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抉擇(二)
她的聲音模糊卻絲毫不含糊:「我說過,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嫁給他!」
「媽,你先把葯吃了。其他的事我們再慢慢說,好不好?」簡葇心急如焚地勸著。
媽媽卻緊緊閉著嘴,不肯張開,也不看她一眼。
看著媽媽越來越灰白的臉色中,顫抖得越來越劇烈的身體,還有咬得滲出血絲的嘴唇,簡葇別無選擇,將手中的戒指交還給鄭偉。
「我們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她對他略微搖了一下頭,想要示意他:等到她媽媽的態度緩和點再談這個問題。
可是鄭偉偏偏出奇地堅決。「現在不是時候?那麼什麼時候才是時候?七年之後?還是下輩子?」
「你別逼我,行嗎?」
「是我逼你么?」他苦笑,那種苦澀還摻雜著更深切的失望。「還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跟我在一起?」
「我......我想過,我真的想過!」
這一刻,她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他會離開她了。
永遠離開!
她死死扯住他的衣袖,不時擔憂地看向呼吸困難的媽媽。她怎麼也想不通,鄭偉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候逼她做決定。
「那你為什麼還要申請移民?」
簡葇愣住了:「你,知道了!」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親口告訴我父親,你會在我結婚之後出國,永遠不再回來。你以為他不會告訴我?!簡葇,在你心裡,你根本沒有放下過仇恨,你也從來沒打算跟我結婚。」
他想要抽走被她拉住的衣袖,她忙扯得更緊:「不是!你明知道我愛你,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跟你結婚......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我是真的沒有選擇......」
他說:「那就放手吧。」
她哭著搖頭,拚命搖頭。
她兩隻手用盡了全力扯著他,不肯放手。比一個即將失去媽媽的小孩子還要無助,還要驚恐,她的臉上滿是肆意橫流的眼淚......
最終,他扯開了她的手,衣袖在她的指甲中碎裂。她的指甲也在撕扯中折斷,指尖滲出了鮮血,染紅了她手中的布條。
「鄭偉!」他的名字在她抽泣始中顫抖著。
可他沒有回頭,他決然打開門,離開了他們的家。
留下門前的拖鞋,留下茶几上的情侶杯,也留下了泣不成聲的她......
她從未想到,他也可以這麼殘忍!
媽媽終於吃了簡婕喂她的降壓藥,平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精神好了很多。
簡葇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眼淚還沒有干,手中緊握的布條上的血漬早已乾涸,跌落在地板上。
她看著緩緩坐起的媽媽,木然問:「媽,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
「......」
她沒有聽到回答。那麼,就該是滿意了吧。
她說,「簡婕,你好好照顧媽!我累了,我要去睡覺了,我明天早上還有新戲的通告。」
「姐,」簡婕問了個很不合時宜的問題。「你這部新戲,是怎麼拿到的?」
「怎麼拿到的?」她驀然想起那天晚上,她被很多人灌酒,鄭偉就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喝,直到她喝醉了,睡了他的床......
忽然覺得很可笑,她憋不住笑了出來:「陪男人睡覺!」
她看看媽媽和妹妹如遭雷劈的表情,平靜地走進卧室,鎖上卧室的門。
打開紅木雕花的衣櫃,裡面形形色色的睡衣,她一件件挑選著,選來選去,最終選擇......拿出電話打給鄭偉。
她想告訴他,她剛才只是想讓媽媽先吃藥,她是想跟他在一起的。他們還可以繼續努力,他們不能就這麼放棄。
然而,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聽。
她發簡訊給他:【你別生氣了,我媽媽就是那個脾氣,不順著她不行。我明天早上去找你,我們一起想辦法說服她,好不好?】
她等了好久,沒有看見回復。
她又發簡訊:【不回話就是同意了,我明天一早就去你家找你,就這麼定了。早點休息,我保證你明天睜開眼就能看見我!】
她相信即使鄭偉沒回,他看見了簡訊就會消氣。就算不消氣,明天早上她去哄他一下,他也一定會消氣。
他一向都是很好哄的。
所以,她趴在枕頭上很快入睡。
夢裡的鄭偉從來都不會離開她,更不會這麼殘忍。他總是溫柔地笑著,淺吻著她的額頭。
他說:「傻瓜,我怎麼會不要你,我是故意要這麼做,以退為進,你懂嗎?」
她撲在他懷裡,埋怨說:「你應該提前把劇本告訴我,我的演技很好的,我肯定演得很逼真。」
「下次,下次一定告訴你......」
她笑得醒了過來,睜眼看見東方泛白的天,她悄悄下床,悄悄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很安靜,估計媽媽和簡婕一定睡得熟了。
她躡手躡腳出門,風馳電掣地開車到了他在藍籌名門的公寓。緊閉的防盜門外,她一遍遍地敲門,始終沒人回應。
她只好再打他的電話,一遍一遍,鍥而不捨。
電話在第N次無應答后,終於被接聽。
「你在哪呢?」她驚喜又急切地問。
回答她的竟然是柔軟又細膩的女聲,「簡小姐,不好意思!鄭偉睡了,不方便聽你電話,請你明天再打來,好嗎?」
她幾乎是本能地反問:「你是誰?」
「我姓喬。」
喬?喬新韻!
恍如真真切切地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簡葇的臉上火辣辣地疼,響徹腦海的都是嗡嗡的轟鳴聲。
對方得體地抱了一下歉,便掛了電話。
她拿著手機,孤獨地站在陌生又寂靜的走廊,被淚水模糊的眼睛根本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
她在走廊里走來走去,走了不知多少個來回,沒有找到電梯在哪。
簡葇記不清自己怎麼回的家,似乎闖了好多個紅燈,又似乎別很多司機怒罵,她完全記不清。
她只記得回家以後,她換了件特別漂亮的裙子,本想化個特別漂亮的妝,可是眼淚總是把她的眼影漫得一團模糊,儼然一個哀怨的女鬼。
她洗了重新塗,塗了好多遍,越塗越嚇人。
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洗手間,遞給她一條毛巾,讓她擦擦臉,別出去嚇人。
她很聽話地擦掉了臉上的妝,一下一下,擦得臉上的皮膚都漲紅了,才把臉上五顏六色的化妝品擦得乾乾淨淨。
「小葇,你別怪媽媽......」
她望著面前的鏡子,鏡子里映著她血紅的眼睛,也映著媽媽痛心又無奈的臉。
「你是我媽,生我養我,不管你讓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讓你過更好的生活。」
她閉上眼睛,「媽,這些年,你遇到過比爸爸更好的男人嗎?」
「......」
她沒有聽到回答,那麼,就是沒有遇到過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片場了。」
「好,我的飯做好了,是你最愛吃的......」
「我不吃了。」
「那怎麼行,你昨晚就沒吃東西,今天再不吃東西,身體怎麼受得了?」
她笑著說:「沒關係!我試過三天不吃東西,什麼事都沒有。」
說完,她戴上墨鏡,頂著一張臉粉底都沒塗的臉,走出家門。
今天是《上位》第一天正式開機,取景正是選在藍籌名作的一所公寓。
因為第一場戲里藍雨和楊琛重逢是晚上的戲,所以導演先拍楊琛和朋友聚會,聚會之後,他們去了朋友的家,一起看球賽。
她趕到的時候,正好拍到大家在搶望遠鏡的場面,氣氛很是熱烈。簡葇便坐在角落裡認真看他們拍,腦海里勾勒出的是鄭偉和朋友聚會的場景,那時的他一定也是這麼隨性的。
飾演楊琛朋友的龍套演員說:「楊琛,你別裝了,過來看吧。」
楊琛說:「我對女明星沒興趣,娛樂圈只有鏡頭是乾淨的。」
朋友說:「又沒讓你娶她做媳婦。」
楊琛說:「我怕她髒了我的床!」
簡葇愣了愣,低頭嘩啦嘩啦翻劇本,正翻著她聽見龍套演員說:「這個女明星叫什麼來著,我能想起來......哦,我想起來了,叫藍雨!」
飾演楊琛的江一城馬上衝到窗前,一把搶過朋友的望遠鏡。
江一城的演技是公認的好,所以他把楊琛那種重遇初戀的驚喜和感傷演繹得淋漓盡致。可他畢竟是個演員,身上還是少了鄭偉那種輕狂,那種優越環境帶給他的不易察覺的傲氣。
她輕嘆,演員就是演員,演技再好,模仿的再像,也演不出骨子裡的東西。
楊琛說:「我要,追她。」
簡葇猛地站起來,內心的激動就像涌動的熔岩,燙傷了她的心口。
朋友說:「你不怕她髒了你的床?」
當她聽見,楊琛說:「我要娶她做媳婦!」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管鄭偉現在睡在誰的床上,拿出手機撥電話給鄭偉。
她要告訴他:她決定了,她這輩子只會嫁給他一個男人。
電話通了,仍然是響了很多聲都沒有人接聽。
她連續打了五遍之後,她正想再撥。忽然有人自她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看見肖大編劇站在她身後,一臉憂國憂民的情懷問她。「你是不是和鄭處長吵架了?」
她激動地抓住肖裳的雙臂。「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看見他了?」
肖裳告訴她,「我聽超然昨晚回來說的。他說昨晚鄭偉特別反常,喝酒跟喝涼白開一樣。他喝醉了之後......」
她挺頓了一下,沒說下去。
「他喝醉以後,怎麼了?」
肖裳看她一眼,緩緩地,試探性地說:「超然說,他拿了個很精緻的鑽戒跟喬新韻求婚。結果,喬新韻還真答應了......」
鑽戒?是她拒絕的那一枚么?
她費了好大勁兒,才發出聲音:「......後來呢?」
「後來,超然說鄭偉挺高興的,說......說他看中了一件婚紗,今天就帶喬新韻去試婚紗。」
或許是這兩天里打擊接受的太多,簡葇所有的知覺都像麻木了一樣。
她風化在原地不知多久,直到副導演叫她準備下一場戲,她才猛然回神,抓著肖裳問:「他說沒說是哪家婚紗店?」
「這倒沒說,不過我估計以喬新韻的品位,肯定是北京城最貴的地方......咦!小葇姐,你去哪啊?」
「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
「不相信你還去看?」
她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沒有時間在回答了。
找遍北京城所有知名的婚紗店,她終於在一間定製婚紗店裡,看見了一件綴滿了鑽石的婚紗。
而穿著婚紗的女人,正是限量版的美人——喬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