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任司徒結束了通話,一路走向電梯間。時光可鑒人的電梯門上可以看見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她斂了斂笑,按下電梯鍵。
等電梯的時候已經有些歸心似箭,忍不住看了眼手錶。就在這時她手機響了起來。
是盛嘉言的來電。
或許因為時鐘之前總是因為盛嘉言而和她挑起冷戰,本來接一通盛嘉言的電話根本不意味著什麼的,她現在卻隱隱的心虛起來。
猶豫了一會兒,來電鈴聲都快斷了,任司徒才接通:「喂?」
「下班了吧?」盛嘉言問她。
其實這樣的對話開頭他們彼此都再熟悉不過,任司徒知道他後面會接什麼話,事實上他也是這麼說的,「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
「就當慶祝我復工了。」
「蔣令晨答應和解了?」任司徒明知故問,內心深處並不想讓盛嘉言知道她為他做了些什麼,尤其這事還牽扯到了時鐘。
「對,蔣令晨的猥褻案我也重新接手了,剛在你診所附近的茶座和原告方談好了和解事宜。你今天車限號吧?正好我去接你。」
電梯在這時「叮」地一聲抵達,猶如一個敲警鐘的人,在任司徒的神經上輕輕地敲了一下,把任司徒之前的那點欲言又止都敲散了,任司徒一邊走進電梯一邊說:「時鐘做了晚餐在我家等我。要不……改天叫上孫瑤、莫一鳴、林律師、還有你的那幫朋友一起幫你慶祝?人多也熱鬧點。」
「……」
「……」
「你和他……」盛嘉言有些生硬的轉移了話題,「那好吧,改天。」
盛嘉言說完似乎就準備掛電話,任司徒一急,連忙叫住他:「嘉言!」
她情急之下還是會習慣性地這麼親昵地叫他,最初是懵懂的「嘉言哥哥」,後來是沒大沒小的「老盛」,最近幾年是平淡卻也親密的「嘉言」……
只不過,如今的她,心裡的天枰早已傾向了別人……
想到這裡,盛嘉言無聲地苦笑,並沒有接話,只靜靜地等著她繼續。
「我上次說要把你家鑰匙還給你的,可一直也沒有抽出時間來,要不你繞過來一趟吧,我在診所樓下等你。」
其實等到真的要開始劃清界限的時候,這一切並沒有任司徒之前想的那麼難,她站在大樓底下等著,就在這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間,任司徒隱約有了種要和過去徹底說再見的感覺。
不一會兒她就看到盛嘉言的車駛近,停在了路邊。
任司徒小跑著過去,駕駛座那邊的車窗正好也慢慢降了下來,任司徒離車子還有一段距離時,看見副駕駛座那邊的門開了,緊接著走下來一個年輕女孩子。
任司徒不由得頓住腳步,年輕女孩關上車門,正好也看見了她,怯生生地笑著打招呼:「任醫生。」
任司徒這才恢復腳步,一邊繼續走向盛嘉言的車邊,一邊客氣地朝沈沁點了點頭:「沈小姐。」
沈沁也沒多做逗留,眼看不遠處的斑馬線亮起了綠燈,急忙地和任司徒道了個別,很快便跑過了斑馬線,身影消失在路的另一邊所設的公交站台後。
盛嘉言見任司徒的目光還望著對面馬路,不禁問:「你們認識?」
任司徒點點頭,想了想,問:「她怎麼搭你的車?」
「我剛才跟你講電話的時候你是不是都沒有認真在聽?」盛嘉言無奈失笑,「我不是和他們談和解么?她現在在中鑫建設裡頭實習,我才會約在這兒附近跟他們談。既然已經和解了,我跟她也就不再是對立關係了,正好她下班之後得來你這邊坐公車回去,我就順路搭她一程。」
盛嘉言打電話給她時,她確實沒怎麼認真在聽,滿腹心思都在想著該怎麼開口說要還他鑰匙。如今聽來,盛嘉言送她一程也無可厚非,關鍵是……沈沁在中鑫實習?
任司徒越是細細咀嚼,越不怎麼是滋味。正當任司徒沉默不語時,盛嘉言的聲音喚回了她的神智:「上車吧,我送你。」
「……」
「幹嘛這樣看著我?你原來談戀愛的時候,我也送過去你約會啊。」
任司徒想了想,他說得也在理,他都這麼坦蕩了,反襯得她越是介意、越是心虛,況且——任司徒又忍不住望一眼對面馬路,那裡早已尋不到沈沁的身影——那姑娘都到中鑫去實習了,看來時鐘對那滿眼愛慕的小姑娘的處理方式很是豁達,她似乎也沒必要在該不該搭盛嘉言的順風車這件事上這麼糾結。
任司徒繞到副駕駛座,坐了進去。
盛嘉言剛準備發動車子,任司徒卻突然發出疑惑的一聲:「這什麼?」盛嘉言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瞟了一眼任司徒,只見任司徒從座椅和車門的縫隙間,揀出了一個半透明的文件袋。
盛嘉言聳聳肩表示不知,任司徒便徑直打開文件袋。剛把裡頭的a4紙剛抽出四分之一,任司徒的動作就定住了。
裡頭是幾份已經填好的實習表格,右上角還貼著沈沁的照片,看樣子這文件袋是沈沁不小心落在車上的。
盛嘉言正忙著給車調頭,也只是順帶地瞄了一眼,然後隨口問了句:「覺不覺得那小姑娘從這個角度看,有點像你?」
任司徒抬頭看看盛嘉言,有點不相信,把a4紙稍稍側了側,從側面看沈沁的那張照片——
任司徒並不覺得像。
於是更忍不住問:「哪裡像了?我怎麼看不出來?」
「整體感覺吧,」要盛嘉言細說,盛嘉言也說不上來,「是挺像你2o出頭的時候。不過她的招風耳沒你明顯。」
……算了,任司徒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你有她聯繫方式么?她這東西應該是要上交給公司的,得儘快還給她。」
「哪有原告敢把電話號碼留給辯方律師的?不怕騷`擾么?你有沒有?」
任司徒搖了搖頭。把那張a4紙塞迴文件袋裡,擱到後車座去,多少有點眼不見心不煩的架勢。
任司徒一向表現的大方,那是因為她在乎的事並不多,而真正在乎起來,她其實是個很小氣的人。盛嘉言把她送到她家樓下,任司徒道別之後準備下車,想了想,還是把後座的那個文件袋也一同帶下了車。
盛嘉言不發一言的目送她下車,抓著方向盤的手卻是越來越用力,一個曾經眼裡只有他的女人,如今即便同處一個車廂里,她卻能一直魂不守舍的想著別的什麼人或什麼事,這個感覺真的……糟透了。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因為他的後知後覺,如今只能自作自受。
***
任司徒到了自家門外,習慣性地拿鑰匙開門,剛插`進鑰匙孔,轉了半圈,門就先一步被從裡頭打開了,是聽見開門聲后特來迎接她的尋尋:「你回來啦?」
還不等任司徒進門,尋尋就向她彙報情況了:「長腿叔叔已經做了三道菜了!」
隨即客廳里就傳出孫瑤的補充說明:「其中一道已經被尋尋吃完了!」
尋尋心虛得嘿嘿一笑,轉頭向著客廳,一下就跑到了孫瑤那兒:「討厭!說了不準告狀的!」
這種和樂融融的感覺令任司徒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可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包,幾乎能隔著那麼厚實的皮革感覺到裡頭的那個文件袋的存在,她的笑容也就漸漸僵了。
任司徒把包擱在了玄關的裝飾柜上,直接朝廚房走去。
時鐘這次做的是中餐,廚房裡的油煙氣就比較重,任司徒剛走近時鐘身後,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下意識地掩住了鼻子,同時,時鐘也發現了她,長臂一伸就把她帶到了他身旁,夾了點牛柳送到她嘴邊:「嘗嘗?」
任司徒一張口,食物就送進了她嘴裡,入口軟嫩,任司徒也就忙著咀嚼,就沒說話,吃完了之後正要對他豎起大拇指,但也實話實說:「如果不那麼辣就更好了。」
「哦?是么?我嘗嘗。」
說完就捧過她的後頸吻住了她。
好好的鍋里的東西他不去嘗,反倒越發食髓知味的品嘗著她口腔里的辣度。明明鍋里還「滋滋」冒著熱油聲,周圍也飄著嗆人的煙火氣,他的吻卻一如既往的美妙。
如果不是突然被人打斷的話,任司徒已經快要忍不住回應他了——
「還有外人在呢,注意點形象啊二位。」
耳邊突然想起孫瑤的聲音,任司徒嚇得立即退後兩步,差點就碰倒了擱在流理台上的調味瓶,眼疾手快的時鐘立即伸手接住了即將傾倒的調味瓶,他倒是臨危不亂,順便還揶揄了一下瞬間紅了耳根的任司徒:「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撞見了,習慣就好。」
不是第一次?
任司徒也佩服自己的記憶力,立即就回想起那次離開孫瑤經紀公司年會、回程的車上,他突如其來的吻,以及喝醉了的孫瑤從後車座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問出的那句:你們在幹嘛……
可當時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當時的孫瑤醉成那樣,其實根本什麼也沒看清,可如今,孫瑤這麼個大活人,就閃著一雙冒著八卦之火的眼睛,倚在廚房的門框旁,抱著雙臂看好戲。
任司徒趕緊上前,推她出去:「你進來幹嗎?」
「任司徒,當初你是怎麼對我表白的?你說全世界只有我了解你,只有我對你好,我比男人靠譜得多。可你現在有了他,就嫌我礙事了是吧?你個沒良心的!」
任司徒瞪她一眼。雖說是在瞪她,可那副模樣分明是在求饒:你就別挖苦我了……」
任司徒這麼一服軟,孫瑤更擠眉弄眼地逗她了,「行,我知道自己礙事,反正下個月我要去橫店拍倆月的戲,」說著便加大了音量,改而對著廚房裡的時鐘高聲道,「這兩個月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呼……終於把孫瑤請出去了。
任司徒回到廚房,如今知道不能離他太近了,免得他又動手動腳,於是就只是靠著冰箱門,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你這休假休到幾號?」
「下周。」末了卻又說,「任小姐要是捨不得我的話,我可以考慮再往後延遲幾天。」
「……」其實她問這件事,是為了漸漸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引到沈沁怎麼會跑他那兒實習的問題上。
任司徒想了想,捲土重來,又問:「你這個老闆這麼隨心所欲的給自己放大假,就不怕員工有怨言?」
「我幫他們追到老闆娘,以後生活美滿了,自然也對他們不那麼苛刻了,他們怎麼會喲怨言?」
任司徒無奈撫額。如今這個時鐘才是他的本來面目吧?原來那個話不過三句、疏離到有些傲慢、客氣中帶著距離的他,絕對是假象。
正當任司徒猶豫著要怎麼繼續問下去時,時鐘已經給尖椒牛柳裝好了盤,他卻沒把餐盤端去飯廳,而是擱在了流理台上,他自己則徑直走向任司徒。
他噙著笑,抬手揉了揉她微微蹙起的眉心,見那帶著愁思的刻痕被自己給揉平了,時鐘才輕輕攬過她的腰,鼻尖抵著鼻尖,他問她:「你拐了這麼道彎,到底想問我什麼?我公司的運營情況?一個月能賺多少?」
任司徒該誇他太聰明,一下子就猜到她話裡有話;還是該說他笨,竟會以為她在打聽他的財產事宜?
任司徒正不知如何開口時,時鐘已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睛里,笑意不減:「也對,既然我們真的是奔著結婚去的,勢必是要讓准太太要考察一下財務狀況的。要不這樣?吃完飯我讓財務總監整理一份大概的財務報表出來。給准太太過目。」
怎麼短短時間裡,她又從女朋友飛速發展成准太太了?任司徒「切」了一聲:「誰是你准太太?」
「你說呢?」他啄吻著她發出那聲不屑聲音的嘴。
任司徒伸手抵住了他的肩,不讓他在吃自己豆腐了,仰著頭認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任司徒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信任這個男人,於是一咬牙便把煩思吐露了出來:「要我收下准太太這名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回答我個問題。」
時鐘見她這樣嚴肅的樣子,覺得有趣——反正她什麼樣子他都覺得有趣——但也只能配合著她,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說。」
「你和沈沁……是怎麼認識的?」
時鐘的目光稍稍一頓,「幹嘛突然問這個?」
「時先生,請注意,現在是我的提問時間。」
「好吧,」時鐘回想了一下,聲音沒什麼起伏地說道,「我朋友的夜總會,讓我入股,我就去看了看,當時就看見她了。乍眼一看她有點像我一熟人,追過去看才發現不是。當時我逮著她叫別人的名字也挺尷尬的,就把她當晚的酒全買了。就這麼認識了。」
熟人……
聽到這個詞任司徒就覺得頭痛。
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才得以繼續道:「我之前聽孫秘書說,你還是她上大學的資助人?」
這是任司徒之前就已經想好的提問順序,可她嚴格遵照自己想好的提問順序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就被心頭的煩悶逼得、本能地改口道——
「算了,這個問題現在也不那麼重要了。」任司徒咽了口唾沫,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說她像你的熟人,哪個熟人?」
任司徒並沒有錯過他眼裡閃過的的那一絲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