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庶妹
春雨已停,主僕二人從後門入內,全府無人知曉。待換過衣裳一會兒,夫人便遣人讓小姐到前廳用餐。
這府內老爺乃是這青州知府,為官正直清廉,唯有一妻吳氏。這吳氏原是當地富戶之女,出身商賈世家,卻也精通琴棋書畫,當時可稱為青州才女,其相貌更是傳言傾城,只是無人見過。但如此傳言卻不是空穴來風,起因便是其身邊的四大丫鬟,個個皆是羞花之貌。若非主子更美,哪能容下如此丫頭。二小姐李韻詩之母便是這四大丫鬟之一,尤其精通畫技。若非做下那糊塗之事,怕是許給尋常秀才家做正妻也是綽綽有餘的。
而女子無疑便是府內的大小姐李韻清了。
主僕二人行至前廳,恰巧撞上一道來用餐的李韻詩。
「姐姐」,李韻詩親昵的語調讓韻清起了雞皮疙瘩,抬眼望去,她那略帶得意挑釁的神情與親昵的語調著實不搭。
得意?挑釁,世子許了她什麼么?在看到韻詩的一瞬間,韻清照著她的表情腦中已不知過了多少訊息。這絕對是這些日子她頭一次換掉那不甘和怨恨的眼神,定然和世子有關,韻清竊喜,卻是不形於色。
「恩。」李韻清維持一貫的冷漠,並不多言語,只是點頭示意。
「姐姐,以往是妹妹我不懂事,往後還要煩請您多看照點了。」
如果說剛才只是猜測,而如今這話中之話已經非常明顯了。這傻姑娘,李韻清暗想,即便是世子應承了什麼,要過的關卡還多著呢。不過如果有需要我也不妨幫幫你咯。
這一想,李韻清今兒淋過雨,本來暗淡的心思又開始活絡了起來。
離大婚還有一日,足夠她幫助李韻詩弄出些動靜來了。
夜幕已經降臨,飯廳內外都掌著燈,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古舊的廊道,讓李韻詩心底別是一番滋味,說不上惆悵或是落寞,卻也獨是一番莫名。
這是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卻並不是完全屬於她的家。她雖尊稱夫人為母親,那人卻不是她真正的母親。父親看似對待姐妹倆公平,可她知曉,那不是真心的,因為即便年幼時候,父親也不曾抱過她,或是認真教導過她。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所謂的嫡親的姐姐的存在,所以她凡事更加努力,本身不俗的相貌,加之名冠青州的才氣,才能得到世子的側目。如今只差一步,她要走得更長遠,要做九天之上的青鳥。
一頓飯如往常一般沉默,老爺夫人並沒有過多流露出對李韻清的不舍,畢竟這是早就已經訂下的婚約,且對於一州知府之女而言,能攀上親王世子,也算得祖上庇佑了,又何敢不舍。
李韻清一如既往的淡漠,沒有太多的情緒表露,就連夫人,都看不出她究竟是喜還是不喜。
少女的閨房內的大紅燭光還未熄,所有的緞帳都已經換成了大紅,但即便是象徵喜慶的大紅,也沒有掩映住閨房內的雅緻和清淡。房內並沒有過多的擺設,桌上一支素白瓷瓶,插著三月剛剛盛開的桃花。一張款式普通的梳妝台,若不是散發出淡淡的木香,尋常人定然看不出這梳妝台的價值。同尋常姑娘房內擺放的金銀玉器不同,李韻清的內外寢隨處可見的竟皆是書籍與字畫。掛於牆上的看不出出自哪位名家,單論畫工與技巧卻也絲毫不遑多讓。
外寢內擱著一道青竹畫的屏風,也將書房與外寢隔開。
少女一身粉色家居裙,坐在書房的木椅上托腮深思,面前是翻開閱讀一半的《中庸》。丫頭繞過屏風,輕輕走了進來喚了一聲:「小姐。」
「嗯,怎麼樣?」少女抬頭,適才沉靜的眼眸忽然有了層光彩。
中庸倡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於李韻清看來王府世子並非良配,但在李韻詩眼中卻未必如此。李韻清深知單憑世子的寵愛,是沒有辦法在王府立足的,謀劃了這麼長時間,若此時真的將李韻詩推出,那麼給予她的,並非是眼前富貴華麗的生活,她知曉李韻詩的性格,也知曉這般個性在王府是無法安穩度日的。
畢竟這麼多年姐妹下來,她還在猶豫是否要踢上這臨門一腳。
「二小姐十分開心,給身邊的每個丫頭都賞了二兩銀子,還承諾將他們帶進王府享福。」小溪有些不忿地答道。
「既是她所求,那麼便應了她吧。」李韻清此舉不過是給自己多些良心上的安慰罷了。
「明兒一早,你且去王爺慣常喝茶的茶館,給些銀兩,讓說書的講娥皇女英的故事。再安排些人刻意低聲將話題引至李府大小姐和世子的婚事上,順帶誇獎李府的二小姐。容貌或才華只需一語帶過,只著重說良善。平日里我們不是常接濟茶館後街的小乞兒們么?只需讓他們傳說都是二小姐接濟的。如此便可。」
「小姐,當真要如此?若王爺也疼寵了二小姐,那麼你往後在王府豈不是要處處受二小姐壓制?」
「小溪,世子縱然聰敏卻不知曉王爺的心思,妻妾同時進門也沒有任何不妥,恐怕王爺不喜的只是為何世子會識得並想求娶韻詩罷了。那問題一定是出在韻詩身上,能幫韻詩通過外人在王爺面前落個好,才能讓她進了王府的門。至於若真是疼寵,也是彌補了我虧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