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追人
晏蒼陵幾乎下意識地就扯住了許頌銘的衣襟,臉色慌張,聲音陡然放大:「你再說一次!」
許頌銘將錯開晏蒼陵直白的視線,歉疚第搖首:「公子今兒早離開王府了。王爺,某已儘力挽留,可公子執意要走,某又不敢傷他,只得喚小廝送他一程了。但王爺請放心,」一看晏蒼陵的臉色不對,許頌銘立馬加了一句,「某生怕您趕回時見不著他,便讓小廝故意帶公子在城內轉,而公子手上的過所亦是無效的,因而此刻定未出城,您去追尚來得及。」
「可惡!」晏蒼陵一腳跺上地面,無暇再問季拂心如何離開,又是為何離開,當下喚人同他去尋,許頌銘也不敢耽擱,一面喚人招待晏蒼陵帶回的人,一面找人陪同晏蒼陵尋人。
不想許頌銘方一轉身,晏蒼陵已化作迅風沖了出去,轉眼,便只見飛塵漫天,毫無人影。
晏蒼陵急躁地在路上尋找,許頌銘方才落了一句:季拂心坐的是一輛普通的馬車,拉車駿馬通體黑色。晏蒼陵不急細問許頌銘,已挨家挨戶地尋找馬車了。季拂心所用之馬是王府的,對於常年居住王府,熟悉王府內每一樣東西的晏蒼陵而言,尋這樣一匹黑馬十分容易。
約莫半個時辰后,晏蒼陵駐足在了一間算不上大的酒樓門前,打眼一望,那停留在門前的馬車十分眼熟,分明是他王府所有。
「公子,您小心些,我扶著您罷。」晏蒼陵因疾奔而喘起的氣方能順會,便聽一人之聲耳中作響,他轉身一望,認出發音之人正是王府的小廝。
小廝也見著了晏蒼陵,大喜過望,臉上的笑意怎生都擋不住,立馬轉身對著還未跨出酒樓的人揚聲高喊:「公子,公子!主子回來了!」
磕!
短促的一聲響罷,小廝便跳起來叫了一聲:「呀!公子……」「子」字未落,便聞風聲一過,緊接著晏蒼陵現於面前,扶住了一個險些摔倒之人。
「恩人……」晏蒼陵近乎是帶著哭腔方道出這一句話,他是有許久未曾見過季拂心了,久至他看著眼前這人,都深覺陌生了。上次臨別時,季拂心尚面色紅潤,一臉精神,乖順地坐在輪椅上靜望著他,而今的季拂心卻瘦得他都扶不住了,那一雙無法行走的腳也踏實地踩在了地上——季拂心能行走了。
晏蒼陵低首一看,心底劃過一絲痛意,手中握著的手腕,竟瘦得連青筋都無法壓下,一根根清晰地凸起,指節蒼白無力,晏蒼陵毫不懷疑,若是他將人抱在懷裡,他定會感覺到那骨頭硌著自己的痛意——事實上,他也如實做了。
「恩人,你……」萬千言語,倏爾間化為了一個擁抱,晏蒼陵抱住了季拂心,將頭深深地埋在季拂心的頸部,激動的熱淚盈滿眼眶,他既是欣慰,又是高興。自己做了那麼多,一切都值了。
「恩人,恩人……」他激動得不能自己,他甚至無法從嘴裡擠出哪怕隻言片語去表述內心的震驚與感動,唯能反反覆復地叫喚著恩人恩人。
然而,比之晏蒼陵的熱情,季拂心自始至終僅有輕略一顫,之後便木著身子,既未伸手回擁晏蒼陵,也未發一言。
僵直的身體透出森冷的疏離,晏蒼陵察覺不對,忙將季拂心鬆開,關切地問:「恩人,怎地了,你無恙否。」
小廝上前一步,在晏蒼陵耳邊竊語:「公子這般模樣已有段時日了,消沉得無法進食,若非我們勸慰著他好歹吃了一些,只怕唉……」
一聲嘆息分明綿延無聲,卻如驚雷炸開於耳,消沉了一段時日,尚無法進食,究竟他不在王府之時,發生了何事!
晏蒼陵眸中怒火燃起,抓著季拂心的胳膊大聲便問:「恩人,這究竟怎地回事,莫非有人欺辱於你。」
然,季拂心卻狀若未聞,輕飄飄地將他的手丟了開去,再一提步,仿若陌生人般,側過他肩頭朝走了出門,同小廝揚了揚手,喚他上馬駕車。
小廝左右踟躕,目光順著季拂心,又沿著晏蒼陵掃了一圈,猶豫不定該聽何人的話。
方才抱著季拂心時,晏蒼陵分明感覺得到季拂心揚手臂略揚,似有回擁之意,但轉而卻將手方下,生生止住動作。
季拂心在刻意疏遠他。
心中念頭如此一生,晏蒼陵無奈一笑,他這般疏遠,若想將他哄回,便有些難辦了。但晏蒼陵一張臉堪比牆厚,使眼色讓小廝扶季拂心上馬車后,他人也隨之跳上了馬車,咚地一下重重一坐,形如重山壓下,震得拉車駿馬都不滿地甩尾嗤鼻,嘚嘚地撩著前蹄。
「啊……」季拂心受驚,短促地劃開一聲驚呼后,從馬車內探出頭來,入眼的便是晏蒼陵咧開的一排白牙。
「恩人。」迎上恩人,晏蒼陵笑意更甚。
季拂心氣惱,伸出手便推向了晏蒼陵的胳膊,試圖將人從馬車上推下,但他的手筋方好,氣力本便無多少,加之他多少留了一點兒留情,這力更是未使全,落在晏蒼陵身上的力道輕如棉絮,自然而然,晏蒼陵這人也推之不動了。
晏蒼陵掩不住嘴角的壞笑,不知從何而來的壞心,就雙手抱胸,睨著推自己的季拂心,一副瞧你如何推動我的模樣,十足囂張。他這面得意洋洋,季拂心卻是怒上心頭,臉上惱意橫生。
「啊……」季拂心咬牙呼出一聲,當下連方才的幾分留情都收斂回去,使足了全力朝晏蒼陵身上推去。
哪怕這勁兒使足,習武的晏蒼陵依然巋然不動,笑意晏晏,眼珠子溜了氣紅臉的季拂心一圈,到底還是不忍季拂心生悶氣,在季拂心兩手齊上,用著於他而言沒甚氣力的力道推拒他時,他狡黠地一笑,驚呼一聲,便佯作被季拂心推倒,故意往一旁摔去——當然他早已灌注內力於身,避免自己摔落時受了傷。
砰地一聲巨響,一高大男子生生摔落下地,有如巨石落水,濺起一地沙塵,連行人都止住了腳步,好奇地打望這兒的動靜。
「啊?」季拂心被自己突如而來的力氣嚇了一嚇,愣愣地看著自個兒的雙手,驚訝自己怎會有如此氣力,能將晏蒼陵推下馬車。
季拂心連看都不看自己,晏蒼陵見之,都苦笑不得,眼珠子狡黠第轉了一圈,立馬哎喲哎喲慘叫幾聲,在地上打滾呼痛,試圖牽出季拂心心中哪怕零星半點的憐惜之心。
到底是自個兒害他成那副模樣,季拂心在發了一會兒的呆后,呀了一聲反應過來,急急忙忙便扶著馬車邊,跳下車來。可他的腳方好,跳下去雙腳受重力,腳跟就發了麻,還未站穩,人便先撲了下去。
「恩人!」晏蒼陵一驚,一個鯉魚打滾跳起扶人。
季拂心受驚地眯住了雙眼,不過一會,便覺身體一暖,熟悉的氣息徐徐漫入鼻尖,他含著怯意地睜開眼,頃刻便落入擔憂的黑瞳,驚得他心頭一跳,立時將自己的臉偏了過去,試圖躲避晏蒼陵的目光。
可那目光灼熱得讓人無法忽視,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身上,直白而赤|裸,他甚至覺得這目光是帶著熔漿的,能將自己的一切灼燒殆盡。
「嗯,嗯……」季拂心臉上迅速竄起了緋紅,他後退一步,將臉偏到了不知哪個方向,但似乎又深覺脖子扭得太過,不大舒服,便將臉再次撥回,不想又直直對上了晏蒼陵的臉,「嗯……嗯,」他又害臊地低喚一聲,繼續側頭躲閃晏蒼陵的目光。
從始至終,季拂心一直都在晏蒼陵的懷中,腰部枕在晏蒼陵的手上,但他被羞淹沒了全身,連後退數步,逃離晏蒼陵的懷抱都忘了開去。
季拂心身上帶著一股淡雅的清香,微風一送,拂面而來,知覺煩悶的心隨著馨香飄至了遠方。他僅用了一隻手攬著恩人,卻幾乎感覺不到恩人的重量,太輕,太輕,讓他禁不住生出一種保護之欲……
嗯?!晏蒼陵陡然一驚,這方發現自己竟於大庭廣眾之下,摟著恩人,如何了得!他如被觸電般將手鬆開,握拳抵唇清咳幾聲后,低聲問道:「恩人你無恙否。」
「嗯,嗯……」季拂心臉上的紅暈也漸而消弭,退開一步,有些尷尬地錯過頭去,點了點,倏爾又將頭揚起,啊啊地比劃了幾下,意在詢問晏蒼陵可有受傷。
晏蒼陵哈哈大笑:「這方摔一下,哪兒會受傷,恩人你多心了,方才我不過是故……」「意」字還未落全,晏蒼陵倏爾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足尖湧上,笑容一僵,對上季拂心掩在紗帽中的臉,他嘴角抽了一抽。
他竟然不打自招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放季小受出來啦,酷愛給我點贊!乃們多多出來留言打分嘛,我可想乃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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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darknight扔了一個地雷砸向欠揍的作者投擲時間:2014-06-1113:23: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