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鴛鴦反目
央姬在裴羽憤恨的注目下一步一步向前。是夜太迷亂,拖地的羽衣裙擺在陸離的宮燈下,開開合合,冷冷清清,凄凄艷艷。
裴羽目眥盡裂,他後悔了,鬱氣難抒,睨了一下撫須閑適的閔業。
裴羽自然不肯承認他的失意,不耐道:「閔統領,這可是咱們千盼萬盼的好機會,可不能教區區一個姬女給毀了!」
裴羽的潛台詞,閔業你還不差人把央姬給攔住!
老謀深算的閔業反而輕飄飄的回覷過去,訝異道:「央姬是你的人,是陸忠那個匹夫的女兒,你怕什麼?」
裴羽看著閔業臉上的褶皺,怎麼看怎麼礙眼。
三丈外的儲升一直目送著央姬進去,裴羽氣堵,不得不低聲下氣:「閔統領,本將瞧著此事不對,此事要是儲公公也攙和一腳了,怕是其中有詐。」
閔業自然不樂意說出真相!
這宮裡可不只是禁衛軍的天下。哪裡沒有儲公公的人?難不成為了一個區區姬女,要兵戈相見不成?
禁衛軍要是這麼做了,儲升藉此讒言說是禁衛軍有異心,閔業項上這顆千方百計保住的腦袋可就別想要了!
閔業下一句總算是寬了裴羽的心,閔業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咱們去吃酒去。宮容這次敢在朝宥公主頭上撒野,也不想想朝宥公主豈是吃素的?至於央姬么,手無縛雞之力,可不是公主的對手!」
此刻裴羽還真想大醉一場,閔業一言正中心懷,仰天豪爽道:「走!咱們今個要不醉不休!」
裴羽只覺天邊的月光越來越遠,眼中晦澀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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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姬提著裙裾,用腳尖得力,每一步都是下的又輕又緩,生怕腳下的三寸弓鞋驚擾了一室旖旎。
央姬的淚水毫無預兆的墜/落在白玉地面,又像是蓄謀已久。剔透的一觸就碎。
寢殿空空蕩蕩,宮燈一盞接著一盞,精巧的壁畫一帷接著一帷,突兀的歡迎入主的過客。
洞房花燭呵。
從窗欞竊進的夜風吹彎了珠簾,簾上的玉珠在女子的嬌笑中嬉鬧應和。
似乎簾內隱隱約約的兩個人在高榻上翻來覆去,榻也隨之嘎吱的響個不停。
央姬忽然不敢看了,也不想看了。
妖風襲來,帘子大開,宮容死了一般的躺在榻上,公主趴在他的身上,一邊扒著他的單衣,瓷白的胸膛比玉皎白,一邊用腿磨蹭著宮容只余單褲的雙腿。
公主垂涎意亂,讚賞道:「大宥的小千歲果真最是貌美。美的不僅僅是這張臉呀。」
宮容側過臉,躲過公主送上來的紅唇,剛好看到簾外影影倬倬的央姬。
宮容晦澀的闔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落下。
公主怒了:「你哭什麼哭?這種事對你一個男人又沒什麼損失!本公主都不嫌棄你是個宦臣了……本公主就摸摸你親親你……」
公主纏/綿悱惻的輾轉到他的脖頸,「果真是比絲緞還滑比玉還熨帖,宮容你可要想好了,今夜把本公主哄開懷,說不準本公主大發善心饒你一命!」
宮容的眸子又睜開了,巴巴的望著簾外的央姬。
公主怒不可遏:「哭!哭!你就知道哭!再哭本公主可不會手下留情!」
央姬抬袖拭了淚水,人還未掀簾,嬌聲倒是先婉轉開了,「公主殿下對央姬的相公滿意不?」
公主還趴在宮容身上,眸光如利劍射出,把枕頭砸了過去:「不知死活的姬女,給本公主滾!」
央姬動也未動,任枕頭砸了又落地,甚至還屈身拾起枕頭,陰陽怪氣道:「只許公主殿下享用央姬的男人,就不許央姬來賞賞么?公主想必是閱人無數,這手法比咱們伺候人的姬女可熟練多了……」
公主惱羞成怒,白嫩的蔥指婆娑著宮容的臉,尖銳的指甲在宮容的臉上迂迴,陰嗖嗖道:「本公主不僅要享用他,還要毀了這張臉呢。」
宮容臉一撇,不退反迎上,公主手一抖,往後一撤,公主長吁了口氣,幸虧沒讓他毀容!
央姬自然注意到這個微妙的瞬間。
公主這頭還沒鬆口氣,宮容趁她不備,一口咬上了公主的手指!
宮容咬著不放,公主另一隻手就要掌摑。
央姬快速撲了過去,雙手掐上公主的脖頸。
央姬恨極公主對宮容的輕薄,宮容最忌諱被人觸碰,念及此,央姬直掐的公主喘不過氣來!
央姬眸中通紅,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的往外滾,幾近癲狂:「你敢要千歲死,你敢輕薄千歲,央姬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殺了你!」
女人的爆發力是令人驚悚的。
一向溫婉可人的央姬發起狠來,就像野獸般瘋狂。
央姬的手越掐越緊,淚水糊了眼眶,全身都在哆嗦,如泣如訴:「千歲,殺了公主,央兒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宮容無奈,看公主被掐的半死不活時才開口,「央姑娘,放手吧,宮容不能死。」
從來都是細聲細語的央姬凌厲反問:「千歲願意躺在她的身下,也不願死,是嗎?」
宮容更無奈,吐出兩個字:「正是。」
「可是躺在她的身下的結果就是一個死,左右都是死……」
宮容制止她,「即使那樣還有一份生機。」
大戰也算是開了一個漂亮的頭。央姬越是擔心自己不是公主的對手,越是要先下手為強。
央姬是鬆開手了,一把揪住公主的頭髮,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公主拖下了榻。
公主可從沒像潑婦這樣打過架,她素來行事豪放同男子無異,所以這被女人身體纏著,打這種沒有格調的架,實在是讓她黑了半邊臉。
沒見過豬肉,公主還是快速學會豬跑。公主憑藉自己力氣大,一下子翻身把央姬壓在身下。
公主揪住央姬的髮髻,一個錯手,把央姬的腦袋扳在白玉地面磕了一下。
一聲悶響。央姬被痛的腦袋一懵。
宮容怒斥:「好你個公主,你敢傷央姑娘一根頭髮,我定要你滿頭頭髮!」
腦袋差點懵死的央姬沒注意到這茬。
公主一個愣神。央姬趁機反/攻,把公主壓在身下,公主看來嚴重不擅長持久戰,只知道揪央姬的頭髮。
央姬使出二十八般武藝,甩臉,襲胸,踢胯,等等。
央姬可是注意到公主天天濃妝艷抹,一臉獰笑道:「公主要戰到底,央姬奉陪。」
「央姬什麼都不在乎,頭髮無所謂,這副皮囊更無所謂。央姬只要千歲。央姬倒要看看,公主到底長什麼樣。」
央姬鋒利的指甲就要劃上公主的臉!
公主一度*的興緻,公主對宮容滿腔的恨意,公主勢在必得的決心,早在這潑婦對戰中給折騰的面目全非。
公主討饒道:「算了,本公主還就怕了你這個不要命的,本公主走,走還不成么?」
公主總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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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這個世界只有他們二人。他們有太久,有太久沒有好好在一起過。
央姬忽然手足無措,銅鏡上倒映的她衣衫不整酥/胸半露頭髮蓬亂,狼狽不堪。
央姬忽然想要落荒而逃。
央姬只覺腳疼的緊,手疼腿疼腦袋更疼。央姬踉蹌,潮紅的臉涕淚漣漣。心酸的要背過身去。
宮容的聲音里是無以復加的委屈,「央姑娘嫌棄宮容了?」
宮容看她抖的不成樣子的削背,明知她的倔強,只得添油加醋:「宮容給公主看了,連衣裳都被扒了,公主還摸宮容,公主的手好噁心,公主還要親宮容……」
央姬不敢想象若是宮容真被……「宮容想著,就是被公主輕薄了個遍,也要活著。活著才能再見姑娘一面。可是宮容忘了,姑娘嫌棄宮容了。」
央姬哭笑不得,哽咽道:「哪有男子被女子碰了想尋死覓活的!千歲就得了便宜還賣乖吧。」
宮容的聲音比嘆息還淺:「姑娘真的這樣想嗎?」
宮容拔高聲音,氤氳著力竭的絕望,「在姑娘眼裡,只有女子被不是丈夫的男子碰才有資格尋死覓活,而男子被妻子以外的女子碰,就是理所當然嗎?」
他曾經說過:「宮容第一次為人浴足。」
「宮容第一次給人熬藥。」
「宮容第一次與人同榻。」
「……」
「宮容可是把第一次都給姑娘了。姑娘收了,就要對宮容負責,姑娘看著辦吧。」
宮容近乎乞求:「姑娘看看宮容,可好?宮容好疼。」
央姬雙手握拳,指甲狠狠的掐進掌心。刺痛讓她清醒過來。
咸澀的淚水落入口中,她嘲笑的蔑視自己,他騙她的還少么,她不原諒,死也不原諒。
愛之深,怨之切。
央姬冷淡道:「千歲哪裡疼?有央兒疼嗎?央兒心裡的疼比起千歲的疼多上百倍千倍。千歲不信的話,把央兒的心挖出來看看好了!」
「千歲還覺得央兒疼的不夠嗎?央兒看一眼你,疼就深一分。央兒……央兒再也不要看千歲了。」
想當初,這個嬌柔的女子甜甜道:「千歲,如果疼一下便能見著千歲,央兒怎麼會覺得疼呢?」
宮容無力:「一定是宮容不夠慘,姑娘才不想見宮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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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姬這次走的孤絕。蕭瑟的背影因著宮燈的陸離在白玉地面上投射出闌珊倒影,輕飄到夜風一吹就散。
身後宮容隱忍的低吟像驚雷陣陣,不絕於耳。
她不要理他,再也不要理他。
為什麼弓鞋走了又停,走三步頓三下?
一定是她穿鞋的姿勢不對,一定是她腳疼的時機不對。
羽衣翩灑,廣袖一潑,央姬以蝴蝶展翅的姿勢向宮容翩飛而去。
只見榻上的宮容從瓷面到光裸平滑的胸膛,都是奼紫千紅一片,如同斑駁的桃花朵朵。
宮容的胸膛劇烈起伏,整個人動不得,喘不過氣來。
央姬悔了,「千歲,千歲,你怎麼樣了?」
宮容雙眸熏上火焰般的色澤,咬唇道:「央姑娘你聽我說,公主在酒里下了葯。不僅讓我全身動不得。還有……」
宮容無顏看她,她手足無措,「還有什麼?我該怎麼辦?千歲,你告訴我呀。」
宮容道:「央姑娘,你走吧。宮容不能看見你,越是見你越難受。宮外有禁衛軍把守,你若一走,公主難不成還會掉頭而來?罷了,我宮容……」
央姬惱的不行,「你見我難受是吧,那我就非要在你面前礙眼,讓你難受。」
宮容苦笑:「不是宮容難受,是下面的那個難受。」
央姬慌張的摸他的身子,一直向下摸去,「千歲哪裡難受了……」
宮容悶哼悶哼。面上一層羞意,緋紅的如同海棠花開。曲線優美的脖頸與勻稱清瘦的胸膛比素日要香/艷好幾分,喉結的滾動和起伏不定的胸口波動,如同火山下的岩漿,就等著噴薄而出。
央姬從錦被裡向他的腰上探去,徵詢道:「千歲是不是想出恭?央兒可要解千歲褲子了。千歲不用害羞,這種事情央兒有經驗。」
央姬臉紅了,卻脫的毫不猶豫。
褲子下面,不僅有如玉溜滑的兩條長腿,還有長腿間的——一柱擎天。
央姬手一哆嗦,一臉煞白,不可置信的望著宮容,「一定是公主下的葯,不會的,不會的……」
宮容如畫的眉目上一層羞澀和柔情,「央兒你聽我說,公主的葯讓我暫時武藝盡失,加上還有媚/葯,加上你在身邊,宮容我……我忍不住。」
央姬受驚的往後一退,一邊退一邊喃喃:「不會的,千歲你是宦臣,你是宦臣呀。」
千頭萬緒像在鐵鍋里蹦躂個不停的熟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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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久。
央姬仿若從一場遙遠的笑話中醒來。
質問開始。
第一問:「千歲,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陸央,知道我是為殺你而來,是與不是?」
回應:「你不是陸央。是裴羽設計,你是慕我久矣,宮容不會錯。」
第二問:「千歲,從一開始你就不信我,你本可以在初遇之時就救了我,卻偏偏在上元節咆哮聖聽,你是要我感激是嗎?我再大膽猜測一下,你留著我跟留著麗姬的用處一樣。是與不是?」
回應:「是也不是。宮容無話可說,就當是如此吧。或許本該也是如此。」
第三問:「千歲,你武藝超群,卻救不了被君公子挾持的我,只能下跪求饒。君公子口口聲聲說,容哥哥不要死……容哥哥一身是血……其實,你們都是聯合起來騙我,是與不是?」
回應:「君公子看到的跟你看到的不一樣。他沒有說謊。」
反問:「那君公子看到的是什麼?你憑什麼說他沒有說謊?」
再回應:「宮容無話可說。」
第四問:「千歲,因為我透露了你和君公子之間的秘辛,他不是你的男侍,你視他如命,所以你忽然轉變/態度盛寵於我?甚至當夜就與我同榻共枕,因為你在懷疑我。是與不是?」
回應:「是也不是。宮容……罷了,宮容無話可說。」
第五問:「千歲,當初在儲府,義父其實是有意染指我,你是故意救我被施鞭刑,是與不是?」
回應:「是。」
第六問:「千歲,千佛廟,我被許廣染指,其實許廣與昭姬的陰謀你早就知道,是你親手把我推到禽/獸的懷中?千歲,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的……」
回應:「央兒,這是真的。」
反問:「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再回應:「是宮容愚蠢了。」
第七問:「千歲,還有嗎?你還騙了我多少?」
回應:「宮容騙你的,遠遠比你猜到的還要多。宮容罪無可赦。」
反問:「千歲以後還會繼續騙我嗎?」
再回應:「會。」
第八問:「千歲一再的救央兒,是因為紅綃嗎?千歲喜歡央兒,也是因為紅綃嗎?千歲,千歲喜歡過央兒嗎?千歲以後還喜歡央兒嗎?」
回應:「……」
不要答案:「千歲,千歲不要回答央兒。央兒不想知道。」
回應:「宮容之妻,唯央一人。」
不敢相信:「千歲還在騙央兒呢,千歲明明就沒有隱疾,千歲卻不碰央兒,因為千歲不想碰央兒呀。千歲是連碰都不想碰我……」
宮容面上一片慘淡,加上媚/葯導致的不協調嫣紅,如暮春落花最後的怒放。
宮容自嘲的笑道:「央姑娘既然都知道了,既然恨上宮容了,只要姑娘把宮容送給公主,宮容天一亮就死定了,央姑娘報了仇,再與裴羽……宮容有一言,裴羽並非良人,姑娘慎重。」
央姬諷刺道:「想得到千歲的人,從來就不止公主一個。」
「千歲全身動彈不得,剛好任央兒為所欲為。你說,等天一亮,央兒的胳膊上沒了守宮砂,千歲就是欺君之罪。如此的話,央兒同樣能解憤,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