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18第 18 章

任司徒也不知道自己僵了多少秒,直到手機聽筒里傳出疑惑的、審慎的、甚至有絲不悅的聲音——

「你和誰在一起?」

就在那一刻,任司徒徹底醒回神來,她再一次透過後照鏡看一眼身後的時鐘,蔣令晨的話便再一次在她耳邊迴響起來。

即便有再多不受控的心動,任司徒也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對手機那頭的盛嘉言平靜地說:「我把位置發給你,你過來吧,我等你。」

這話是對盛嘉言說的,也是對……時鐘說的,任司徒話音剛落,緊緊摟住她肩膀的那隻手就慢慢的放開了。

任司徒卻沒有急著轉身面對他,她對後照鏡里的自己默默地說:任司徒,你這樣做沒錯,你這樣做……不會後悔。

她終於能夠回過頭去,對時鐘抱歉地笑笑,「你應該沒開車來吧?」她掃一眼他一隻手上打著的石膏,那一刻心裡狠狠地一緊,可就算每說一個字,心頭那道無形的桎梏就收緊一分,她還是平靜地說出了口,「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待會兒我再和我朋友在你家樓下會合。」

時鐘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就連原本的病容也被路邊的街燈暈上了一層暖黃的光線,他甚至笑了下:「男朋友?」

任司徒搖搖頭。

「那你上次拒絕我,是因為這個人嗎?」

任司徒沒有搖頭。

他眼睛里的光,就這樣在任司徒面前一點一點地堙沒了,他再度微笑起來,卻是真正的皮笑肉不笑了:「不用了,我剛才打車來的,現在一樣可以打車回去……」

他看著她,像是還有話要說,任司徒忍不住捏緊了拳頭,可等了等,卻只等到他兩個字:「……再見。」

時鐘說完就轉身走了。

他離開的腳步不快,但也不猶豫,任司徒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落在地上的那道纖長的影子,突然,徹底地傻在了原地——因為直到這時她才發現,這個男人的大衣裡頭,還是那套家居服,他的腳上……還穿著家裡的拖鞋。

他有多急著趕來找她?任司徒已經沒有臉面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這個男人就這樣平靜地走出了任司徒的視野,就剩下任司徒站在路燈下,孑然一身。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道手機鈴聲響起,才驚回了任司徒的思緒,也在這時,任司徒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看著時鐘離開的方向發獃,她斂一斂神志,接聽電話。

電話那端的盛嘉言快被她氣死了:「姑奶奶!你到底什麼時候把位置定位給我?」

是啊……自己剛才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竟把這事都忘了……任司徒懊惱地拍了拍腦門,「馬上。」

任司徒說完便掛了電話,可她正要調出手機里的定位軟體,手指哎卻猛地僵在了屏幕上方。

她有近6o通未接電話。其中49通……

是時鐘打來的。

***

如此多舛的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任司徒卻彷彿有什麼東西遺落在了已經過去的這個夜裡,隔天一天的工作,她都有些不在狀態,只能頻頻藉助咖啡醒神。

連莫一鳴都注意到了她頻繁往來來於茶水間泡咖啡,終於在她跑來茶水間泡了第六杯咖啡后,忍不住阻止了她:「你不要命啦?這樣喝咖啡會喝死的!」

任司徒也很無奈,她現在滿嘴的咖啡味,熏得她自己都難受,可是……「不這樣的話我根本集中不了精神,1o分鐘后我還有個病人要來。」

聽她這麼一說,莫一鳴忍不住更加仔細地打量她,終於發現了她眼下那兩道連遮瑕度最高的粉霜都蓋不住的黑眼圈,「你昨晚幹什麼去了?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一想到蔣令晨的話,一想到時鐘離開時落寞的背影,一想到一想到紙條上那娟秀的字跡,一想到盛嘉言在聽她複述了蔣令晨的那些話后、陰沉沉的表情……她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知道無數種對抗失眠症的藥理方法、非藥理方法,可惜事情落在自己頭上,卻永遠是醫人者不能自醫。

她的私生活莫一鳴倒是不怎麼關心,逮著機會就問:「對了,我讓你問孫瑤跨年有沒有約,你到底幫我問了沒有?」

「她跟尋尋約了,要帶他去吃大餐。」

一聽跨年那晚的對手是尋尋,莫一鳴鬆了口氣,笑吟吟道:「外面的大餐有什麼好吃的,要不這樣?那天你也帶上我,我就勉為其難地為你們準備一桌豐盛的跨年晚餐……」

任司徒本來就是靠咖啡強撐,聽到他語帶連珠炮、一句話都不帶停頓的,任司徒頭更疼了,打算立刻結束掉這話題:「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工作么?怎麼還有工夫跟我在這兒閑扯?」

莫一鳴無謂地聳聳肩:「蔣令晨說他的代理律師臨時約他去談話,讓我把他今天的問診延後,所以我現在……清閑得很。」

任司徒心裡沒來由的一緊,作勢看一眼手錶:「先不跟你說了,我病人馬上就到了。」說完便端著咖啡一路小跑著離開茶水間。

任司徒一回到自己的診室,就迫不及待地給盛嘉言打電話。盛嘉言臨時約蔣令晨,總歸沒有好事——

若是盛嘉言的私人號碼打不通,去電一般就會被轉接到盛嘉言的女助手那兒,任司徒盼著電話趕緊接通,無奈最後,聽筒里傳來的卻是個女聲:「喂?」

即便如此任司徒還抱著一絲希望:「你好,我是任司徒,能讓盛律師接個電話么?」

同一時刻,盛嘉言的助手就坐在事務所辦公區的格子間里,她聽見電話那頭的請求,不禁抬頭望向盛嘉言的辦公室——

恰好看見盛嘉言拉開辦公室的門走出來。

助手開口喚了他一句,盛嘉言卻置若罔聞。見盛嘉言一路陰沉著臉徑直走向不遠處的會議室,助手只好抱歉地對任司徒說:「不好意思哦任小姐,盛律師剛進了會議室,他案子的委託人在會議室里等他,估計要談正事。等談完了,我再讓他回你電話。」

這時候的蔣令晨就坐在會議桌旁,手機微信響個不停,點開一條微信消息,就有一把妖嬈的女聲響起:親愛的,怎麼這幾天在各種場子都看不見你,你不會真的被關了吧?

他面露不屑地聽著,聽完也不回,又點開另一人發來的微信,甜膩的聲音與之前那個相比,有過之無不及:蔣大少,最近躲哪兒修心養性去了?都沒你消息,怪想你的……

等蔣令晨打開第三個人發來的微信,會議室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蔣令晨只抬眸看了門邊一眼,朝走進門來的盛嘉言比劃了個輕佻的軍禮,便繼續自顧自地聽起微信來。

盛嘉言走到蔣令晨身邊,並沒有打斷對方聽微信的興緻,只是不緊不慢地說:「蔣先生,這次找你來,是想通知你一聲,我出於私人原因,不能再繼續跟進你的案子了。」

直到這時,蔣令晨才放下手機,正經八百地看向盛嘉言。

從盛嘉言的臉上看不出個所以然,蔣令晨忍不住直皺眉:「為什麼?」

對此,盛嘉言不置可否,只挽起一抹溫潤無害的笑:「不過你放心,你的案子會轉到我們所的林律師手上,林律師剛升格成為合伙人,他的專業素質你絕對可以放心。」

蔣令晨想了想,倒也欣然接受了:「那就這麼辦吧,反正誰幫我打官司都一樣。」

盛嘉言點點頭,「既然我已經不是你的代理律師了,那麼……」

盛嘉言臉上還保持著微笑,卻在下一秒突然揪起蔣令晨的衣領,將他從座位上揪了起來,雷厲風行地揮拳揍向他。

完全沒反應過來的蔣令晨連痛呼的時間都沒有,就徑直倒在了會議桌上。

會議室安靜了足有三秒,蔣令晨這才捂著冒血的嘴角騰地站起:「你有病啊!」

此時的盛嘉言已鬆了拳頭,那淡然的模樣,彷彿之前揍人的根本就不是他:「別再找任司徒的麻煩。」

蔣令晨這才反應過來,不禁冷笑:「我只碰過那個女人的手腕而已,你犯得著么?」

「就連手腕也不行。」

盛嘉言淡淡地丟下這麼一句,徑直轉身走了。

格子間里,原本正擔憂地看向會議室的同事們,一見盛嘉言開門出來,皆愣了片刻,隨後又全都裝作沒事人似的,回到各自座位,各忙各的去了。

估計是剛才的拳頭聲太大,才會引得他們如此側目——盛嘉言這麼想著,卻也裝作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徑直朝辦公室的反方向離開,頭也不回地揚聲對後頭格子間里的助手說:「小劉,幫我請一天假。」

***

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到了下班時間,任司徒算了算自己喝了多少杯咖啡……8杯……真的快要喝傻了……

幸好下班時分盛嘉言回了她電話,說是他今天負責接尋尋外加做晚飯,聽他語氣還算輕鬆,任司徒總算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

她駕車回家,估計是喝了太多咖啡,整個人精神的連眼睛都不願眨,腦子也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連車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都聽得比平時清楚——

可她怎麼就犯了渾,車開著開著,就開到這兒來了呢?

任司徒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格里,有些懊惱地看向街邊的公寓樓。

是時鐘的公寓。

就算她昨晚說過如果他不想去醫院的話,她下了班就會來照顧他,可說了這話之後他們就鬧掰了,隨後自己還眼睜睜看著他這麼個病人大冬天裡穿著睡衣和拖鞋離開——做了這麼缺德的事,自己還有臉來?任司徒自己都佩服自己。

咖啡的味道從胃裡連連上涌,任司徒現在光是聞著這味道就有些作嘔,她忍著嘔吐的**,想了想,還是決定啟動車子離開。

可任司徒剛一踩油門,就見一輛她還算熟悉的轎車漸漸減速,繼而停在了她不遠處的停車格里。

任司徒連忙鬆開油門。眯著眼睛望向那輛車,心跳快得超脫了控制,那輛轎車挺穩后,司機從駕駛座下來,打開後座的車門。

隨即,一抹身影從後座走下車來。

任司徒原本急切的心跳猛地一滯——

下車的是個年輕女人。甚至不能說是女人,而是一個看樣子頂多2o出頭的女孩。

女孩下車后,又朝車後座探進了半個身體,片刻后,時鐘在女孩的攙扶下走下車來。

任司徒看著時鐘和女孩走進公寓樓,直到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樓的大門內,任司徒這才回眸檢閱一下自己。

此刻的自己,心跳也恢復正常了,原本不自覺的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也緩緩的鬆開了,只是鼻腔里突然有一點泛酸。

她終於忍不住衝下車門,蹲在路邊乾嘔,嘔出來的全是苦澀的咖啡。

等乾嘔完了,任司徒整個人確實舒服多了,她摸一摸身上,發現沒帶紙巾,無奈地耷拉下腦袋。

她的發尾就這樣順著她低頭的動作垂到了地上,任司徒無力地看了眼自己那黏在了咖啡上的頭髮,默默地給自己的狼狽下了個結論:這就是報應。

周圍都是車來車往的聲音,任司徒又現在對自己的嘲笑里,並沒有發現有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正在靠近,直到一包紙巾被遞到她面前——

任司徒怔住,緩緩地抬起頭來。

時鐘就站在她面前,不發一言。

其實只是短短的幾秒鐘的對視,任司徒腦中卻劃過了很多。

比如那個那麼年輕、那麼貼心、那麼小心翼翼地攙扶他下車的女孩……

又比如年紀不小、心又狠、對人又不友善、只會對他說「不好意思」「你走吧」「再見」的自己……

始終見她既沒有接過紙巾,又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便直接蹲了下來,抽出紙巾幫她擦了擦嘴角。

「如果我告訴你,我下午去醫院了,你是不是就會直接開車走了?」他很平靜地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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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許情深誤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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