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語成讖
兩日後在親自送了妻子到了下一處,這位才領著隨行之人改道去了京畿方向,打算搭船一路南下。才剛行出半里,單晏已是吩咐了身邊的侍衛:「待我們上船之前,你再走一趟米行讓他們多多留心京里傳出的消息,一有風吹草動便即刻來報,我們會在沿途幾處商鋪略作停留。」
「屬下明白。」面上雖是為了查賬,實際少主卻是另有擔憂,身邊之人多少也能感覺得出,這段時日兩位主子是格外的謹慎。大傢伙私下不敢胡亂猜測,但從昔日這兩位的行事作派,就明顯有所不同。
就算少主夫人是時常提醒眾人,出門在外更需謹慎三分,但如今的情形又不一般。謹慎之外兩位臉上的憂慮之色,早已顯露無遺,或許是因為此刻身邊俱是心腹之人無須掩飾,所以才一目了然。
「也有可能是離開京城前,家裡那位老祖宗還未上路,這會兒只怕是憂心府里的情形,才會焦慮不安?」被自家兄弟這麼一提醒,這旁王木蛟也是點頭認同。
「連著兩日少主的心神不寧就十分明顯,再聯想到早些時候少主夫人也是如此,怎能叫人不起疑。莫不是咱們出京之時起,就被端王那頭察覺出了什麼,方才使得兩位主子心中憂慮?這會兒被你一提醒還真是我多慮了,只怕是擔憂老祖宗年事已高,是否能壓得住府中之人許久便不得而知了。」
「她老人家是老當益壯,哪有大哥你想得那般虛弱無力,再則說了郡王妃當年可是深得這位的喜愛。就算不單為了咱們主子,好歹郡王爺也是她嫡親的侄子,哪裡袖手旁觀的道理。剛好那位還是親自寫信來請託她老人家出山的。必定能照顧周全。」
「大哥可別忘了,老祖宗身邊那兩個媽媽都是功夫不弱。咱們大可安心。再說了,這些年間可有聽見過她老人有恙在身?」見自家兄長微微搖頭,忙又笑了笑:「這就對了,那位本就是精通醫理,要不當年怎麼能得先帝爺器重,被留在宮中任女官跟隨太後身旁?」
「你說的也沒錯。只怕還是兩位主子思慮過多吧。」
殊不知。就在這王家兄弟倆說起主子們臉上的異樣后,沒出半月功夫一直被關注的最新消息,便已陸續傳來。
先是端王爺屬下的商號。沒未等到年初頭一批貨物順利沽出,就在半道上遭遇了海寇,十二船的貨物被搶掠一空!
更有消息傳來,不但搶奪了滿載的貨物。更提出了贖回貨船與人員的苛刻條件。而此一消息被輾轉送到單晏手中已晚了不少時日,即便如此就是比起驛站那頭來。也是相差無幾。
「居然提出每艘貨船須白銀萬兩,船工每人三十兩的要價!」聽到這個數目,就是一旁幾個侍衛也都難掩驚駭。略作停頓后,只聽得這旁自家少主感嘆一聲:「沒承想。這群海賊還真是膽大包天,連皇子名下的商船都敢劫持。」
「見過要錢不要命的,就沒見過這麼囂張非常的賊寇。少主您這回也則損不少銀子吧?」
「若與端王相比,便是微不足道的小錢了。」心中也是慶幸。要不是年前與謹言商議海貿一事,她提出不如趁此時機逐漸退出有關之事,無論是端王那裡投入的銀子,還是自家的船隊皆可慢慢收手。
不過仔細想來,也是極有可能,海寇本都是些亡命之徒,既然打定了主意撈上一票,他哪管這船隊是誰家的產業,只怕他們這回是大錯了主意,那位可是好惹得?
「而且,以我對端王的了解,這位哪裡是肯吃虧的主?至少對外人而言,他是決計沒有自認倒霉這一說!我看求了皇上發兵剿匪已是鐵板釘釘之事,至於何時發兵南下,便是不得而知了。畢竟我們已離京月余,京城局勢如何卻是不好說,往來書信中更是刻意迴避提及有關之事。」
說罷,忙不迭又快步走到書案前,奮筆疾書言簡意賅寥寥寫了那麼三、四行文字,便命了身邊心腹快馬加鞭送與夫人知曉:「想必此時已將京郊的田莊都走完了,但是京畿的幾處就難說了。」
因為他知道,此刻恐怕尚未來得及巡視完所有田莊的鄭氏,雖說身在京畿境內,但消息來源實在有限。比起自己這裡每隔兩日就有專人送到,謹言即便有賀先生在旁輔佐,也是遠不及自己消息靈通。
誰知這裡才剛送出急信沒半月,風塵僕僕趕到南下第一站的鄭氏一行,以比單晏預期快了不少日子。再等夫妻重新聚首,兩人坐定首先提及的便是各自手中的大小消息。
「你信中告知此事後,我就加快了巡視的速度,但為防莊上的庄頭們起疑,特意留下兩處未曾走遍,便立馬寫信告知回府稟明了娘家姑母有恙在身一事。公公倒是通情達理,只讓我安心前往便是,旁的倒是一概未提!」
聞言這旁也是點了點頭:「本來你就是將在外,他也是拉不下臉阻攔與你,再則說了那位是從小把你領在身邊教養長大的,論起地位來實在不是旁人能及,我家那位父親大人也是心知肚明。」
「這倒也是,只是如今出了端王名下貨船被劫一事,公公哪裡也是略有提及,就不知是不是想借我之口,說與夫君你聽?」
「哦,這事倒是頭一遭。」略作沉吟,方才苦笑著搖了搖頭:「恐怕為他那庶出長子憂心才是真的。至於我這裡不過是略為告知……或者是藉由此樁提醒與我,莫要因為慌不擇路,也想著要用海外貿易來籌銀子罷了。」
「以公公看來,咱們手中有多少現錢是一目了然的,就是有心也是無能為力。依我看還有一種可能,也許是由此聯想到了同樣是皇子身份的晉王,他名下的船隊更是目標明顯!」
「夫人說的也有道理,怕他庶長子投入的銀子打了水漂,而我這裡又是遲遲不歸,若是朝廷下令剿滅海寇,必定為此封幾個同去的功勛子弟官職,原本一事無成的庶長子便可順理成章撈個官位回來?」
忍不住心中冷笑,卻聽得身邊之人,好奇問道:「你遲歸與否難道同此事還關聯不成?」
「你忘了,我雖是京中有名的紈絝世家子弟,可平日里一同吃喝的朋友中,也都是些家世相當的公子哥與武職官員。雖說這些人中未必有幾個官位顯赫,可其中就有不少中流砥柱般的人物。」
說到這裡,鄭氏已緩緩頷首道:「我明白了,就似之前你三弟能在驛站順利謀了個輕省的差事,對吧?」
「與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平日里結交的兵部之人多半都是我家的世交舊識,好歹也是從小就見過幾回的熟人。再加上,三弟他自己本就精於騎術,哪有不留用的道理。」
「話雖如此,有你這麼個結交甚廣的在京城,那位被授予官職的可能也隨之更添了幾分,哪有不動心的?」端過茶盞吃了一口,才又壓低聲量,正色提醒道:「而且依我看,海貿有關本是由晉王爺一手打理,真要是出了這等大事,只怕這位也是……。」
「聖上應該不會責怪與他,海寇絕大多數都不是本國百姓,即便真有幾個膽大妄為的,恐怕也已是漂泊海外許久了。更別說,這許多朝廷一直未曾再重開海貿,就算是原先賊寇猖獗地海域,過了這許多年後也早已是人丁凋零了。」
擺手又是淡淡一笑:「不過這回,咱們那份入股的銀子倒是真的打了水漂,也算是徹底斷了同那位的關聯了。只要再將南方這一片上的物產,都陸續交還給那位的心腹之人,從此就可安枕無憂咯!」
「那日收到你的來信,我這一直揪著的心也算落下大半。」
見她長舒一口氣,這旁的單晏反倒笑著挑了挑眉:「卻不想謹言你當日之言,卻是一語成讖了。」順勢比了兩跟指頭,在妻子眼前晃了晃:「結果不是你家那二叔家的貨船遭了海寇劫掠,任誰都未曾料到最先受害的卻是端王的船隊!」
「就不知道朝廷之中,可有人以此為由重提關閉海禁一事?」
「這倒是沒有絲毫的消息傳來,不過就咱們出京前的情形看,但凡有些門路的人家,多多少少都往這裡投了銀子,哪裡自己搬起石頭砸腳的?至少短期之內,定然烏有反對之聲傳出,但等日後各家衡量利弊之後就不好斷言了。」
「也對,都是關乎自家的利益,天下就沒有自己拆台的道理。只是我們的船隊只怕也要暫時停下一段時日。倒不是怕被海盜劫了要求贖金,而是風聲正緊,我們家的船隻為了防被外人認出,每每出海都略加修飾,外人見了必定以為不過是普通的漁船罷了,也正因此咱們更需小心為妙。」
「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堂堂皇子名下的船隊被劫了,無論何人接手此案都是寧可殺錯,斷沒有放過的道理!反倒是那些一眼便可認定為貨船的更安穩,咱們家這頭的船隻的確是頗為不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