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爭寵

第9章 爭寵

一整個白天,央姬都心神不寧。不停的催促初紫往火盆里添炭。許是昨夜宮容陪了君公子下半宿,君公子得償所願,便沒了對付五姬的心思。

央姬總是感覺一切平靜的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話說五姬的院子是沿著一條筆直的斑斕石子路的。如果有人走在路上,出了院門便能一覽無遺。

戌時。當宮容下了轎,衣袂生風的走上這條路。

因著昭姬住的院子是第一間,也是宮容的必經之路。

只聽絲竹聲起,婉轉悠揚。一個著金赤色滾雪細紗廣袖流仙裙的曼妙美人對月起舞,鬢雲如墨如瀑,螓首花貌,丹鳳勾魂攝魄。三寸金蓮只纏著層層紅紗帛,腳尖踮起,新月狀的媚足生動蠱惑。這個美人正是:昭姬。

初紫匆忙的進房彙報:「央姐,大事不好了。」

躺在榻上的央姬額頭是突突的跳個不停,「何事如此大驚小怪?」

初紫道:「昭姬出手了,這昭姬最媚,分明就是勾魂來著!央姐可要想想法子,莫讓昭姬得了逞!」

央姬恍然一陣眩暈,她們、她們當真是如此不甘心!非要試試千歲行不行嗎?不,她絕對不能讓她們得逞!

誰都不能爬上千歲的床,誰都不能!

央姬拎著裙子,慌張的未穿鞋,只著了足衣便跑了出去。

央姬站在院門外,遠遠的只看到昭姬長袖起舞,紅影如牡丹雍容盛放。小千歲白衣軒然靜立一旁,如水中央。

央姬自是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心下忐忑。

只見一舞既畢,宮容揚手鼓掌。昭姬走近宮容,福身一拜。央姬捂住胸口,這種痛比針刺入心口還疼吧。

因著,她不止是憐他。前世那三年,她的眼裡心裡就只有他,就只有他。

當年,她不得不置他於死地,因著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自幼,她養在深閨,只有父親指著裴羽道:「央兒,這就是你未來的夫君……」裴羽不過是她信守的從一而終的婦德罷了。

可是那三年,她欺他、傷他、害他、負他。得知他喪生雪崩后,便已了無生志。

初紫催促:「央姐快想想法子呀……」

她無奈的斥道:「昭姬的姿容,堪稱舉世無雙。千歲若是迷上她,再正常不過!」

變故。

只見一襲雪白輕羅長裙的瑤姬緩緩的從第二間院子走了出來,隨意的半靠在喬木上,懷抱琵琶半遮面。

徐媽媽之所以給瑤姬取名為「瑤」,因著瑤姬的神姿仙骨不染纖塵,瑤姬性子冷清素來不問世事,頗有遺世獨立之風,說是為「瑤池仙子」也不為過。

瑤姬臨風彈琵琶,便勝卻美景無數。

自然,宮容的視線落在了瑤姬身上。昭姬憤憤的回了院子。

琉璃燈下,夜風輕搖,瑤姬的細白面紗被吹落,宮容以撲蝶的姿勢將面紗抓於手中,遞給瑤姬。

瑤姬頷首未接。

遠遠翹首相望的央姬揉著疼痛的額頭。

世間女子多嬌,可是千歲拿什麼消受?

她恨不得、恨不得千歲一把抱起瑤姬回房寵愛,又恨不得、恨不得千歲的眼裡心裡只有她一人!

她渴望他得到身為男子的尊嚴,卻巴不得他一生沒這尊嚴。

千歲……千歲……你有央兒就夠了……

變故。

只見一襲青竹錦緞直裾男袍的柳姬羽冠綸巾,端的是風流才子的做派。

柳姬大步流星,言笑晏晏。對著宮容做了個賜教的姿態。

兩個談詩對詞、引經據典,好不熱鬧。

風中隱約飄來兩人的談笑。央姬眉頭擰起。

柳姬學富五車自恃清高,對閹人一黨恨之入骨。柳姬做這般姿態想必絕非是為勾引千歲,而是:殺千歲。

柳姬蒲柳之態,姿容纖弱,令人生憐,扮起男人狀最是清俊。加上婉轉的談吐和滿腹的學識,輕而易舉便得了「春風客」的賞識。

央姬反而冷靜下來。連清高如斯的柳姬都伏低姿態,她央姬一定要打贏這場仗!

她可不信四姬是傾慕千歲,除非是各有所圖,又究竟圖些什麼?

徐媽媽可是傳授了她們不少蠱惑男人的法子,千歲不管是落於四姬誰人之手,都是危險至極!

她絕對不容,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千歲!

變故。

只見麗姬頭戴金花八寶鳳冠,身著五彩雲霞帔,面上定了戲子旦角的妝容,眉勾柳葉,著濃墨眼圈線,外眼角上挑,端的是千嬌百媚的羞答答的新娘姿態。

姬女是無權配鳳冠霞帔的,麗姬一身戲子打扮甚是取巧,咿呀呀的唱開了:

「姬兒折花,春風過客,韻腔十分情。

香茗寶塌,蓋頭頻掀紅燭燒。

鳳冠霞披,點三分胭脂,七分嬌容盼呀盼客憐。

美人花薄,月下芙蓉帳里寒。

十二重山來八丈水,綉成枕上交頸鴛。

……」

麗姬的黃鸝唱腔,惟妙惟肖的起袖做戲,要多哀怨有多哀怨,要多情深有多情深。一向淡定從容的宮容彷彿也被勾著魂了。

央姬撫著鈍痛的胸口,眸子里月水漣漪是堅定不移的火光。

連最識時務的麗姬都要攙和一腳來爭寵,小千歲究竟有什麼值得她們這般圖謀?

就當她是妒婦好了,她絕對、絕對不容她們任何一個!

——

半晌。

就在麗姬唱到尾音的時候,第五間院子里,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央姬身著他們初遇時穿著的騎服。洗硃色對襟半壁衫,內著薄透淺絳雲絲寬袖衫,酥胸半露,束起婀娜細腰。下身只著了洗硃色合襠長褲,腳踝處褲腳綁起。瑩瑩如玉的三寸金蓮不著寸縷。一頭青絲隨意的用洗硃色錦帶綁著。

只見央姬亭亭玉立的站在八寶琉璃燈下,右手端著墨絳紅蹙金絲的鞠球。

央姬抱球對三丈之外的宮容福了下身。被冷風欺的紅撲撲的臉上淺笑盈盈,甚是活潑可愛。

素指挑起,鞠球騰空,穩穩的落在皎玉天成的媚足上。

央姬做了十二年的大家閨秀,后又做了三年的姬女。鞠球是她一個人在閨閣里自娛自樂的玩物。

只見紅溜溜的鞠球在她的腳尖、腳背、左腳、右腳來回輾轉,加上多年習舞的柔軟身子,整個動作是賞心悅目的漂亮。

誰料。

跳的正歡,央姬腳一扭、身子一傾,就要摔倒。

細軟的小蠻腰已經穩穩的落在宮容的掌心。

近在咫尺。宮容身上冰冷的氣息伴隨冷入骨髓的手指,沿著她的腰部一直滲進她的心頭。分明是這麼冷,仿若歲寒時節的紛飛大雪,卻又如喜慶的爆仗,噼噼啪啪的綻放又熄滅、熄滅又綻放,沒完沒了。

央姬渾身都溢著薄汗,淺笑的望向他這張胚白釉清的美面。

臉上不施粉黛,右臉頰的紫紅尤其突兀,眼皮腫腫,眸子里是怯怯的希冀,比起可憐楚楚的小狗有過之而無不及。

氣喘不勻,酥胸起伏,香汗經風一吹冷的徹骨,而腹中分明是灼熱的火焰。

宮容道:「央姑娘傷還未愈,便這般作踐自個,日後這天足若是毀了,看你還拿什麼跳舞?」

語氣平淡,宛如結冰的湖面,聽在央姬耳中卻又彷彿有嗔怪之意。

央姬的心仿若一隻小狗被人憐惜的撓了一下,酥軟的那個叫飄飄然。

央姬笑道:「這世間不乏比央兒跳的好了,像四位姐姐,昭姐姐、瑤姐姐、柳姐姐、麗姐姐……」

央姬一邊慢吞吞的念著一邊察言觀色,見宮容連睫毛都沒顫一下,更是心花怒放。

「天生媚足,媚骨天成,說不準這便是央姑娘一生的富貴榮華,央姑娘在閭閣十五載,應該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宮容面無表情的陳述這個事實。她的腰肢還穩穩的被托在他的掌上。

央姬撅起了嘴,「那千歲喜歡嗎?」

隨即她又道:「既然千歲不喜,央兒覺得這天足,廢了便廢了,有甚可惜的!」

她執拗的仿若一個蠻不講理的孩子,雙瞳亮燦燦的,簇簇的燃燒著火焰,仿若恨不得把他從表皮到骨頭都給熔化,熔到自己的心肝里去。

他渾身一僵,猝不及防的往後撤了三步,手掌拿開,任她摔到了地上。

她矯情的哎呦了一聲,疼的滿眼是淚。

藕臂嬌氣是伸到他的面前,近乎哀求:「央兒疼……起不來……」

他不予理睬,揮袖生風的向院里走去。寒風裡是他的聲音:「央姑娘要是不嫌冷,就坐那裡好了。」

她見他走進了自己的院子,趕緊忙不迭的爬了起身,一顛一簸的跟了過來。

他放慢了腳步,面上分明浮上了一絲無奈,在她一瘸一拐跟上來的時候又被瞬間隱去。

她情不自禁的要挽他的胳膊,又覺得他清冷的無法褻瀆。藕臂還未來得及放下,就見他側臉看她。

她訕笑委屈的放下手,喃喃解釋道:「千歲來央兒這邊,央兒是太高興了……」

「央姑娘不疼?」他似是隨意的問道,輕飄飄的落入風中,比嘆息還要清淺。

她笑的眉眼都彎了,振振有詞道:「果然像千歲說的,央兒疼一下,就能見著千歲了……千歲不會食言吧?」

宮容停住了腳步,看著她,眉頭分明是蹙著的,瞬間便有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矜貴氣質。

這個樣子的他,太不像他,卻又最像他。

彷彿,彷彿他們雲泥之別。

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他是太監的義子,他是受人詬病的小千歲……

她瞳孔里的懼意還來不及掩去,宮容已經恢復到一如既往的冷淡從容,仿若剛才的一瞬都是幻覺。

他道:「央姑娘以後莫再這樣了。」

她偏執到底:「日後千歲要是去看姐姐們,央兒就繼續這樣……橫豎就是廢了這雙天足……」

話是脫口而出,面上卻紅了一圈,垂首不語。

他的視線沿著她優美的下顎弧度,從脖頸處一路輾轉到起伏半露的酥胸上。

他仰項輕嘆:「女子無不善妒,世人誠不欺我!」

她反而揚起臉,希冀的望著他,壓根就沒注意他說了什麼,便附和道:「千歲說的極是!」

他抬起手,就要敲上她的額頭。卻在隔著兩指距離的時候頓住,故作雲淡風輕的收回手。

她已經委屈的扁了嘴。

他衣袂生風的向前走,又道:「女子無不善妒,以央姬為最!」

她這次算是聽明白了,停在原地沒有前進。

他沒聽到跟過來的腳步聲,面上又浮上一絲更濃的無奈。

他停下轉身看她,冷淡的問道:「怎麼不走了?」

她哼哼唧唧的坐在地上,赤|裸的雙足已然通紅一片。

她作泫然淚下的可憐狀,楚楚動人的望著他,就是不說話。

他輕嘆:「何故如此?」

她張開藕臂,「央兒腳疼……」

「央兒……央兒要……千歲……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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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還情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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