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那時年少

溪朝玄紀三年，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每年這個時候京城的貴女們總喜歡攜伴邀友聚在一起。

但桃花正艷的這天，她們卻都盛裝聚在了宮中，只因新帝蕭玄的兩個妃子各生一子，要一起在宮中辦滿月酒。

巍峨華麗的宮殿之中，宮女太監們忙得腳不沾地，而凌妃和德妃的寢殿里卻顯出一派閑適歡樂，百官家眷和那些品級低的妃嬪們不時從一個華麗宮殿轉向另一個華麗的宮殿，誰讓凌妃和德妃是死對頭呢。

東疆城城主吳啟才八歲的妹妹吳悠兒性子安靜、柔弱膽小，跟著哥哥吳啟進入宮中之後，並不敢東走西逛，還好，有宮女引領著她分別去凌妃和德妃的寢殿。

也許，緣分就是那樣奇妙，吳悠兒在去往凌妃宮中的時候，巧遇到了英俊非凡的男子凌蘭傑，一顆芳心就這樣淪陷，而凌蘭傑也對這個有著小鹿一般清純目光的小女孩有了好感。

凌蘭香見到吳悠兒時，知道她是東疆城城主最疼愛的妹妹后，對她分外熱情，單純的吳悠兒就這樣把凌蘭香當成了知心大姐姐。

滿月酒宴結束之後，吳悠兒就跟著自己的哥哥回到了東疆，但是從那之後，她總會時不時地收到凌蘭香寫給她的信或賞賜的好東西，而她在一次回信之中，終於大著膽子提到了凌蘭傑。

後來，凌蘭傑到東疆辦事，那時候的吳悠兒已經漸漸成長為一位清秀美人，而且和先皇后慕容婉兒有幾分相似。兩個人在東疆渡過了一段很少有人知道的甜蜜時光，直到凌蘭傑回京。

等到吳悠兒及笄之後，已經成為皇后的凌蘭香下旨讓她進宮赴宴，而給她的秘信中則說要為她指一門好婚事，字裡行間都曖昧地說明對方有可能是凌蘭傑。

於是，懷著對未來的憧憬以及對情郎的期待，吳悠兒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卻不曾想剛到宮中沒多久，她就巧遇到了皇上蕭玄，而一直沉浸在先皇后逝去陰影里的蕭玄，看到酷似慕容婉兒的吳悠兒，整個人都瘋癲了。

就在凌皇后和凌蘭傑還來不及阻止的時候，吳悠兒轉身就已經變成了淑妃，成為了皇上最寵愛的後宮女子。

事情原本到這兒，也許就該結束了，但是凌家兄妹卻不甘心。凌蘭香懊惱的是，她原本想要拉攏東疆城城主，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吳悠兒沒有變成她的嫂子，卻變成了同她爭寵的情敵。

凌蘭傑懊惱的是，他與自己的妹妹和太后、德妃合謀害死了慕容婉兒，卻沒想到把長相酷似慕容婉兒的心上人陰差陽錯地推到了皇上的龍榻上。

凌蘭香幾次三番想要暗害了吳悠兒，但都被自己的哥哥給阻止了，她想，既然不能殺了吳悠兒，那就把吳悠兒變成她能控制的棋子，於是她讓吳悠兒拿毒藥給蕭辰域喝，致使蕭辰域在宮中變成了殺人的瘋子。

吳悠兒原本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凌蘭傑告訴她，為了她那個不是皇上親生子的兒子，為了他們的將來，只有皇上最愛的兒子死了、瘋了、傻了，才能保住他們的命。

一直以來，吳悠兒最愛的男人都是凌蘭傑，就算皇上對她再好，她也覺得自己不過是先皇后慕容婉兒的替身，而皇上毀了她的一生。

所以，她心中對皇上原本就有怨，再加上凌家兄妹的攛掇，一時鬼迷心竅，她就利用自己那張善良柔弱的臉騙過了年幼的蕭辰域。

後來，她每日受著良心的煎熬，有好多次都忍不住想要對皇上講明實話，但是她不敢，因為她也是同謀者。

無奈之下，她只好兵行險招，讓皇上模糊地認為自己的兒子蕭辰銘不是他的龍種，然後請求皇上讓她遠離皇宮。

就這樣，心有懷疑和盛怒不已的皇上將吳悠兒和她的兒子趕到了慶州，而她在慶州吃齋念佛，就是希望能減輕自己心裡的罪孽，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先皇后，對不起皇上，對不起蕭辰域，也對不起自己的兒子蕭辰銘。

聽著淑妃娓娓道來那些陳年往事，靜月也多有感嘆，淑妃最大的錯，也許就是愛上了凌蘭傑。

「淑妃娘娘，你知道凌皇后和先皇后之間的事情嗎？她有沒有告訴過你？」靜月問道。

從回憶里拉回心神的淑妃點點頭，說道：「凌皇后心裡很清楚，只要她哥哥在一日，她就不能動我分毫。但她也不想我日子好過，她知道我會因為那些不能說的秘密，每日備受煎熬，於是有意無意之間，她就透露出先皇后是她和德妃一起害死的，當然還有太后和凌蘭傑。」

看著淑妃臉上慘淡的笑容，靜月說道：「凌皇後知道你和凌蘭傑曾經是戀人，而且你還深愛著凌蘭傑，她相信告訴你這個秘密之後，你為了保護自己的情郎絕不會出賣他們，但是你的良心不會允許你坦率地像個沒事人似得過每一天，也許有一天你會因為自己的內疚而死，這就和她沒有關係了。」

「越王妃，也許你猜想的沒錯，在最初的那段日子裡，我度日如年，有很多個夜晚我都想了此殘生，但是想到我的銘兒，我就必須要活下來。在慶州，我吃齋念佛就是想要自己的心裡能夠好過一些，也許此生我都不能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但至少佛祖能聽到我的懺悔。」說到這裡，淑妃的眼睛里露出虔誠的目光。

「雖然佛家常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也講過因果報應，講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吃齋念佛並不是淑妃娘娘你能贖罪的真正方式，如果讓你的良心能安，那你就應該對更多的人講出事實，不能任由那些壞人繼續做惡事。我想，淑妃娘娘今日選擇將這一切都告訴我，是因為你打算說完這些就結束掉自己的生命，是嗎？」靜月盯著淑妃的眼睛說道。

「越王妃，你——」淑妃沒想到靜月竟然能猜出她的心思。

「你想知道為什麼我猜得出你心裡的想法？呵呵，其實很簡單，因為你現在還深愛著凌蘭傑，更想要保護你的兒子銘王，你認為，只要你死了，這所有的秘密就不會再次從你嘴裡說出來，而你選擇告訴我，只是想在臨死之前討個心安。淑妃娘娘，我說的對嗎？」靜月質問道。

「或許你說的沒錯，我只是一個愛而不能的女人，一個想要保護自己孩子的母親，我能做的不多，也許我死了，就能省去很多的麻煩。」淑妃說道。

「淑妃娘娘，我現在終於能理解當初凌家兄妹為什麼能那麼容易控制你了，因為你實在夠單純。你以為你死了，你的兒子不是皇家血脈的事情就能隱藏住了嗎？你以為你死了，凌蘭傑就會毫無後顧之憂了？你以為你死了，就真的能去九泉之下求得先皇后的原諒？你太天真了！」靜月諷刺地說道。

「你憑什麼這樣說？當年皇上已經滴血認親，銘兒便是他的骨肉，這天下還有誰能懷疑？」淑妃逞強地說道。

「說你天真還真不假。這些年，你只在內室里敲敲木魚，念念佛經，根本不知道凌蘭傑和蕭辰銘在做什麼，也不知道這天下的形勢如何！如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蕭辰銘的身世，凌蘭傑的好日子也不會有多久了。你如果真想贖罪，那麼就當著天下人的面，講出當年的真相，或許這樣，我能保你們母子一命。如果你現在選擇去死，那麼我也保證，你的兒子很快就會下去陪你。」靜月冷著臉說道。

「不，你不可以動銘兒！他不想要凌蘭傑那樣的爹，他心裡一直渴望得到皇上的承認，哪怕他知道，皇上和他不是父子。這些年我也受夠了折磨，你就讓我痛痛快快地死吧！」淑妃凄楚的臉上流下心酸的眼淚。

「我說過，你可以選擇死，你的死只會加速凌蘭傑和蕭辰銘的死亡。其實，我心底里也希望你死，這樣我就可以把你的屍體扔到凌皇后的宮殿里，你說當凌蘭傑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被自己的妹妹所殺，他會做些什麼，你的兒子又會做些什麼？淑妃，知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嗎？因為，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你為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真正的贖罪。」靜月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好好照顧淑妃娘娘，別再凍著她了！」靜月走出房間的時候對一旁的龍五說道。

「是，王妃！」龍五轉身走到大門口，對還在繡花的婦人低耳說了幾句話，接著那婦人恭順地點點頭。

從淑妃那裡回來之後，京城的上空開始飄散起小雪花，到了晚上，已經變成了大雪紛飛。

靜月坐在越王府寢房的熱炕上，將冷葉叫到了自己面前：「冷葉，我讓你找的人都找到了嗎？」

「小姐，還差一個宮中的老嬤嬤，其他人都找到了。」冷葉說道。

「辛苦你們了，時隔這麼多年，你們還能找到他們，實在是不容易。吩咐下去，所有參與這次行動的人都有賞！」靜月高興的說道。

「謝謝小姐！」冷葉也笑著回答道。

「現在該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靜月看著窗外的漫天大雪幽幽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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