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試戲(三)
肖裳如夢初醒般一拍桌子,「你未婚妻呀!」
簡葇正在默默喝著最愛的紅茶,聽見這句話,一口熱茶直接嗆到了氣管里,引發了一陣翻江倒海的咳嗽。
坐在她對面的鄭偉淡淡地遞了她個餐巾,淡淡地答:「沒錯,是她!」
「聽說你們快結婚了?什麼時候結啊?」肖裳又問。
「暫時,還沒決定。」
這個答案又引發簡葇更劇烈的咳嗽。
假如她在幾天前聽到這個消息,她至少可以裝作淡淡一笑,道一聲:「恭喜!」,繼續喝茶。
然而,在他們有過那樣的一夜之後,在他說過「我最想要的女人,始終只有你……」,還有那些動人的情話之後,在她決定了要陪他糾纏到底,開始期待他們未來七年的生活之後,她聽到這樣的消息,怎麼可能再淡定。
可不淡定又能怎麼樣?她連在人前大聲質問他一句「你有未婚妻,那我算什麼?!」的立場都沒有。
她是個被包養的女人,還是她主動要求被包的,且只值一棟別墅的價。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簡葇抬眼看見肖裳雙手捧著茶杯,若有所思看著她。她勉力地擠出點笑容。「不好意思,這茶的味道有點怪……」
「是么?」
鄭偉悠悠然端其茶杯,細品了一口,贊同地點點頭。「嗯,這金駿眉的味道好像有點酸。」
他,這分明就是故意刺激她。
簡葇忍住踢他一腳的衝動,乾笑著對肖裳說:「不好意思,我一向喝不慣茶,我只喝咖啡。」
她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肖大編劇的聯想力超乎常人,馬上領會到精髓:「哦!你喝慣了岳總的咖啡,當然喝不慣我們鄭處長這紅茶了……上海的咖啡是不是特別甜哪?」
「呃……是甜一點!」
「這麼說,網上都在說你和岳啟飛熱戀,是真的嘍?」這編劇的邏輯思維……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簡葇只覺得房間里的溫度好像驟然冷了二十幾度,以至於她有種冰凍的錯覺。
剛好漂亮的服務生進來傳菜,鄭偉叫住她。「來一杯KopiLuwak,謝謝!」
她很想說,其實比起那貓屎味兒,她真心地更喜歡金駿眉的甜醇,然而……想起「即將結婚」的話題,她坐直,朝著服務生抬抬手,「還是來一瓶96年木桐吧。」
鄭偉開車不能飲酒,簡葇就和肖大編劇邊吃、邊喝、邊聊著上位的劇本。聊起劇本里熱戀的那一段,簡葇的酒越喝越好爽。
鄭偉一言不發,只時不時對著簡葇空了的酒杯眉峰微鎖。
肖裳忽然發現眼前的畫面很美好,就像她無數次在腦海中描繪過的劇本中該有的畫面,男女主角多年後的重逢,一個是淡然以對,一個笑得沒心沒肺
電光火石般的靈感在她腦中一閃,她構思起劇情的發展,直到她的手機響了。她看見手機上顯示著「卓團長」,頓時眉開眼笑。
出於禮貌和個人隱私不宜外泄,肖大編劇說了聲:「抱歉,我去接給電話。」,便拿著電話去了走廊,馬上接通。
「喂!」面對著多日不見的老公,她的聲音浸透著金駿眉獨有的甘甜。
「還在試鏡嗎?」
「嗯,試完了。正在和帥哥吃飯呢。」
「哦?是劇組的演員嘛?」卓超然絲毫不介意:「什麼時候吃完,我去接你。」
沒有預想的效果,她乾脆從實招來,「不是,是鄭偉,還有一個是女明星簡葇,我跟你說過」
不等她說完,卓超然已經果斷地決定。「那我現在過去接你吧,你在什麼地方?」
「啊!可是我還沒吃呢……」
「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吃。」
「想我想得這麼迫不及待了?」
「……」
包房外的走廊,正聊得你儂我儂,包房內的氣氛卻是暴風驟雨前的沉寂。
可這沉寂也只維持了幾秒,鄭偉便主動坐到簡葇身邊,溫熱的掌心輕輕握住她準備拿酒瓶的手。
她狠狠抽出來。
「怎麼?吃醋了?」
她扭頭,避開他暗藏鋒芒的眼睛,嘴角噙著深切的嘲弄:「如果你這麼對我是為了報復我,那麼我告訴你,你已經成功了。」
她現在真真切切感受到從雲端跌倒深淵的疼痛了,而這種痛,恐怕還要再一個五年才能治癒。
「我要是想報復,早就報復了,何必等到現在?」
「那你已經要結婚了,你還來招惹我幹什麼?!為了告別單身的最後一次狂歡?」她憋得快出內傷了,再也憋不住了。「鄭處長,你玩的開心嗎?」
他依舊是雲淡風輕的語氣:「我要結婚和我包養你,這兩件事有衝突嗎?你要你別墅,她要她名分,她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聽起來還真不衝突!
「除非,你也想要名分?」
「……」
她再也說不出話。
名分,沒有一個女人不願意要,可是,當她知道他的父母是誰的那天,她也知道了,她和他註定這輩子是沒有緣分做夫妻的。
就算他可以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就算她願意放下家破人亡的仇恨,他們的至親呢?
他們怎麼可能諒解,怎麼可能放下?
所以,她當初才會幹脆地和他一刀兩斷,用了最決絕的方式。她以為像鄭偉這樣驕傲的男人,只要狠狠傷他一次,他一定不會再回頭,可他一年一枚鑽戒從未間斷。
她以為她當年做錯了,她決定不要名分,不要未來,陪著他直到他厭棄的一天,這是她為了這段不被祝福的愛情,唯一能做的了……
她愛他,不管承受過什麼她從來沒後悔過,可是她沒有想到,她付出一切換來的就是他雲淡風輕的一句:「你要你別墅,她要她名分,她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輕輕搖搖頭,她扶著椅子站起身,「對不起,我不想破壞你和你未婚妻的感情,我昨天在電話里說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剛轉過身,鄭偉一把拉住她,隨後,她被禁錮在鋼筋鐵骨一樣的懷抱中。
他幽幽嘆息,「讓你承認你介意,就那麼難么?」
她聽見他的心跳,沉重而凌亂,明明痛得沒有知覺的心又柔軟了。
她閉上眼睛,臉埋在他懷裡。「為什麼一定要我承認?我承不承認重要嗎?」
「……不重要!」
熾熱的吻落在她的眉心,順著她的額邊落在她的唇角……
她依稀聽見包房的門被打開,又無聲地合上,她已無暇去顧及。
他的吻溫柔地輾轉,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長發,他的氣息,他的味道就像是罌粟的毒,讓她徹底沉溺,麻痹,迷失,最後欲罷不能地被他帶入一個沒有疼痛,沒有憂傷的世界,有的只是人性最原始,最本能的快樂。
她的順從,令他的吻越來越深,越來越失控,最後滑過她的頸項,輾轉向下。
她微掀著眼眸,迷離地看著眼前墨色的發,身體又禁不住想念起他的火熱。他的手也從髮絲中移到了她的腰間,托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的同時,身體也痴纏得再無間隙。
終於,一切發乎於情,卻沒辦法止乎於禮了,他的手從衣襟探入,帶著火焰般燎原的熱度熨貼著她的綿軟,「按規則,是不是該輪到我試一下床戲了!」
她啞啞地「嗯」了一聲,「你想試哪一段?」
「從第一段開始。」
第一段,不得不說,她也最是回味那一段的溫柔和甜蜜。
十幾分鐘后,會所高級套房的浴室里,衣衫盡落,水池中的熱水漫過寸寸肌膚。
夕陽將最後一點餘暉奉獻之後,心滿意足地沉落。
卧室里,寧靜的幽暗。
鄭偉半倚著枕頭,躺在床上。疲憊,但毫無困意。
懷中的女人已經沉睡,纖細的雙臂纏著在他的右臂,臉緊貼在他的肩膀上,她一定又夢到了年少的時光了,眼角眉梢笑得彎了,是那樣無憂無慮的快樂。
這種笑容,在她清醒的時候不可能看到,雖然她平時也愛笑,有時冷淡,有時可愛,有時嫵媚,有時又很誘惑,可是卻沒有這樣純粹的快樂。
有時候,他真想進到她的夢裡,看看她夢見了什麼,在她最幸福的記憶里,有沒有他的存在。
小心翼翼地,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她的馨香的發,然後,把她摟得更緊。
五年了,等這一天,他等了五年。
這五年裡,他想過很多次再見面的對白,淡然的,深情的,或者關切的,很多很多。他們也很多次意外的相遇,可幾乎每一次都是在他準備說那些設計好的對白時,她迅速地消失,就像躲避毒蛇猛獸一樣,轉眼不見蹤影。
留下他苦笑著站在原地,除了勸自己死心,他還能做什麼。
一個多月前,他們在電梯里相遇,他當然知道她是無路可逃才選擇面對他,可是她那一句:「當然,也包括你,鄭處長!」,這句話就像給一個即將熄滅的火星吹了氧氣,死灰瞬間復燃。
雖然五年久了一點,可他到底還是等來了。
一個多月的精心策劃,他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試探,他分明看見了她的眼淚,感受到了她的熱情他感覺馬上就可以找回他失去的東西。
他等來了她的電話,卻沒想到她想對他說的話竟是:「如果,我用七年的身體使用權,換你名下那棟別墅,你願意嗎?」
他當時真想問她。
「我的一顆真心在你眼中還不如一棟別墅?!」
她還說:「為什麼一定要我承認?我承不承認重要嗎?」
怎麼會不重要?
她不承認,他怎麼敢確定,她的心裡究竟有多深的介意。是不是也像他介意岳啟飛的存在一樣,恨不能讓那個男人馬上從這個世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