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82第 82 章

鄭哲給顧銘打完電話后,武兒就給他打了電話,說是張春天叫他幫著鄭哲找找鄭言。

倆人見面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多,跟鄭哲了解完了情況,武兒吩咐一撥人出去找。

誰料剛得了閑,抽了一根煙的功夫,武兒就接了個電話。

因為武兒當時在鄭哲的車裡,也沒拿鄭哲當外人,便依舊坐在副駕上。

鄭哲心裡焦急,卻無計可施。他把煙放在唇邊,轉頭看武兒一隻手搭在車窗上,丟掉了那隻上好的中華,接著開門屈身,踩滅了,直接站了出去。

鄭哲以為他要往遠了走,然而武兒電話掛的很快,只是他轉過頭,臉卻不是剛才那張臉,因為光線晦暗,鄭哲也看不大清,只聽的武兒聲音發浮,似乎沉浸在某種難以置信的情緒里。

可意外的是,武兒張開嘴說話的話卻是個非常好的消息,他跟鄭哲說鄭言找到了,還說了詳細地址,讓鄭哲現在就去接人。

鄭哲著滅了煙,發動汽車。

驟然亮起的大燈照亮了武兒離開的背影,他慢悠悠的往自己的車上走,明明有急事,卻步履遲緩,灌鉛似的。

鄭哲跟在他後頭摁喇叭:「哎,你上哪兒?」

武兒在強光中回頭,他眯起眼,乾巴巴的報出一個地名,是個老城區很出名的星級酒店。

鄭哲看他不對勁,擔心顧銘,就繼續問:「誰告訴你的?怎麼忽然就找到鄭言了?顧銘呢?你這是去找他么?他就在那邊?」

武兒已經走到了車邊,他像是沒聽見似的,抬腿就上了車,緊接著油門一轟,猛的就沖了個沒影。

鄭哲看他那個開車法就知道不妙,於是他在去接鄭言的路上一直撥顧銘的電話,顧銘不接,他又撥張春天的電話,張春天也不接。

這回不用問鄭哲心裡也知道個大差不差了,想著自己還是先去接鄭言,別回頭那邊變了卦,在惹出點別的亂子來。

鄭哲潛意識裡安慰自己肯定沒事的。

能有什麼事兒,頂多受了傷,掛了彩,出來混,難免的么。

他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脖子上的平安扣,空蕩蕩的,他摸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不戴了,於是只是把手放在胸骨中間,在腦海里反覆默念著要讓顧銘平安無事。

接上鄭言后,鄭哲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問了一下他的情況,鄭言似乎嚇壞了,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又說那些人捆著他,又說那幫人使勁攆他,鄭哲聽的心煩,特別是聽他說死人了也不知道哪裡死人的時候。

他心裡起火,可也覺得沒必要衝鄭言發,於是他將鄭言送上樓,警告他別四處亂跑,接著便隻身驅車去了武兒告訴他的地方。

酒店外頭停著三輛警車,一輛救護車,警戒線已經拉起來了,周圍都是不明所以的圍觀群眾,低聲議論,都在問對方出了什麼事兒。

鄭哲問了一圈兒,除了聽說死人了還是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站在外頭看了好一會兒,站的圍觀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他還在外頭站著,手機提示缺電,他放下被攥的發熱的手機,而顧銘的電話很早就已經撥不通了。

到九點多的時候,警察從酒店抬出一具圍的密不透風的屍體時,鄭哲已經很平靜了。他用很長時間安撫分析,這周遭沒有一個熟悉的臉,沒有一個顧銘的人,這也就是說,出事的必然不會是顧銘這邊,而是對方的人,如果他沒猜錯,那張春天之流應該正在跟顧銘商量對策,要是顧銘出事了,那這幫人沒理由不在場哭爹喊娘。

鄭哲長吁口氣,覺得自己想的十分在理,他帶著一身涼氣往自己的車裡走,又開始接受第二事實。

看這摸樣,顧銘是搞出人命來了,然而鄭哲在內心安慰自己,想著哪個黑道大哥身上沒點命案,警察來了也沒關係,最重要是有人,這是中國,只要影響不壞……時間長了……而且估計顧銘應該也早有準備,依他那個性格,如果從來都是意氣行事的話,早就被槍斃多少回了,好歹他也是當大哥的人,肯定會有所打算的,所以應該沒問題,他不用太擔心,放下心就好。

鄭哲手腳發涼,心裡發慌,慌慌張張,肩膀撞了路燈,鞋子踢了地障,踉蹌間手機順著褲兜滑到地上,摔的機體電池分離。

貓腰撿的時候鄭哲心碎的像個小娘們,可直起腰桿又成了頂天立地爺們,想著該來的躲不過去,能有多大砍兒,想哥們當年被人用菜刀追砍十條街都抗過來了,還能又什麼抗不過去的。

鄭哲見著顧銘的時候是晚上十點。

是一個不認識的小伙兒用公共電話給他打的,只問了他在哪兒,接著不出十分鐘就到了鄭哲的地方,將人接過去。

見面的時候那個人說是顧銘叫他來的,但鄭哲又打不通顧銘的電話,想著別在有什麼貓膩,便執意不肯上車。

那小伙兒沒辦法,就撥了一個電話,鄭哲接了電話,聽出顧銘的聲音。

鄭哲一肚子的話想問他,可張了嘴,卻冒出一句:「你到底怎麼了?」

電話里的聲音低輕,聽上去跟平時沒什麼不同,然而又似乎有很大差別:「你過來一趟。」

鄭哲正想問話,那邊便傳來一陣忙音,接著他將手機還回去,二話不說上了車。

開了一個小時開到城郊,周遭都是樹杈子和野地,等下了車,鄭哲看見路牌才知道是個省道路口。

不是高速路口。

前面的小伙兒一回頭:「哥,到了。」

鄭哲看見顧銘的時候他正在喝水,身邊站著幾個人,可都離他不算太近。

顧銘拿著一個礦泉水瓶子灌了一大口瓶,接著低頭吐出來,武兒也在一邊用礦泉水澆毛巾,弄完后又稍攥了一下遞給他。

顧銘沒有接,而是彎著腰繼續吐,起初鄭哲一直以為他在漱口,後來走進了才發現是在嘔吐。

周圍沒一個人說話,只有顧銘一個人哇哇的吐,吐完了漱口,而後又一股酸水反出來。

顧銘的已經吐的吐不出來,可嘴裡永遠都是一股揮之不去,混雜著煙草臭,肉膻,血腥,黑皮的,死人的,他永生難忘的味道。

衝動的代價是整個事件的失控。據自己人說原子已經死透了,黑皮顧銘不能確定,這老傢伙先是因為恐懼而兀自說了很多求和的條件,併當場打電話放了鄭言,然而這樣示好扔不能救他一命,顧銘追著那滿脖子血的老傢伙又跑了幾十多米,最後又在黑皮頭上補了兩槍托,只是顧銘在砸的途中就被自己人拖走,因為守在外頭的人來了信兒,說客人報了警,警察很快就會到。

顧銘不是沒做好弄死他倆的準備,他每次辦人之前都會周密的計劃,這次也不例外,只是這次有個意外,因為這個意外,顧銘被怒火沖昏了頭,在包間里開了很多槍,又追著黑皮滿樓層的竄,把背地裡乾的事搬到大庭廣眾之下,想捂都捂不住,還給客人報了警,這下他不但得罪了田二,牽連了酒店後台,甚至還引來了警察,事到如今,顧銘是收拾不了這個場面的。

人算不如天算。

他自來草菅人命,僥倖高枕無憂,肆意妄為,與日殘忍,如今終落得當頭一棒,敲得他醍醐灌頂,眼下算是徹底清醒了。

鄭哲手不敢伸,話不敢說,他看一眼旁邊的武兒,武兒面無表情,只是單手舉著一塊濕毛巾。

鄭哲覺得好像不大對勁,可一時半會兒也反映不過來,直到身邊的嘔吐的人直起腰,鄭哲才反映過來是哪裡不對。

少了一個張春天。

但鄭哲還不至於不識趣到去問顧銘張春天在哪兒,於是他閉了嘴,看顧銘直起腰身,接過武兒手裡的毛巾開始擦拭他自己。

借著微弱的路燈,鄭哲著才發現,顧銘的脖子,裡頭的襯衫全都是血,然而顧銘卻沒有擦血,竟是拿著毛巾劈頭蓋臉的一頓擦臉,而後顧銘停了手,將臉埋在毛巾里,手臉不動,肩膀卻是抖了一下。

鄭哲盯著顧銘看。

接著便抓著顧銘的領子把人塞進懷裡:「怎麼還哭上了。」

武兒將剩餘的半瓶礦泉水擱在旁邊汽車的雨刷上,領著身邊的人上一邊抽煙。

肩膀上的毛巾從濕冷便成溫熱,顧銘的聲音發悶,帶著很重的鼻音:「後悔。」

鄭哲聽不明白,也不想問,只是把下巴埋進他頭頂:「沒事沒事……」

他摸顧銘的頭髮,撫上他濕冷的劉海,接著取下他臉上的毛巾,幫他擦脖子上的血跡:「別哭,沒事……」

鄭哲捏著顧銘的下巴,在仔細檢查顧銘的傷勢間,在四目相對里,鄭哲看顧銘眼皮兒紅,鼻子紅,眼周斑斑淡粉,一副哭狠了的模樣,卻一點也不難過,相反的,這個毫不知情的男人兀自在內心緩慢的膨脹著自己的愛意,他緩緩清潔他的脖頸,擦他的眼淚,刮他的臉蛋兒,在內心慨嘆著如果周圍沒人的話他還會吻一吻他,親他的腦門,直到把他的小可憐兒哄好為止。

這時候旁邊開了一輛逍客,跟顧銘身後這輛比起來遜色不少,上面下來四個人,兩個人去了後備箱,其中一個拿了一個紙兜過來,到前又從裡面拿出一套衣服。

顧銘看見了,任由鄭哲給他擦脖子和肩膀,他則把自己下半身脫的只剩下個小褲衩,穿上了武兒遞給他的休閑褲,連鞋子也踢掉了,換成了舒適的黑匡威。

鄭哲給他擦的差不多后,顧銘三兩下脫掉西裝,襯衫,把自己扒了個溜乾淨,最後將紙袋裡拿出來的套頭帽衫穿妥了。

武兒將紙袋裡的帽子拿出來遞給顧銘:「大哥,齊了,現金,地圖,三個身份證,還有汽車套牌都在車裡了。」

顧銘摘下腕上的名貴手錶,扔給武兒,長吁口氣,整個人的裝扮看著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鄭哲不是傻子,看這陣仗已經完全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拿著毛巾傻站在一邊,神態僵硬,他那盛開的愛意迅速的凋零,結冰,他周身一股寒意,眼看著顧銘看了他一眼,他以為顧銘要跟他說些什麼,然而顧銘只是跟周圍人交代幾句,最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上車了。

在顧銘發動汽車的時候,鄭哲兩步上前,他拍顧銘的窗戶,直到裡頭的人將窗戶降下來。

鄭哲笑的真是很難看:「哎,你不是要走吧?合著這是跑路現場啊?到底怎麼了你要跑?」

顧銘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睛望著前面。

鄭哲彎著腰,手攥在半降的玻璃上:「那你既然要走,那叫我過來是為什麼?尋思看哥們哭呢啊?」

顧銘側過臉,盯著他:「不是,就想看看你。」

鄭哲強裝鎮定,強壓惱火,可他越壓越火,越壓越濃烈,簡直要噴出心口,以摧枯拉朽之勢,作個撼天動地。

然而他到底是忍住了,盡量平靜的說了兩個字:「幾年!」

攥著玻璃的指節發白:「我要等你幾年?一年?兩年?五年?」

「……」

「別走了唄,你就是坐牢了也沒事兒,我一定能天天去給你送好吃的。」

「……」

「你要是走了,那咱倆只能完了,你以為我真會等你那麼些年?我他媽還是當初那傻小子么?咱倆在一起才多長時間,幾天,幾個星期,幾個月,這麼一點記憶我能撐得住么?看在我這麼喜歡你,愛你的份兒上,你也稍微愛下我?」

鄭哲這一次等了很久,等的情話成了笑話,表白成了獨白,一字之差,千里之距,遠的他的愛意被付之一炬,他聲音艱澀,心都成了灰燼:「我今年都三十了,顧銘。」

「我再等頭髮就真要白了……我這次是真等不下去,也真等不了了……」

顧銘伸出手,推開鄭哲摁在窗邊的手。

在逐漸升起的車窗后,他盯著外頭他紅著眼,硬著心的男人:「不用等我,如果以後你還是單身,我來追你,你要是結婚了,換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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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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