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九黎神朝姐弟相見
那聲音停頓了好久,輕飄飄的像沒有力氣一般,清歌的眼睛自四周收回,最後落到綠樹之上,一絲疑惑閃過。
難道是樹發出的聲音?
「你沒猜錯,我就在神樹內。」
清越空靈,又帶著一絲疲憊和滄桑。
這樣都能感覺的到,她挑眉,這樹成精了不成。
既然知道是樹在作怪,她倒也不擔心,明裡的東西總比暗裡的強,清歌走進大樹,仔細端詳。
她將手再次伸向樹榦,那氣息又出現了,弄得她心裡一陣壓抑。
「你是誰?」
清歌不解,這裡面說話的人和自己是那樣的相近,讓她有種錯覺就是自己,甩了甩頭趕走那種奇怪的感覺,銳利的目光牢牢的盯著樹榦。
伴著一聲嘆息,樹榦開始變化,慢慢的在她驚訝的目光中變化成人形,一個素衣墨發的年輕女子立在她面前,以一種光體的模樣。
但她清晰,準確的看出那就是自己,更加神聖的自己。
這,怎麼可能?
「別驚訝,你是我又不是我。」
女子趕緊出言打斷了清歌的胡思亂想,聽她這樣一說,她不自覺的蹙眉,這什麼意思?
許是真的能看清她內心所想,女子勾唇一笑,一指點在她的心口,當她想要拒絕已經來不及。腦子裡突然間硬生生的多了一些東西:數丈高的白色神犼,四蹄如風踏空而行,背上一個白衣漣漪,墨發飛揚的女子,手持一柄仙劍,一身仙氣的看著對面的紫金神龍。
兩女聽不清說了些什麼,之間刀光劍影之中,紫金神龍倒下,龍血染紅草地,龍軀慢慢變幻成一個光球,被那白衣女子結印封住,女子似乎用儘力氣,背靠一棵參天大樹,臉色白的透明,遠處走來一仙風道骨面色溫和的老者,臉上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女子不斷的咳血,神犼靠著她,不斷的蹭她,眼裡滾出淚水,看得清歌心裡一陣抽痛,那老者恍然間一分為二,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白色那個朝著女子猛地出手,神犼憤怒的吐出神火,用身子擋住攻擊,卻是不敵。
這一幕,正是小白化形那日所做的夢,而今呈現在清歌眼前,那麼真實,她彷彿都能聽見神犼的怒吼,神女的嘆息。
「我是你?你是我?」
神女恍然一笑,不答反問:「你為什麼要做女皇,又為什麼要來九黎?」
清歌抬眸,眸子里瑩瑩淚光,怔忪間,一聲狂喜的叫聲讓她回頭。
「主人!」
小白急沖近大樹跟前,近了才發現那只是光體,一時間眼裡的欣喜變成失落。
「神犼,你都記起來了?」
「是,我都記起來了,莫離叛變,為了您祭煉的神圖,不惜和紫金神龍合謀重傷您,您為了救我,抽出我的神魂封印於神樹之內,如今我都記起來了。」
「可是主人,您為什麼要救我,我更希望您活著!」
幾千年過去,終究還能再見主人,可是物是人非,誰能理解它心裡的感覺。
清歌瞅著小白的眼淚,從它的話里聽出了許多的信息,一切也似乎真相大白,九黎的主人為何抓住清揚,不過是為了引她前來,恐怕自她出生之日起便知道她是神女轉世了。
但有兩點想不通的是,既然九黎的主人知道她的來歷,為何不自己出來親手殺她,反倒是這般麻煩。黎叔和莫離一模一樣又是怎麼回事?
「神犼我能轉世,你卻不能。」
她說完,看向清歌,清歌才發現剛才的問題似乎還未回答。
為什麼做女皇,為什麼來九黎,這麼明顯和堅持的原因讓她心神一震。
「四海歸一,百姓之福,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想變強,保護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自她說完,小白便愣愣的看著她,這樣的清歌和主人像也不像。
慢慢的她便感覺自己像是沉睡了一般,一股精純的靈力源源不斷的湧進她的身體,能感覺到,卻無法蘇醒。
耳邊傳來小白的驚呼,卻再沒有那女子的聲音。
從前她修鍊都是一層一層的玄力增長,而今,前世的神女將自己的靈力傳給清歌,隨著她的動作,身後的大樹漸漸枯萎,嫩綠青蔥不再,滿地藥草一片枯黃,像是深秋來臨一般。
清歌的身上發生巨大的變化,靈力入體,沖刷她的四肢百骸,丹田處的金丹不斷變換,淡藍色盡去,指頭大小變成鴿蛋大小,無色透明猶如水晶。先前被桎梏的涅槃心經也開始運轉,已她能感知的速度逐漸攀上洪境界。
宙境界巔峰已經一兩年,竟然在這樣的時刻突破,她激動不已,心知都是因為神女的饋贈。
可是,這還沒結束。
洪境界初期,緊接著中期,依舊還在上升,她控制不了,驚駭的看著自己的實力暴漲。
終於,到了荒境界巔峰,整個神圖內部的靈氣幾乎都被她吸干,她卻還是沒有停下來,閉目盤坐高空,渾身散發著聖神的氣息。
身於圖中,只是短短的一個小時,而外面卻已經是一天過去,十三太保,院長,黎叔莫不是心急如焚,誅仙陣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神女的光體散去,歸於虛無,天空之中一聲爆炸聲響起,驚動了整個九黎的人,大家爭先恐後趕來祭壇,猛然間看見的都是畢生難忘的一幕。
最激動的莫不是屬於院長等人,個個激動的看向高空,震驚的瞪大雙目。
逆光而站,白衣墨發,手持斬仙劍,腳踏神犼而來。
「這是——陛下?」
「為何感覺不到一絲玄力了?」
不禁所有人都疑惑,就連莫離也是一臉陰沉,玄力都沒有還能安然出來,遽然間,他睜大雙眸,不可置信的看向清歌,聲嘶力竭的道:「你得到了傳承!」
「不可能,神圖我早已祭煉數九百九十九次,怎麼可能?」
他像是發瘋般,眨眼來到清歌身前,想要仔細觀察。
清歌冷冷一笑,神聖不在,玉指往前一點,莫大的威壓令所有人口吐鮮血,跪拜伏地。
這哪是沒有玄力,沒有玄力會有如此強大的氣息嗎?
玉指壓來,猶如泰山壓頂,饒是莫離的荒境界巔峰也對抗的十分辛苦,他目光澀然的看著和神女一模一樣的臉,心裡湧起一股憤怒,拼著必死的決心狠狠的一掌拍在心口,一股精血噴出,形成一柄柄仙劍模樣,斬向清歌的頭顱。
「雕蟲小技!」
一聲輕喝,斬仙劍輕輕往前一推,所有的攻勢化為烏有。
然他還不肯收手,瘋狂的攻擊,像是要發泄內心的恨意一般,完美,夢幻般的宮殿逐漸的崩塌,誅仙陣中間的九黎神圖開始出現裂痕,裡面的靈氣不在,僅憑生命神樹支撐不了多久。
「嗷吼——」
神獸的威勢這一刻無敵爆發,鋒利森森的利齒一口咬向莫離的腦袋,只聽得一聲毛骨悚然的嘎嘣聲,一個圓滾滾的球體落在地上,咚的一聲,震得所有人內心恍然。
在神圖內,清歌得到傳承,便答應小白,讓它親手替神女報仇,所以小白能輕鬆咬下莫離的頭顱完全是以為她暗中定住了莫離的身體,禁錮了他的玄力。
眾人愣愣的看著躺在地上,身首異處的莫離,九黎的主人,就這麼死了?
莫離已死,雲崢的禁制也消失,他傻傻的看著身軀已經乾癟的莫離,忽然間發瘋一般撲向莫離,嘴裡哭喊道:「爺爺——」
他這一聲,打醒了九黎原住民的愣神,眨眼間九黎的支柱倒了,一個個面面相覷有些不相信。
雲天河奔至雲崢身邊,臉上掛著淚水,下一刻所有的九黎人都來到祭壇,目中含淚,悲意動天。
清歌面無表情的來到黎叔身邊,玉手在他身上一撫,黎叔的傷勢頓好。
沒人去打擾他們的痛哭,程楊越過九黎人,帶著身著寬袖白袍,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走來,那少年臉色不自然的飛白,身子骨很瘦,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圍著慟哭的九黎人群,視線轉過,待到看見清歌,腳步卻像是牢牢粘著一般,動彈不得。
手指緊張的揪緊袖子,黑亮的眼眸不斷的閃過吃驚,驚喜,思念,但所有的情緒都不及那一滴滴滾落的淚珠。
清歌的心跟什麼似的被狠狠的揪緊,鼻子里一股發酸,當年那個小傢伙,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以自己為中心的小傢伙長大了,卻——更瘦了。
嗓子里一陣哽咽,緩緩的伸開雙臂,喚道:「清揚——」
是姐姐的聲音,這是姐姐的聲音,鳳清揚咧唇一笑,帶著一陣風,撲進清歌懷裡。
「姐姐——」
這一聲飽含想念,委屈,痛苦,期待,聽得所有人心頭一顫,這麼大點的孩子是經歷了什麼才能有這樣的情緒。
緊緊的摟著他瘦骨嶙峋的身子,掌間星星點點的靈氣不著痕迹的輸入清揚身上。
嘶聲的痛苦,溫熱的淚水每一樣都刺激著她,讓她憐惜的同時,也越發的痛恨那些抓走他的人,更恨自己沒有保護好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直到他緩過勁來。
誰都沒有打斷姐弟相見的這一幕,時隔三年,清揚清澈的童真未變,但看那雙眼睛就知道,清歌牽著他的手,手指冰涼,寬大的袖子話落,清歌的眼睛看去,密密麻麻的陣眼即使細小的不容察覺,她依舊看得清楚,遍布整個手臂。
鳳眸微眯,憤怒在胸腔內燃燒。清揚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趕忙拉下袖子,靦腆一笑指著清歌的肚子:「姐姐成親了?」
心知他是不想她擔心,可是她已經看見勢必不會漠視,敢傷害他的人,等著承受她的怒氣吧,壓下心裡的怒恨,笑道:「是啊,你就要當舅舅了。」
「真的嗎?太好了!我想摸摸看——」
小傢伙含笑的臉,眼裡布滿期待,那些傷痛就在他的一笑之間完全消失。
清歌忍住流淚的衝動,對上他期待的眼眸,拉著他的手覆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解釋道:「才三個月呢。」
白凈的手指貼著肚子,明明是三個月應該沒有任何感覺,清揚卻是感受到裡面的親昵,小傢伙一愣,欣喜的將頭靠上去,耳朵貼著清歌的肚子。
那認真的模樣,讓她失笑,「都沒成形呢。」
聽了一會沒有聽到動靜,清揚失落的起身,四下看了看,隨口問道:「姐姐,姐夫呢?」
眾人一聽,都是一顫,這斷時間為了不讓女皇傷心,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談及皇夫獨孤烈的名字,甚至有關他的所有都不提及,今日清揚無心提起,大家既擔心她悲痛,也怕她想起過去,遂一個個都有些不自然。
清歌張了張唇,強笑道:「他有事,離開了一段時間,等他回來,你就可以看見了。」
小清揚不疑有他,從來都相信姐姐的話,這次也不例外。
姐弟二人並肩而立,十二三歲的清揚雖不及清歌高,卻也已經到了她的耳根,只是身子瘦小,清歌暗道,等到此間事了,回了鳳國好好替他調理,只希望不要落下病根。
誅仙陣內,九黎神圖的裂痕越來越大,整個九黎的天似乎一下子都暗了下來,瑤草瓊花失色,立在祭壇中央的柱子也開始龜裂。
「怎麼回事?」
院長看向四周,臉色一片擔憂。
這番動靜自然引起了哀慟的九黎人的注意,他們一個個站起身包圍清歌等人,雙眸赤紅,滿是恨意的咆哮:「都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老祖宗!」
「你們這些螻蟻,幹什麼來破壞我們九黎!」
「滾出去!」
——
清歌掃視著一個個群情激奮的面孔,眉峰聳動,泠然之氣頓生,卻不想她沒說話,十三太保已經怒罵出聲。
「九黎毀了活該,若不是你們的老祖宗抓了我們陛下的弟弟,你以為我們想來九黎,就是請我們,我們也不來!」
「胡說!老祖宗已經是絕世高手,抓一個孩子幹什麼?」
「誰知道呢,許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們身為九黎人都不知道?說不定就是同謀!」
「你血口噴人!殺了他們!」
「來就來,誰怕誰!」
——
兩邊劍拔弩張,不少人已經動手,這時雲崢的大伯二伯走出來,那些情緒激動的人才漸漸安靜,一雙雙眼睛看著他倆,希望由他主持公道。
雲滄瀾和雲蒼雪看看清歌,這個女子他們在年輕的時候有幸在老祖宗的九黎神圖上見過,除卻神韻,一絲不差;目光落到黎叔身上,這個和老祖宗何其相識的人,簡直一模一樣,可惜卻始終不是老祖宗。
老祖宗抓走神女的弟弟他們都知道,還是雲崢說出來的,可是眼看著九黎巨變,怎樣也改變不了,心裡的悲傷不住蔓延,最終都應了一句活該。
「您和老祖宗是什麼關係?」
雲滄瀾忍不住,問道。
說句實話不僅雲滄瀾和雲蒼雪好奇,就連在場所有人都好奇,清歌也看向黎叔。黎叔的眼睛卻像是沒有看見大傢伙的疑惑,愣愣的看著九黎神圖出神,半晌才道:「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一個死去的莫離,一個活著的黎叔,怎麼可能是同一人?
黎叔看出大家的不信,這才道出原委,他和莫離是同生之體,原是神女的護法,可是九黎神圖出世引來星相紛呈,也吸引了很多強者的目光,紫金神龍便是其一,莫離便是其二,只因神女的法力太強大,一個莫離如何是神女的對手,所以他便與紫金神龍聯手。
只是紫金神龍不知道,自己也被莫離算計在內,而莫離的背叛也使得善念和惡念分離,惡念謀害神女,善念得以偷生。
聽完黎叔的話,大家都是一陣沉默。
此時九黎的不少宮殿已經逐漸坍塌,地面開始動搖,九黎神圖表面一道道的裂痕,下一秒可能就會完全裂開。
「九黎要塌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都是這些人毀了九黎,即便要死大家一起死!」
說著,便群攻而來,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對於蠻橫不講理的九黎人她一點不喜歡,卻也不想這麼多人死於非命,究其根本,只是莫離一人的錯,這些人對他的所作所為絲毫不知。清歌一邊護著清揚,一邊躲避著攻擊,姐弟倆站在小白的背上,遠離波及。
地面忽然裂開一條虛空裂縫,好幾人站在邊緣不慎滾落下去,一切只在片刻間,一聲慘叫讓所有人停下來,白光飛過,托著幾人站回地面,她還是無法狠心的看著這些人死。
想到雲陽關外頃刻間覆滅的幾十萬人,想到昔年滅國的鳳國,她更加不能重蹈悲劇。
「夠了!」
一聲厲喝,成功的讓所有人看過來。
「九黎會這樣我也不想看到,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爭鬥,而是挽救!」
「你說的容易,如何挽救?」
清歌沉吟一番,還未想明白如何做,雲崢走出來靜靜的到:「我聽爺爺說過,九黎的支撐全在於生命神樹,而今九黎變故想來是生命神樹枯萎。」
「怎麼才能讓生命古樹起死回生?」
雲崢笑了笑,是那樣的勉強,看著清歌想到了初見的時候,往事如潮水湧來,只是物是人非,她已嫁做人婦,他還痴痴等待,曾經有人說他對清歌只是喜歡不是愛,直到這一刻他才驚覺,不知不覺間,愛已經根深蒂固,想拔掉,卻是痛徹心扉。
眼眸不舍的看著神犼背上衣衫獵獵狷狂睥睨的女子,錯過,便是永恆。
「生命古樹代表希望,需要生命力補充,既然身為九黎人我就該擔起大任。」
「崢兒——」
「雲崢——」
雲崢不理會雲滄瀾和雲天河的阻止,緩緩道:「從前爺爺和父親對我寄予厚望,那時候我只知道玩,從來不會考慮他們的感受,現在爺爺不在了,最後的願望,我想自己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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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大結局了,感謝親們一直看下來,表示感激不盡,集體么么了,今日五千一更,因為有事所以請大家原諒,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應該也是五千一更,希望大家喜歡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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