，正是因為在這裡遇見了蒼崎橙子，才會有後來的一切？

在一切都還沒想清楚的情況下，海棠未來身體在意識之前就已經跟了上去。至少要知道以後怎麼才能找到蒼崎橙子才行。

然而跟海棠未來預想的不同，蒼崎橙子只是帶著兩個兒子繞了一大圈，到了公園的另一邊，便又讓尤金和納魯去跟一群小孩子玩。

即使是這麼小的時候，海棠未來也能分辨出納魯和尤金。那個拉著自己兄弟走在前面的一定是尤金無疑。而跟在後面，一臉不情願地被拉著走的就是從小就性格彆扭的納魯。

看到這樣的場景，海棠未來不自覺地笑起來。

在目送著尤金和納魯跟其他孩子玩在一塊兒之後，蒼崎橙子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著一直跟在後面的海棠未來。

被發現了。自以為很小心的海棠未來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在追求什麼？」到底還是蒼崎橙子先開了口。

從沒關注過關於蒼崎橙子聲音的描述，第一次聽到，海棠未來覺得她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的低沉。

然而對方的話，則讓海棠未來一瞬間聯想起蒼崎橙子留在觀布子市的筆記中蒼崎橙子跟荒耶蓮宗的最後一段對話。

「真正的睿智。」幾乎是下意識地，海棠未來說出口，然後猛地停頓住，「不，不是……」

聽到海棠未來的回答，蒼崎橙子也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荒耶？不對。你是誰？」

「我不是荒耶先生。那個……我只是前幾天還在看您留在觀布子市那棟爛尾樓里的筆記，所以下意識就說出來了。」海棠未來說著吐吐舌頭。

「我的筆記？」蒼崎橙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居然用了這麼多年才找到我在日本的藏身之所嗎？協會真是越來越墮落了啊。」

「我不是魔術師協會的人。」海棠未來解釋著。

蒼崎橙子挑眉，等著海棠未來接著說下去。

「呃……」海棠未來想了想，最後決定從之前三口美嘉的話入手，「您知道『莫比烏斯時間軸』嗎？」

「時間重置？」蒼崎橙子似乎想起了什麼，皺起眉頭，隨即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說出「莫比烏斯時間軸」的時候海棠未來並不特別期待蒼崎橙子知道，因為三口美嘉說過，魔術師通常會隱藏自己的成果。蒼崎橙子一口說出時間軸的定義，反倒成為了海棠未來的意外驚喜。

「您聽說過？」

蒼崎橙子嗤笑了一聲：「曾經我還在魔術師協會的時候偶然聽說過一點關於這個的研究。不過是一群渴望成為神的痴心妄想的人罷了。」

「渴望成為神？」一瞬間，海棠未來想到了曾經在尤金的引導下出靈，看到了三口菜菜子的記憶之後那段紛雜又莫名其妙的場景。

北歐神話中的命運三女神，渴望成神的粉紅色頭髮的少女，暗鍊金術。

看著眼前少女幾度改變的臉色，蒼崎橙子正準備說什麼，就聽到海棠未來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道：「實力、神格、敬畏。」

「實力、神格、敬畏？」蒼崎橙子重複了海棠未來的話，「傳說中成神的途徑。所以，你是三口那個妄想家族的人？」

一瞬間，海棠未來覺得豁然開朗。原來如此。三口家的最終目的是成神。那麼之前出靈的時候看到的場景，那個大堂寺繭良恐怕就是三口家最早開始研究成神的人。

「蒼崎夫人。我來自未來。在這個時間離，真正的我現在3歲，應該是被關在日本的一所房子里。」海棠未來最終決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全盤托出。

「有人跟我說過，莫比烏斯時間軸本質上算是時間重置。但是，如果在時間軸一百八十度旋轉之後，連接上的並不是最開始的起始點呢？比如說，是更早的時候，甚至是是平行時空或者異時空，那麼扭曲的時間軸就會變成鏈接兩個世界的，類似橋樑一樣的東西。」

「穿越。」

聽到蒼崎橙子的話，海棠未來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我在十四年之後在日本的觀布子市爛尾樓里看到了您的筆記。筆記中說，您能做出跟自己完全一樣的人偶。如果現在的身體死去，靈魂就會在人偶體內重生。」海棠未來說著，看到蒼崎橙子皺起眉頭，顯然是不打算說這個話題。但是海棠未來還是接著說，「我知道你不想說這個話題。雖然筆記中沒有說明，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您製作的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偶並不止一個。也就是說，理論上來說，您是不死的。可是，十四年後的納魯跟我說，您在她4歲的時候死在了一場爆炸案里。從此再沒有出現。」

「所以，你是說，我會在今年內死去？」蒼崎橙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