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黑色七月

藍羽跑過去查看,藍希無神的眼睛看著天花板,「藍希,怎麼樣？摔傷了沒有？」

「沒。」藍希回神，這才從地上爬起來,還是呆愣愣的眼神。虛驚一場,藍羽有點無語,扭了扭藍希耳朵，嗔道：「沒事還不起來，嚇我一跳。」

藍希摸摸腦袋，傻笑一聲說：「有點蒙。」這下子,小孩子老實了。直到藍羽也上了床，藍希都一動不動,晚安吻還沒給，藍希也沒有任何異常，這才是最大的異常。

藍羽探身過去看，藍希閉著眼睛，不動聲色，但眼淚流到了枕頭還有枕著的小手上面，藍羽心裡一驚，「藍希，是不是摔疼了？」

藍希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搖搖頭，藍羽抱起藍希，柔聲問：「那怎麼突然哭了？」

藍希淚眼睜開，看看藍羽，說：「我就是很難過。」藍羽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哭，只好抱著藍希哄著，小孩子慢慢睡著了。藍希的世界，不知道怎麼的，被摔下去的那一刻，她想到了人會死，那麼小的年齡，還沒有經歷太多的死亡，也不懂得死亡的深刻含義，但藍希卻想到了一點，死了就沒有了姐姐，她太害怕失去姐姐了，怎麼會這樣？那是藍希躺在地上那一刻失神所想到的東西。

失去，這個詞太可怕了，藍希想得哭出來，因為發現自己不曾真正的擁有過姐姐，她們現在這樣，只是因為她們是家人，而終有一天，姐姐會嫁人，而自己也會死去，可能到死，她都只是自己的姐姐，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頒獎典禮進行的很順利，結束后，完顏玉想帶著藍羽出去轉轉，藍希卻不想去，藍羽也就沒出去，姐妹倆提前返程了。

從那天晚上后，藍希安靜了許多，對藍羽的態度也有了細微的變化，有那麼一點點的距離感，這是藍羽的感覺。

到了家，藍希一頭扎進自己的卧室，藍媽以為小孩子旅途勞頓，藍羽也沒有過分去在意。

日子過得飛快，藍希小小心臟里，積壓了太多情感，卻不知道要怎麼去釋放，更加無從說起。所以，小孩子索性悶頭去學習，似乎除了學習，再就沒了別的。

藍羽高考那一年，藍希初三升高一，那一年，藍羽19歲，藍希12歲。藍羽成績一直優異，所有人都寄予厚望，但是，上天跟藍羽開了一個玩笑。高考當天，從賓館出來前，藍羽在太陽穴抹上了清涼油保持清醒，同屋的女生不止抹了清涼油，還吃了保持頭腦清醒的葯，順便向藍羽推薦。

這葯一直挺有名，吃的人也不少，藍羽也吃了一顆。沒想到，就是這一顆藥丸，讓藍羽與她心中的高校失之交臂。進入考場，考的科目是數學，藍羽大概瀏覽過後沒有難題，滿分應該不成問題。但是，開考三十分鐘，藥效開始發作，藍羽漸漸發現了不對，她的手開始發抖，不聽使喚，大腦也是一陣陣空白，想不出任何東西。

藍羽堅持，從頭堅持到位但寫字越來越費勁，每一步演算都花費許久。交卷的鈴聲響起時，大題第一道藍羽才寫了一個解字。數學沒有打完，可想而知，藍羽高考失利成為一種必然。分數下來，藍羽數學只有九十分，也就是答上去的填空和選擇全部正確，但大題是零分。成績下來那天，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老師們不敢相信，有的學生卻在竊喜。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你失利，可有人卻是超常發揮。

報考院校，藍羽與重點大學失之交臂，她隨手填了杭州市的一個二本卻成為了她的去處。真的只是隨手，完全沒有想過會去這裡，藍羽那時才發現，人生可能真的要處處小心，哪怕是得意時，看似隨意的選擇也要謹慎才行，因為它沒準就是你失意時的落難所。

七月，因為有高考，被許多人稱為黑色七月，對於藍羽來說，那一年黑色的不止七月，還有接下來漫長的日子。

那個二本院校的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忍了很久的藍媽還是偷偷把藍羽拉到房裡，問藍羽的決定是什麼，同時也暗示了藍羽，她希望藍羽可以去復讀。藍媽一直怕藍羽有壓力，所以一直閉口不談，但事情發生了，總要面對，高考失利，日子還是要繼續。

「媽，我不復讀。」這是藍羽那天說出來的唯一的一句話，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沒有掉下來。藍媽多希望藍羽去復讀，她不相信藍羽只有這個能力，高三的累人誰都知道，所以藍媽理解藍羽的想法，但是她不甘心，替藍羽不甘心。

「好，你決定，我支持。」藍媽狠心，繼續說：「不過，開學前，我們先去學校看看情況吧。」

藍希那時候已經在讀高一，寄宿在親戚家裡，和藍羽分開，她沒吵沒鬧，乖乖學習的同時去跆拳道館學習，說是為了鍛煉身體。藍希要學，藍媽就讓她去學，雖然藍媽希望藍希可以像藍羽一樣學習鋼琴和畫畫，但藍希完全無感。

到了杭州的學校，校方學生會會長驚訝於這個姑娘會來，繼而說：「你是我們現在這錄取中的第一高分，比第二名高出很多分，真沒想到你會來。」

學生會長帶著母女倆在學校兜轉時，特別誠懇的地說：「別人我就不說什麼了，但是，我覺得，你還是複習一年吧，看你的分數，應該是發揮失常了，來我們這太浪費。」這是學生會長的肺腑之言。

學校古老破敗，住宿和學習環境也可以想象，藍羽也動搖了，但一想到高三那種緊繃如弦的時候，她便厭惡到想吐。

最後，還是沒人能勸阻藍羽，她堅持要去那所學校，藍媽問她：「會後悔嗎？」藍羽搖頭，藍媽又問她：「沒有不甘么？」藍羽只是說：「媽，我決定了，不改了，不複習了。」怎麼會甘心，藍羽曾經的夢想校園，她參加比賽也是為了去那，如今，一切成空，彷彿只是個笑話。

藍希並不知道藍羽失利了，沒有人告訴她，因為藍羽知道，妹妹以她為榜樣，她倒下了，但是不能讓藍希心中的藍羽也倒下，小孩子以為她去了最好的院校，她才會一直努力。藍羽報道離開家裡那天，藍希哭了很久，在跆拳道館訓練時，將對方踢得鼻血橫飛，但是，也只是如此而已，小孩子的話少了很多。

小孩子知道，哭鬧是沒用的，她得努力才能得到想要的。高中跳級就沒初中那麼容易了，而且藍希知道姐姐夢想中的大學是高等學府，她得拚命學習才行，所以高中，藍希只跳過一次級，從高一跳到了高三，高三那一年，藍希十三歲，跆拳道已經小有成就。藍羽去了大學，姐妹倆的聯繫方式只有手機了，藍羽很少主動發信息或是打電話，一般都是逢年過節，才會問候，藍希不行，還是會忍不住，想念姐姐，這是不曾變過的事。

藍羽高考失利，她只和一個人傾訴過，那就是完顏玉。完顏玉和別人想法不一樣，除了安慰外，她是唯一一個和藍羽站在同一條戰線的人。完顏玉不是盲目支持藍羽，她有理有據，「藍羽，大學不過是一個學習的地方，但是，我不否認好的大學會有好的條件，但是，大學里更多的是自主，自立，只要大學四年不荒廢，我相信，你一樣有所成。比起複習，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努力學習，之後再去考名校的研究生。複習太浪費時間，青春就那麼幾年，真的不該去做重複而又沒有意義的事。」這些話，是藍羽高考後聽到的最窩心也最鼓舞人心的話，這也堅定了藍羽不複習的心思。

這是第一個讓藍羽感動的人和事，第二個感動，來自於陳瑜，陳瑜為了她，放棄了名校的錄取通知書。陳瑜喜歡藍羽，所以報考院校和藍羽一模一樣，陳瑜成績依舊優異，錄取通知書也如期寄來，但是當他得知藍羽失利，最後選擇就讀那所二本時，陳瑜做出了違背家裡的意願，義無反顧地去二本報道了。藍羽知道這件事時，一切已成了定局，她無力去改變什麼。

藍羽依舊記得，新生大會那天，學校頒發成績獎學金時，陳瑜第一名，她第二名。那天的陳瑜穿著小西裝，帥的一塌糊塗，底下的小女生尖叫一片，而藍羽上台時，傳來低吼聲，男孩子們都歡呼著……那一天，陳瑜的眼裡只有藍羽，眼裡的柔情都給了藍羽，而藍羽，第一次，被深深的打動，一個大男孩，以一種近似於不可思議的愛戀心情去做一件很癲狂的事，他喜歡自己，再可以選擇更好的一條路時，陳瑜選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