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一言驚醒
眼睛盯著打扮成了小叫花子模樣的九猴兒,手裡還捏著幾張寬窄不一、字跡潦草的紙條,相有豹沉著嗓門朝九猴兒問道:「可都拿捏准了?這事兒上頭可出不得丁點兒的漏子?!」
臉上抹著髒兮兮的油泥、身上穿著件虱子窩似的破爛大襖,九猴兒捧著手裡頭那缺邊沒沿兒的花瓷大碗,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丁點兒都錯不了!照著天星行里送過來的消息,我跟幾個小兄弟擱在磨眼兒衚衕來回走了好幾趟,街面上能瞧見的全都記在這些紙上了。」
低頭看了看那些紙張上歪七扭八的字跡,相有豹很有些感慨地嘆息著低笑起來:「這還真得虧了你師姐?這要不是她見天兒抓著你們這些個頑皮孩子認字,估摸著你們這時候還都得是睜眼瞎的模樣?」
狠狠吸溜著凍出來的鼻涕,九猴兒才把正經事由交代完,臉上已然沒了正形,嬉笑著朝相有豹說道:「師哥,我這兒倒是有個事兒不明白,還得跟您問問,也好長長我這見識?」
很是好奇地看著滿臉嬉笑神色的九猴兒,相有豹不禁抬腿朝著九猴兒虛虛踢了一腳,嘴裡也是曼聲笑罵道:「我的九猴兒爺,您這心裡頭又得是憋了啥壞水了?麻溜兒說,啥事?」[
裝模作樣地掰弄著手指頭,九猴兒嬉笑著邊朝議事屋子外面退去,邊朝著相有豹擠眉弄眼地說道:「現如今我叫您師哥,管納蘭姐叫師姐。這要是日後您和納蘭姐那我倒是該叫納蘭姐師姐呢?還是得開口叫了師嫂」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朝著九猴兒一瞪眼,相有豹哭笑不得地指著九猴兒叫道:「我的九猴兒爺。我說您這腦子裡倒是琢磨的些個什麼有的沒的?麻溜兒把您身上那虱子窩給扒拉下來,再請您二叔來議事屋子裡」
話音未落,嚴旭已然一步跨進了議事屋子裡,朝著相有豹含笑說道:「這還用得上相爺您說個請?我這兒自個兒就來了!」
趕忙朝著嚴旭一拱手,相有豹也是含笑朝著嚴旭說道:「嚴爺,您這可真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九猴兒跟他那些個小兄弟上磨眼兒衚衕踅摸了一早上,倒是把街面上能瞧著的動靜都記下了。您先瞧瞧他們記下的這些個動靜?」
朝著相有豹一點頭,嚴旭卻是先從懷裡摸出個四方小紙包,抬手把那紙包扔到了九猴兒的懷中:「拿著這葯沫兒化了水,把你和你那些個小兄弟身上都仔細洗洗,可千萬別馬虎!大冷的天兒,這身上要存了虱子、過上毛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忙不迭地把嚴旭扔到了字跡懷裡的紙包收拾起來。九猴兒卻是朝著嚴旭呲牙一樂:「二叔您只管放心,我相師哥老早就把這祛虱子的葯給備下了,眼下正擱在伙房讓我納蘭師嫂給熬著呢!」
嘴裡插科打諢地胡說八道,可九猴兒腳底下倒是一點兒都不慢,飛快地溜出了議事屋子,捎帶手的還翻手關上了議事屋子的房門。
含笑從戶口瞧著九猴兒直奔了伙房。相有豹這才朝著嚴旭又一拱手:「嚴爺,這可又得勞動您大駕聽風掌舵了!」
拱手回禮,嚴旭伸手取過了相有豹手中拿著的那些紙條,一張張展開來放到了議事屋子裡的桌子上頭,彎著腰逐字逐句地品讀著那些寫的東歪西倒的小字。老半天方才直起了腰身,朝著站在桌子旁一臉關注神色的相有豹搖了搖頭:「相爺。這回咱們可真是碰上了硬茬兒了!鬧不好,咱們壓根都見不著南沐恩的面兒,更甭提要想轍從南沐恩口中問出南家八庫的底細!」
很有些驚訝地看著面色凝重的嚴旭,相有豹低聲追問道:「嚴爺,難不成這磨眼兒衚衕還真就是龍潭虎穴不成?」
抓過桌子上的茶壺倒了碗茶水,嚴旭伸著手指頭蘸著茶水在桌子上來回畫了幾下,粗粗勾勒出了磨眼兒衚衕周遭的地形:「相爺您瞧,這磨眼兒衚衕周遭的街巷像是個什麼?」
歪著腦袋看著嚴旭在桌子上勾勒出來的地形圖,相有豹緊皺著眉頭端詳半晌,方才像是拿捏不準似的低聲應道:「我瞅著這倒是像一張磨盤上頭的磨道兒?」
微微一點頭,嚴旭伸手朝著桌子上用茶水畫出來的地形圖中央一指:「磨眼兒衚衕就在這些磨道當間,人走在衚衕里估摸著還不覺得,可要是登高一瞧,這磨眼兒衚衕就是個圓圈的模樣,進出都是一個口兒。照著九猴兒領著那些個孩子們記下來的情形,就在這磨眼兒衚衕進出的口兒左右,有兩幢二層小樓。都不用多琢磨,只要這兩幢二層小樓上頭守著倆拿著硬火家什的好手,二三十號人都甭想太平進出!」
繞著桌子轉了半圈,相有豹指著地形圖上幾條跟磨眼兒衚衕只隔著一座院子的衚衕說道:「打從這幾條衚衕穿房朝著磨眼兒衚衕里灌呢?」
伸手捻起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嚴旭搖頭應道:「估摸著也不成!隔開了這幾條衚衕的院子都不大,進出的人物也都是些瞧著身上就帶著功架的人物,就連九猴兒領著的那些孩子們都能瞧得出來,估摸著那些院子里扎著的主兒,也就都是磨眼兒衚衕中一事兒的人物!」
伸手輕輕摸著自己下巴頦上頭長出來的胡茬,相有豹再繞著桌子轉悠了兩圈,這才抬頭朝同樣緊鎖著眉頭的嚴旭問道:「硬灌、偷摸的法子都不成,那混進去?」
將桌子上幾張紙條都拿在了自己手中,嚴旭嘆息著應道:「怕是也難!早聽說四九城裡除了巡警局的監牢。還有另外幾處民國政府里上不得檯面的黑獄,專門關押那些個要緊人犯。甭瞅著明面上那些黑獄稀鬆尋常、壓根不招人耳目。可暗地裡卻是戒備森嚴。聽瑛荷姑娘說,就她們那共產黨的堂口裡,就有一回想要想轍救出來關在一座黑獄中的弟兄,可離著那座黑獄還有幾條街就露了馬腳。不得已之下,二三十號帶著硬火家什的兄弟玩了命的朝那座黑獄裡頭灌,到了也沒能把人給救出來,反倒又折損了七八個好手這要照著我說,想混進這麼個地界。當真為難!」
眉毛都擰成了兩個疙瘩,相有豹很有些不信邪地咬牙叫道:「這天底下還真就有這鐵桶般縫可鑽的地界不成?那就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孫大聖不也找著了個能透氣的窟窿么?」
捻弄著手中那些記著磨眼兒衚衕周遭情形的紙條,嚴旭奈地低聲應道:「凡事都怕琢磨,尤其是怕行家扎堆兒琢磨!能選上磨眼兒衚衕這樣的地形,還能布置上這麼嚴實的防範手段,顯見得這黑獄裡頭就得有軍伍行里的好手支應。說不好還得捎帶上那些個懂江湖道路數的人物從中參謀。想要在這些個行家扎堆兒琢磨出來的黑獄中成事相爺,我這兒說句喪氣話——可別一個弄不好,南家八庫的事由沒弄明白,倒是再陷進去幾個人?」[
話音剛落,議事屋子的房門卻是被人輕輕敲響。伴隨著清脆的敲門聲,納蘭的聲音也在議事屋子門外響了起來:「嚴爺。晌飯這就做得了。今兒中午吃的擀麵條,怕擱時辰長了不好入口,我這兒請您個示下,是把晌飯給您送議事屋子裡來,還是您上伙房跟堂口裡師傅們一塊兒吃?」
朝著眉頭緊鎖的相有豹一樂。嚴旭幾步跨到了議事屋子門后,輕輕拉開了虛掩著的房門。迎著站在門口的納蘭和聲笑道:「可是當不得納蘭姑娘這麼奉承著我,我這就上伙房吃去」
有意意地回頭看了看依舊在皺著眉頭沉思的相有豹,嚴旭也不再與相有豹招呼,倒背著雙手自顧自地朝著二進院子里的伙房走去。
側身候著嚴旭慢慢走遠,納蘭這才抬頭看了看呆愣愣站在桌子旁的相有豹,抬腿走進了議事屋子裡,很有些嗔怪地朝著相有豹低叫道:「這晌飯都做得了,還得請您上座、把飯送到您嘴邊不是?大早上起來就瞅著你裡外來回的忙活,就喝了兩口稀粥,這會兒還不餓?!」
像是壓根都沒聽見納蘭再跟自己說話,相有豹嘬著牙花子又繞著桌子轉了一圈,自言自語地喃喃說道:「我就還真不信了這就算是個鐵核桃,那也得生出來個縫不是」
輕輕一跺腳,納蘭忍不住走到了桌子旁邊,貼著相有豹的耳朵、提高了嗓門叫道:「哪兒就有這麼緊要為難的事兒,值當你連飯都不吃的一個勁兒琢磨?!要覺著我做的飯不合您胃口,我這就上外頭飯館給您叫一桌滿漢全席伺候著您?」
眼角猛地一挑,相有豹直眉瞪眼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佯裝慍怒的納蘭:「妹子,你方才說啥?滿漢全席?」
瞪圓了眼睛看著相有豹,納蘭倒是真有些生氣地朝著相有豹叫道:「你還真想著讓人替你上外邊叫一桌滿漢全席?!」
手忙腳亂地從一疊紙條里找出來一張只寫了十幾個字的紙條,相有豹飛快地把那紙條上的字跡看過兩遍,猛一伸手抓住了站在自己身邊的納蘭一雙胳膊:「妹子,你可叫我說什麼好這回,可是啥都有了!」
被相有豹驟然伸手抓住了胳膊,納蘭頓時掙扎著漲紅了面孔,很有些羞惱地低叫起來:「你這是鬧什麼幺蛾子撒手快撒手」
剛巧在這節骨眼上,手裡頭捧著一大碗炸醬麵的九猴兒溜溜達達地走到了議事屋子門口,也都不看議事屋子裡的相有豹與納蘭,自顧自地扯著嗓門叫道:「師哥,晌飯可是做得了您抓著我師嫂您二位這是練的什麼功夫樁架」
一張臉紅得如同香山楓葉,納蘭猛地一扭頭,惡狠狠地朝著九猴兒喝道:「閉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