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吳情縱今天的心情真是坐過山車。
一大早,齊河就帶著他一起出去挑電腦去了。自從到了人界,吳情縱都關在屋子裡,沒有機會出去過。就是以前在狐王宮、一見天的時候,他也常常是被關押著的,天空永遠就那麼小小的一片;而在這個城市中,花花綠綠的,還有各種各樣的人,讓吳情縱覺得眼花繚亂的。在網路視頻上看到的和身臨其境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電腦電視的畫面是局部的、平面的,而在人潮中走過,畫面是全面的、立體的,感同身受的。吳情縱趴在齊河的肩膀上,腦袋晃來晃去,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兩元店門口坐著搖著蒲扇的老頭兒;穿著清涼、帶著墨鏡一臉冷艷卻又忍不住打量著自己的小女生;在廣場上晨練的大媽大伯們;似乎吵了架拉拉扯扯的情侶……吳情縱又仰起頭,發現原來ktv的招牌是伸出牆面的,看上去有些危險,白天灰塵撲撲的,看上去不是很醒目;他側過頭,發現原來街上車子那麼多,也不知道電視裡面那些飆車怎麼飆的;他脖子扭了扭,發現原來在人潮中穿梭是這種感覺,身邊一個個走過的人陌生而又息息相關。空氣中有著街旁章魚小丸子、香樟樹樹葉、汽車尾氣、煎餅果子混合著的氣息,讓吳情縱血液沸騰,卻一時找不到話語來形容這種感覺。
而齊河扭頭看了眼吳情縱盯著一旁圓溜溜的章魚小丸子,一動不動的表情,頓下了腳步,小聲問道:「想吃?」
吳情縱點了點頭,毛茸茸的耳朵在齊河的脖子旁蹭,蹭得齊河痒痒的,齊河拍了拍他的頭:「還看到什麼要吃什麼小聲給我說,別人聽不見的。」
最終吳情縱捧著一盒章魚小丸子,蹭一下齊河的下巴,齊河就拿著叉子叉一個小丸子給他塞進嘴巴里;小丸子還有些燙,皮酥里嫩,熱氣中蒸騰出那股濃郁的海鮮味兒,混合著醬汁和海苔的鮮味,滑溜溜又飽滿,內里的魷魚勁道而富有彈性,幾口咬碎了吞咽下去,讓整個胃都軟綿綿暖融融的。
吳情縱終於找到了那個形容詞——
活生生的。
他活了那麼多年份,都不過是閑看白雲幽幽飄過,閑看花開花落幾春風,時間匆匆,一天一年,於他沒有太大差別,他是活的,日子卻不是活的。
吳情縱想,怪不得人類的壽命那麼短。
這麼精彩紛呈的日子,多活一天一時,都是奢侈。他扭頭看著齊河,齊河的臉部輪廓柔和,淡然地看著前路,眼睫毛長長的,四周的路人對於這個美男子帶著一隻狐狸的組合有些好奇,諸多好奇打量的,齊河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偶爾回頭看看吳情縱,笑笑。
吳情縱突然有種惶恐和傷感的感覺,他把頭埋進齊河的胸口——
他有點不想變回九尾狐了。
九尾狐天生高貴,不同於其他妖族,是近仙的存在。若是沒有勁敵,壽命漫長,可與天同齊。他們是妖族之首,法術超群,九尾狐的皇族有數不清的珍寶。他們男俊女美,出類拔萃。
儘管如此,但這些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的,吳情縱想。
都是正因為這些,九尾狐族才絕對不能出現在人界的。他們的力量太強大,脆弱的人類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吳情縱不由傷感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恢復了能力——九尾狐族肯定會把他抓回去的。
可是見識了這麼精彩的外面的世界,還能安心回去嗎?
齊河的笑容依舊溫和,吳情縱的眼眶卻有點濕潤,齊河瞬間收起了笑容,眼神中流露出擔心:「怎麼了小雪球?怎麼要哭了樣子?」
吳情縱「嗷嗚」了一聲,搖了搖頭,又把頭埋進了齊河的脖頸,齊河胸口傳來騰騰跳動的心臟聲,又讓吳情縱安穩了下來。
最終吳情縱有些心事重重地跟著齊河買了電腦、回了家,齊河還以為他是被眾人圍觀太多而心情不佳,所以買了筆記本后就打了輛車往家裡趕。
然後他一開門,就看到一個矮個子,長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笑得賤賤的:「哎喲,師弟!你回來啦!」
……齊河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一定是我打開門的方式不對。
齊河還沒來得及幫小雪球把筆記本拿出來裝好設置好,放下電腦盒子,陸測就開始念叨:「師弟啊,聽說你對我徒兒很是苛刻啊,吃都不給吃飽?他說他啃了幾天速食麵了……這樣多不好啊,當年師父生氣要趕你下山的時候,是誰辛辛苦苦把你從後山找回來的啊?是誰又把你弄丟的東西找到還回去的啊?」
「……因為那本來就是你弄丟的。」
陸測大手一揮:「那不是重點。」
齊河不想跟他爭辯,陸測嘴皮子從小就溜,齊河以前就吃了不少虧幫他背了不少黑鍋,偏偏這傢伙當年單純無害的正太臉欺騙了不少人,每次都委委屈屈地跟他說:「對不起啊,師弟,這次是我不對,下次師兄不這樣了……」結果下次照坑不誤。
陸測過來后,兔子手上的遙控器又被搶走了,兔子覺得日子簡直沒法過了,以前在一見天的時候,他一隻獨霸電視,連吳情縱都不怎麼跟他搶;到了這邊,什麼人都可以欺負他!他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吳情縱,吳情縱看著陸測翹著二郎腿一副大爺的樣子坐在沙發上,直覺就感覺這個人不像陸五行那麼好打發——故而他又可憐巴巴地抬頭看著齊河。
齊河扶著額頭——低頭摸了摸小雪球的耳朵:「乖了,我一會兒給你按電腦去,搶了這個煞筆的東西他要在你耳朵旁邊哭訴整整三天三夜的,晚上關了門他還會掛在窗口幽幽地看著你,我們不跟他搶,啊。」
吳情縱抖了抖耳朵:三天三夜?掛在窗口?這又是什麼奇葩。
陸測把亞希伯恩也叫了過來,一邊看著《非誠勿擾》,一邊點評女嘉賓:「太丑。」「妝太濃。」「嗲死了,好噁心。」腳尖一抖一抖的,大爺地指使這亞希伯恩:「給我倒杯冰可樂。」
然後吳情縱看著一直沉悶的亞希伯恩蹬蹬蹬跑去倒水,一下子覺得有些奇怪,現在門已經關上了,他也可以開口說話了,他看著齊河:「陸測很厲害嗎?」齊河和陸五行找不到的人,他找得到?
齊河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何,他不想在小雪球面前說陸測「很厲害」這幾個字,他想起吾乃縱情在微博上對於那些畫畫大手、大神寫手一副殷勤而熱情的樣子,就有些不是滋味,他迴避了這個問題:「陸測比較擅長算卦。」頓了頓,齊河又補充道,聲音有點厲害,「我不擅長這個,我是法術比較厲害。」
而作為一隻九尾狐,天生神力就比較強大,法術厲害對於吳情縱來說沒什麼稀奇的,所以他「哦」了一聲,蹦躂到了陸測那邊,他還是覺得能算卦的比較厲害一點,因為他不會。
而齊河雖然不知道吳情縱是九尾狐,但也知道小雪球是個有修行的妖怪,妖怪大多本身就是有法術的,故而齊河有些沮喪——就像當初他和吾乃縱情一樣,雖然自己在網配界已經是紫紅級別了,比起吾乃縱情厲害多了,但因為吾乃縱情本身也是個cv小神,自然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吳情縱蹦躂到了陸測旁邊,笑嘻嘻地看著他:「大師,給我算一卦唄?」
陸測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一隻狐狸,呲牙咧嘴幹什麼。你有錢嗎?沒錢不給算。」
「多少錢?」
「看算什麼事情了,」陸測喝了口冰可樂,冰涼涼的感覺無比舒爽,他繼續懶洋洋道,「如果普通人算個運勢啊、劫數什麼的,也就千把塊錢吧。」
吳情縱眼睛亮了亮:「我就算這個。」
「你又不是普通人啊,」陸測目光炯炯,掃了他一眼,「你甚至都不是只普通的狐狸。」
吳情縱的心咯噔了一下,低下了頭,有些不敢往下說了。
陸測指了指一旁的亞希伯恩:「你看,他的話,我收了十倍,一萬一卦。」
小雪球的頭越發低了,耳朵沮喪地耷拉著,齊河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跟師父學習算卦了,他掃了陸測一眼:「給他算一卦。我給你錢。」
陸測嘿嘿一笑:「不算。」
齊河特別把陸測吊起來打,他法術比陸測高多了,讓他哭爹喊娘幾天輕輕鬆鬆,而小雪球的尾巴無聊地在地上掃了掃去,齊河看了他一眼,最終忍住把陸測揍一頓的衝動,耐著性子問道:「為什麼?」
陸測手一攤:「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算不出。」
……那你前面說那麼多廢話!齊河忍無可忍,手在空中虛虛一抬,「砰」地一聲,陸測就從沙發上狠狠地摔了下來,啪地撲到了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把剛從廁所出來的陸五行嚇了一跳:「師父你怎麼師父!你是又嘴賤了嗎師父!」
齊河眼中隱隱有些怒氣,陸測回頭看著齊河黑如深潭的眼,一下子有些清醒了——陸測還記得當日山上狂風呼嘯,電閃雷鳴,師父跪坐著,久久沉默。
齊河記憶中沒有那天,山上的一種人等事後也默契地閉口不談此事。陸測站起來揉了揉肩膀,齊河的眼神勾起了他的那段可怕的回憶,雖然明明知道現在齊河也只是有一點點不爽而已,陸測卻整個人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他嬉皮笑臉地又坐上了沙發:「師弟我錯了,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給你賠禮,來,過來,小雪球——」
齊河神情平和了很多,又恢復了那種淡然的神態:「他名字叫落雪。」
「好,落雪……我免費贈送你一卦,我聽陸五行說你是受過傷,才修為都沒了的?來,我給你算一卦,看看怎麼才能回到你原來的樣子。」陸測向吳情縱伸出了手。
吳情縱有些猶豫,他往齊河那邊看了一眼,卻發現齊河的眼睛亮亮的,充滿了期待的樣子——
或許還是變成人才好吧。
畢竟,他不能一輩子當齊河的寵物。
吳情縱緩緩地把爪子放在了陸測的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章魚小丸子(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