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裝神弄鬼 上
手裡頭攥著剛收著的好幾份門包兒,腰子里還揣著兩塊瞧著還能上眼的玉石雕的小物件,生得眉短目細的管事瞧著那些個交頭接耳朝街口走去的背影,打從鼻孔里重重地嗤笑著自語:「就你們這樣的窮棒子碎催,還指著能一手得了橫財?也不琢磨琢磨自己命里有沒有?!死到臨頭還樂呵著做夢娶媳婦的美事兒,這四九城裡你們要不死,那可都沒人該死了!」
嘴裡頭低聲嘀咕,那生得眉短目細的管事一手拖著長條凳子,朝著貓兒爺宅子開著的半扇大門內走去
跟貓兒爺琢磨的路數一模一樣,才剛朝著那些個提著鼠籠子來求玩意的人物露了句話把兒,一群琢磨著發財門道的人物就像是見了蜜的螞蟻一般,好懸就把坐在長條凳子上的管事給抬了起來。原本就備著的門包兒都還不論,格外的又從腰子里摸出來平日里都串在自己肋骨上頭的體己銀子,一股腦塞到了管事的手中!
就從管事的手中求來的那些個沒調教出全活兒的玩意,一晚上下來都能叼回來十好幾塊大洋、甚或是一兩件能上當鋪了叫了死當的值錢物件,更何況那調教出了全活兒的玩意能給自己得來如何財貨?!
眼瞅著那些個想佔便宜的人物雞飛狗跳、你爭我奪,賠了數笑臉、許下諸般好處,拿足了架勢、得夠了好處的管事這才慢條斯理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這調教出了全活兒的玩意可不止一隻,就瞅著誰手裡能拿出來的大洋多、誰也就能將本求利、橫財就手!這會兒在這兒說多了沒用,明兒晚上見銀子說話,憑身家拿玩意,大傢伙眼珠子底下都瞧明白了,誰也都訛不著誰的便宜![
樂滋滋的琢磨著明兒大概齊能到手的門包數目。管事的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正打算進門,身後卻猛地響起了個透著三分陰冷、七分豪橫的聲音:「這是城北那隻貓兒的窩不是?」
腳底下一個絆蒜,生得眉短目細的管事好懸一頭摔進了大門裡頭!
雖說城北貓兒爺在四九城裡場面上並算不得當真出挑拔份兒的人物,可好歹也能在四九城裡調教鼠類玩意的人物里叫得響字型大小。甭瞧著住的這宅子模樣也就一般尋常,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當真要論起腰子里揣著的銀子。那可也不比四九城裡有頭有臉的商賈富戶差多少!
再算上貓兒爺在黑白兩道多少都能攀得上交情,四九城裡任誰見了貓兒爺,怎麼著也不能在場面上叫貓兒爺臉上太過難堪不是?
哪兒就能出來這麼位找上門來打臉的人物?
用力擰過了身子,管事的頓時吊著嗓門吆喝起來:「這是誰這麼」
都不等管事的把一句話說個囫圇,剛扭過了半邊身子的管事臉上已經挨上了一記脆亮的耳光,生生把剛擰過了半邊身子的管事打得原地旋了兩圈,這才一腦袋杵在了門扇上!
捂著腦門上飛快冒出來的、足有核桃大小的青紫疙瘩,管事的才一張嘴,兩顆后槽牙已然從管事的嘴裡掉了出來!
怪叫一聲。端端就叫一耳光扇掉了兩顆后槽牙的管事頓時倒退著走進了貓兒爺家大門內,直著脖子嚷嚷起來:「快來人吶這有上門砸明火的啊」
伴隨著管事那帶著幾分哭腔的叫嚷聲,從院門旁的兩間耳房裡,猛地撲出來三四個手裡提著短棍的壯棒漢子,一個個扯著嗓門吆喝著朝大門前撞了過來:「誰啊這是?這才掌燈的功夫就敢上門砸明火?」
「有耳朵的也該掃聽明白貓兒爺家的宅子是個啥地界不是?嘬死呢是吧?」
「甭廢話!私闖民宅、打死勿論,哥兒幾個併肩子上嘿!」
也不等那幾個貓兒爺家養著的幫閑漢子衝到門前,從敞開了半扇的大門口,一支南部式手槍的槍管倒是搶先戳進了院子。伴隨著一聲冷笑。一個留著半短不短的鬍鬚、腦袋上還扣著頂氈帽遮臉的壯年漢子慢條斯理地走進了院子里,冷著嗓門朝那幾個吆喝得格外歡實的幫閑叫道:「我瞧誰過來撞我這槍子兒?!」
只一瞧見那壯年漢子手裡頭抓著的硬火家什。方才還吼得豪氣干雲的幾個幫閑腳底下頓時一個急停,原本就要出口的喝罵也都打從嗓子眼裡硬咽了下去
擱在四九城裡數算,上門嘬事、砸明火的主兒,大多都是約齊整了二三十號人物,手裡頭拿著的多半都是些短棍、小攮子,鐵尺、鬼頭刀之類的兵器。就算是能在手裡頭攥著一把硬火家什,那也都是拿著塊紅布裹著遮掩起來,守著火器不見天光的場面規矩。
真要像是這麼單槍匹馬上門、混不吝地抓著硬火家什露臉嘬事的,不是沾著官面上的瓜葛、就是惹了豪門中的恩怨,這才能有這上門就亮出硬火家什立威的路數。老話都說寧與天斗、莫與官爭。給人當幫閑一個月掙些吃喝挑費,傻子才當真豁出性命去替主家戳這玩命的場面呢!
眼睛盯著那些個慢悠悠朝後出溜的幫閑,那壯年漢子手裡頭的槍管倒是筆直指著同樣在朝後出溜的管事,冷著嗓門朝管事的叫道:「問你話呢!這是城北那隻貓兒的窩不是?」
還沒等那嚇得渾身哆嗦的管事開口說話,院子里堂屋門口已然響起了貓兒爺那帶著幾分惱怒、幾分探究的聲音:「這位爺們,都說上門是客,可這做客的規矩,您橫是得守著點兒?瞅著您面生,咱們也該是頭回照面兒,您這上門就亮硬火家什這裡頭可得有個說道?!」
也不答應貓兒爺的話茬,那壯年漢子抬眼看了看面帶慍色的貓兒爺,手裡頭指著管事的那支南部式手槍槍管卻是重重地杵在了那管事的腦門上:「爺要是問你三遍還沒聽見個答應,那你這輩子可就甭再想開口說話了——這是城北那隻貓兒的窩不是?」[
都顧不上貓兒爺就站在自己身後,已經嚇出了渾身冷汗的管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迭聲地朝著那冷著面孔的中年漢子吆喝起來:「就這兒就這兒,您找的就這兒」
微微垂下了槍口,那中年漢子一雙眼睛盯著站在堂屋門口的貓兒爺,嘴裡卻是沉聲喝問著那癱坐在地上的管事:「那還不替爺把那隻貓兒給尋出來瞧瞧?」
眉毛猛地一立,站在堂屋門前的貓兒爺頓時勃然大怒:「你這當真就是上門尋不自在的?!來人,給我把他」
話沒說完,兩支半新不舊的漢陽造步槍猛地從堂屋屋頂上摔到了貓兒爺的眼前,都沒等貓兒爺叫這從天而降的步槍驚得倒退兩步,一把黃澄澄的子也像是熟透了的棗子一般,東一顆、西一顆地叫人扔進了院子里。
扭頭看了看那兩支憑空掉落在堂屋門前的步槍,癱坐在地上的管事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連滾帶爬地竄到了滿臉驚疑神色的貓兒爺面前,壓著嗓門朝貓兒爺急聲叫道:「爺,今兒來的可真不是善茬兒,這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爺您就委屈」
一腳把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管事踹了個跟頭,貓兒爺深深吸了口氣,可奈何地走下了堂屋前的石階,朝著那陰沉著面孔的壯年漢子迎了過去。
既然做的是見不得光的買賣,貓兒爺老早也就防備著有人上門尋自己是非。差不離就在把大雜院改成了自己的宅院之時,貓兒爺已然花錢雇了倆帶著槍的潰兵當了自己貼身的保鏢。平日里好吃好喝供著,也都從來不叫那倆潰兵在旁人面前露臉,求的就是當真要命的時候,能憑著那倆潰兵手裡頭的兩桿槍保自己一時平安。
可今天見著的這場面,倒是著實透著邪行。聽著外面動靜不對、悄悄爬上了屋頂的兩個潰兵都還沒等自己一聲令下,已然連吃飯的傢伙都叫人扔了下來,顯見得已然是凶多吉少!
就算是那倆潰兵算不得什麼絕世高手,可能在眨巴眼的功夫、悄沒聲地就收拾了這倆潰兵
在自己瞧不見的地方,倒是還有多少這樣的好手盯著自己?!
腦子裡胡亂轉著念頭,貓兒爺在離著那壯年漢子還有三五步的地方站定,迎著那壯年漢子就是一個寒鴉鳧水的盤道大禮:「這位爺,您恕我眼拙見識淺敢問您走的是哪條道?翻的是哪座山?世上江河千百條,您行的哪條順風順水船?」
毫不理睬貓兒爺朝著自己盤道的禮節與問話,哪壯年漢子拿著手中的槍管指了指貓兒爺身後的堂屋:「你就是那隻貓兒?有爪子不在身上掖著,倒是擱在房頂上吹風?」
眼見著那壯年漢子壓根都不理會自己盤道的江湖禮節與問話,貓兒爺卻是拱手再又一揖:「那敢問先生您是何處高就、哪裡發財?」
冷笑一聲,那壯年漢子依舊不理貓兒爺的話茬,倒是垂下了手中槍口,自顧自地朝著堂屋走去,口中曼聲喝道:「把閑人都攆出院兒去,院門給關了上栓!爺今兒能到貓窩裡來尋你這隻貓兒,那可是你這隻貓兒祖上積德!可要是你不識抬舉」
猛地回過了身子,那壯年漢子閃電般地將槍口指向了滿臉怒色的貓兒爺:「哪怕你就是當年的御貓展昭,爺還真就不信你能跑得過爺的槍子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