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千載一時

112千載一時

送走了擷芳,璧容叫青沐換了把帶凳墊的紅木圓凳給秋桐坐。

「方才真真是把我嚇得不輕,好在只是虛驚一場…」夏堇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忙頓住了嘴。

「我都不怕,你有何怕的?」秋桐抬頭不解地看向她,「說起來,若不是你那日的一番話,我也下不得決心。好妹妹,姐姐方才一時情急,你莫要放在心上。」

夏堇明白她是對方才被自己阻攔時說的氣話抱歉,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曾在意。

「你們方才為何都戰戰兢兢的看向我,當著擷芳的面,我不好發問,這會兒可要問問明白了。」秋桐疑惑地看向眾人。

青沐向來心直口快,直言道:「姐姐還知道有外人在場,夏堇姐姐一個勁地給你使眼色,你卻全然不顧。」

「說起來你究竟為何這般急,門口的丫鬟竟都攔不住你?」夏堇問道。

秋桐臉上一紅,不自在地低下了頭,小聲低喃道:「早上聽說我娘來找了夫人,我以為是……來的時候聽見屋裡有說話的聲音,便一時情急沖了進來,婢子身為屋裡的大丫鬟,卻叫外人看了笑話,還請夫人懲處我的冒失。」說罷,秋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早上陳孝孺家的確實來過一次,但卻是為了調派織布坊人手的事,並非秋桐所想。不過也因此證明了秋桐的真心,若非情急,向來穩妥的她何至於這般。璧容擺擺手叫夏堇扶了她起來。

青沐撫了撫胸口,笑著道:「剛才那樣的情形,又叫那擷芳好一番歪曲,險些以為姐姐是來自薦枕席的。」

秋桐聽得怔愣,半響才反應過來,驚愕地道:「莫不是你們都這麼想的?」幾個小丫鬟面面相覷,有幾個膽大的點了點頭。

「你們怎麼會生出這般想法來,真是好笑至極!」秋桐聞音忍俊不禁,「且不說我與夫人的情誼,二爺平日里那不苟言笑的模樣大夥誰人不知,若不是見慣了對夫人的柔情,只怕我是半步也不敢靠近的。」

這話說的倒是在理,眾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我們是想著姐姐連孟管事那樣的都看不上,著實猜不出還有何人能入了姐姐的眼,沒成想倒是便宜了關恆這廝!」夏堇笑著道。

青沐隨即便接了話茬,臉上寫滿了好奇,附和道:「就是就是,姐姐可要好好跟咱們說說,你們二人是如何『私相授受』的!」

「你這個死丫頭皮癢了是不是,趕明也叫夫人給你說門親事!」秋桐作勢便要去扯青沐的手臂,青沐見狀忙躲到了夏堇身後,嘴裡不住地討饒。

「為了不叫你們私相授受,我可是接著爺的名義扯了個彌天大謊,你若再不從實招來,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了。」璧容眯著眼睛燦笑著看向秋桐。

「你瞧,夫人都發話了,看你還不從實招來!」

「哪有什麼私相授受,不過,不過是從前拖他買過幾回東西,一來二去便熟了……」秋桐通紅著一張臉,扭捏了半天才喃聲如蚊吶地開了口。

「哦!」青沐呵呵地怪笑了起來,「原來你們早在『從前』就看對眼了!」

話音一落,屋子裡的一眾人紛紛掩嘴笑了起來,惹來秋桐一陣斜眼,恨不得立刻尋個地洞鑽進去。

臨近晚飯時,沈君佑踩著薄暮餘輝回了府。

「街上的桂花已經全開了,你真應該出去看看,那可真是十里飄香啊。」臉上掛著笑,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錯。

璧容從塌上趿了鞋下來,接了他脫下了的外褂,另拿了一旁架子上搭的常服遞給他,笑著道:「看來獨獨咱們院里的桂花犯了懶。」

沈君佑見她披散著頭髮,幾許髮絲順著脖頸垂了下來,抬手輕輕地幫她攏了擾頭髮,有絲淡淡的茉莉花香在鼻尖縈繞:「今兒個又沐浴了?」

她如今身子笨重,每每進浴桶沐浴總是有些不便,有一回被沈君佑瞧見了,便再不許她趕著他不在的時候獨自沐浴。

「只洗了洗頭髮,下午睡了一覺,出了些汗,頭上實在膩的難受。」璧容道。

沈君佑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如此便與我一同去洗洗可好?」雖是問句,卻不容人考慮,望著她的目光炯炯有神,牽了手便進了凈房。

等從凈房裡出來,晚飯已經熱了兩遍,滿屋子的丫鬟紛紛低眉垂首,靜立兩旁,璧容的臉頓時紅如晚霞。

用過了晚飯,丫鬟早鋪好了枕被,璧容與他說起了白日的事。

「倒是沒看出這小子是個有福的,惹了佳人側目不說,老爺夫人也要為著他扯謊做媒。」

璧容橫了他一眼,細問道:「他家裡可還有別人?」

「那會兒他還不大,在回事處打雜,那年朔州發了大水,他跟著辦事的管事去了縣裡逃過了一劫,回來才得知父母兄弟都喪了命,我見他為人機靈,便求祖母要了他給我作書童。聽說族裡還有個堂叔,可到底許多年不曾見過面了。」

璧容點點頭,「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沈君佑想起了白日里幾人鬧的那糊塗事不由大起來。

璧容嬌嗔地看了他一眼:「那樣的情形難免會想岔。」許是為著自己的面子,佯作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樣,卻不知自己的那些小動作早被沈君佑絲毫不差地看進了眼裡。

「看來日後我要改改這副嚴肅作派了。」沈君佑挑著眉頭,一臉沉思。

「改成見人便陪笑三分的樣子不成!」璧容嬌聲回道。

沈君佑這才明白自己被說成了陪笑的花娘,可話頭是自己挑起來的,又生不得氣來,無奈地搖搖頭,「不過是逗你一逗便露了馬腳。」沈君佑嘖嘖兩聲,一臉寵溺地擰了擰她的鼻子,惹來璧容一陣不滿。

軟玉溫香在懷,沈君佑心念一起,不由得渾身燥熱。

伸出手臂將她懶在了懷裡,聞著鼻尖的茉莉花香,大手不由自主地沿著那連綿起伏的曲線摩挲起來。

「別,別,小心碰到了孩子…」她忙抓住了身上那隻欲星火燎原的兇手,懇切的聲音里微帶著些喘息。

沈君佑低下了頭,手掌邊那張俏臉好似梨花般細膩、白凈,縈繞著沁人的馥郁芬芳。

他的心跳的有些快。

渾厚的聲音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顫動,「不礙事,我已經問過大夫了,這個月份…只要輕些便是了。」

「可是,我的話還沒…還沒說完…」

「那些不相干的人遠遠打發了便是,派人仔細盯住了…免得觸了我兒子的霉頭……」

聲音逐漸變成細小的低喃,隔著層層紗帳,恍若未聞。屋外,曉風吹過,牆角一叢綠竹沙沙作響,昏黃的燭光透過窗紗灑落在青石板上,一片靜謐安寧。

————————

如今九月中的天,和風中帶著些秋日的涼爽,滿院子的菊花金燦燦的煞是好看。

前日放了課,豪哥兒帶著天業和承哥兒跑了過來,腳才邁進來還沒有站住,便伸開胳膊朝璧容撲過來。好在旁邊伺候的夏堇和秋桐眼疾手快,將他抱了起來。

豪哥兒在秋桐懷裡很是掙扎了兩下,伸長了脖子沖璧容喊道:「母親,母親,先生說山上的菊花都開了,要帶我們出去秋遊寫生。」豪哥兒說話的時候臉上眉飛色舞,看的出他是極高興的。

這魏先生待學生從來是亦師亦友,幾個孩子跟著他學讀書,都學了些附庸風雅的性情。

璧容對此倒很是支持,便道:「那挺好的。可訂了日子?」

幾人均是搖搖頭,「先生說先叫我問問母親。」

璧容想了想道:「這會兒要準備東西有些來不及了,不如後日如何?」

幾人一聽樂得不行,好像生怕璧容反悔,忙不跌地點了點頭。

承哥兒站在豪哥兒的身旁,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稚聲道:「先生說去西山爬山,要帶些吃的才行。」

豪哥兒聞音也跟著點點頭,「母親叫廚房給我們做菊花餅帶著吧。先生說了文人雅士都是朝飲木蘭…木蘭露,夕食菊花……」磕磕絆絆地說了一半,一張小臉憋的通紅。

天業搖了搖頭,接過話來道:「是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

豪哥兒也不管對錯,忙跟著點了點頭。

璧容沒想到天業已經開始背起了離騷,忙伸手招了他過來,又摟了豪哥兒兩個小的,笑盈盈地道:「好好,就做菊花餅。旁的東西你們只管用單子擬出來,明日便叫人按著單子上的幫你們準備。」

幾人一聽忙立正做了個揖,惹得一眾丫鬟笑歪了嘴。

備妥了明日要帶的一眾行囊,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璧容才從豪哥兒院子里出來。

回來時已是酉時過了兩刻。

隨手招了一個小丫鬟過來,問道:「二爺可回來了?」

小丫鬟點點頭,指了指西廂的書房,回道:「一個時辰前便回來了,問了夫人的去處,婢子

說夫人去了八少爺院里,二爺便進了書房,一直沒再出來。」

「可吩咐晚飯了?」

小丫鬟搖搖頭。

璧容微蹙著眉,心中疑惑,吩咐夏堇去廚房吩咐晚飯,自己則進了書房。

屋裡明晃晃的點了一排燈燭,紫檀雕螭案前站著一個高大筆挺的身影,正神色專註地在絹紙上筆走龍蛇。

璧容只站在一旁默默注視,並未出聲打斷他。

約么過了一刻多鐘,才見他長袖一揮丟了筆桿。

此時沈君佑方察覺到身旁有人偷看,正欲發作,轉過頭來見是璧容,忙收斂了回去,問道:「何時來的,怎麼也不叫我。」見她動了動腳,恐是站了有一會兒,心下懊惱,忙過去扶了她坐下,「可是站的腿酸了,坐下我給你揉揉。」說罷,便撩了衣服蹲了下去。

璧容聽話地坐了下來,拉了他的手站起來,笑道:「剛來了一會兒,見你畫的專註,才沒敢打擾。」不及沈君佑開口,便出言打岔道:「今個兒怎麼有了這番興緻,聽下人說你一回來便進了書房。」

一說起這事,沈君佑眸子里閃爍出了兩抹亮色,暢快地道:「京里得了消息,朝廷急需一批絲緞,命內織染局的副使到各地方擇選上品織物,如若消息可靠,預計下個月月初便要到了忻州。」

璧容聞聲一驚,見沈君佑神色不假地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回到了長案上的畫作上,「可是預備織布的花樣子?」

沈君佑等著她的意見。

「若是真能織出來,中選必是不在話下,只是…這樣浩大的工程,時間上來不來得及?」

沈君佑沉思了片刻,聲音低了低,「昨日兩位工匠商量著又改造了幾個地方……明日帶你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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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寡婦覓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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