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自有分寸
一路上,曾一騫見何處只在神遊,對自己說的話根本就充耳不聞,非常不滿的說道,「何處,你要清楚一件事,當初是蕭逸對不起你,為什麼你今天見了他躲躲閃閃的,就好像你虧欠了他什麼似的?」
何處愣了愣,被他說得有些發怔,好像是這麼回事,又好像不是……
曾一騫見何處還不說話,心下更不踏實了,質問道,「還是說,你依然對他念念不忘?何處你已經是我女朋友了,可不能對不起我啊!」連威脅帶警告,就怕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這丫頭又出什麼妖蛾子。
呃?何處錯愕。她有嗎?她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
隨即搖搖頭,用一種十分嚴肅的口吻說道:「我不會再繼續喜歡蕭逸了。」
曾一騫又步步緊逼:「如果他問你,你和我是不是認真的,你要承認;如果他問你,你還喜不喜歡他,你要徹底乾脆的否認,知道嗎……」
「知道了。」何處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他快進登機口。
曾一騫嘆了口氣,軟下態度哄著她,「處兒,乖,不要生氣,我都是為了你好。可要乖乖的哦,我不在的時候,要聽話,不許亂來。給我和蕭逸保持距離。不然,給我知道,是要受罰的。」又抱又親。心裡頭是一百個不安穩啊。
這時工作人員已經過來提醒,「曾先生,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回機倉,」
曾一騫這才不得不進去,臨了還不忘囑咐道,「要記得每天給我打電話。」
何處被他煩不過,忙說:「知道了,知道了,飛機要起飛了!你還不快走。」還真拿他沒辦法,想生氣都氣不起來。
難道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么?又氣又惱,卻又無可奈何?
那她曾經對蕭逸的感情也是喜歡嗎?想到這裡何處迷茫了。
何處回來時,沒想到蕭逸居然還沒走,一時有些緊張,見他正陪爺爺下棋。看樣子何爺爺很高興,讓蕭逸留下來吃晚飯。蕭逸意味不明的看了何處一眼,當下便說好。
吃過晚飯,爺爺便到鄰居家串門去了。蕭逸幫著何處收拾碗筷,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說:「安安,我們再去靜安寺放煙花吧。」
何處怔了怔,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她想起大一那年年三十,也是來靜安寺放焰火。她點了引線,卻半天沒反應。群眾普遍認為它熄火了,她湊近去打算再點一次的時候,那焰火筒「蹭」地冒出火星來,她被嚇壞了,立馬撒手大叫著往旁邊飛奔,一邊奔一邊不忘把手裡的東西往後頭扔。
那時候她手裡就一個東西,蕭逸的外套。
那件羽絨服犧牲地無比壯烈,以至於之後的這麼多年,每次放煙花的時候,蕭逸都勒令她站在十里開外的地方,遠遠地觀望。
想到這裡,何處突然意識到,難不成自己昨天帶曾一騫去靜安寺,是潛意識裡在是祭奠自己與蕭逸那段夭折的愛情。
從家裡到靜安寺,一路上何處都刻意的與蕭逸保持著距離。倒是蕭逸依然那麼風清雲淡。時不時的對何處溫柔的笑,一如既往。
何處突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相處了十年的男子。她以為他會主動提起去美國的事。然而他卻表現得彷彿所有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靜安寺里何處遠遠地看著蕭逸點燃了一隻地上的圓筒,下意識的說了聲,「蕭逸,你當心點。」
蕭逸轉身看著何處笑了笑,很燦爛。
他遞了一枝煙花給她,火花很眩目。
不知是他的笑太眩目,還是火花太灼眼,何處下意識的別過頭,看見地上擺了幾個大焰火筒,從包里掏了打火機準備去點。
蕭逸拉住她,「等等,我來。你點的話指不定要把這座廟炸了。」
何處低聲說了句:「過去這麼久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記仇。」
蕭逸低下頭來看她:「哦?那你把那時候給你燒破洞的羽絨服,補好了還我。」
何處說:「那羽絨服就跟燒過的蜘蛛網一樣,要真能補好我可以上天做七仙女了。」
蕭逸愣了一下,隨即又是一笑,眉眼間的倦意十分舒緩:「你一直都是這樣,我每說一句,你都能十句給我堵回去。」
他這話說的何處一時恍惚,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從前,快得讓人抓不住。
低沉的嗓音依稀帶著年少時的陽光滋味,他的氣息幾乎就噴在何處的臉頰,輕聲問她:「安安,這幾個月,你過得好嗎?」
何處驟然全身一陣冰冷,似乎他飛去美國就在昨天。她竭力不去想起的那些無助和恐懼輕易地被就他這句話勾起,剛才的迷惘瞬間灰飛。
他問她,過得好不好。何處想這世上最沒有資格問她過得好不好的,也許就是他了。
何處不禁打了個寒顫,嗓音有些發緊:「挺好啊。蕭逸你還是別拉著我了,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了。」
扣著她手腕的手突然一緊,蕭逸低著頭看她,額發陰影下他的眼睛出奇的黑,這真是雙漂亮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確實不假。
何處想,除了對她,蕭逸對任何人都挺好的。
蕭逸低頭,離何處臉更近了,目光攫住她,聲音平靜如古水:「你跟那個曾一騫是認真的嗎?」
何處點了點頭,乾脆的說,「當然。」
蕭逸眉斂微垂,聲音驟轉寒冷,「他對你好嗎?」
何處抬頭看他,「你不用擔心,他就有錢點,也是人。不良思想有點,壞倒不壞。」
蕭逸似是笑了一下,好看的雙眸里滿滿得全是傷,「那你知道他家的情況嗎?」
何處盯著他,突然說道,「蕭逸,你到底要問什麼?如果你不說,換我問你好了,你究竟為什麼突然要走,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這句話不問,她死不瞑目。她希望不要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扶著她胳膊的手又是一震,何處看著他的眼睛,等了好久,聽見他慢慢說:「會有什麼事呢?我只是,真的不喜歡你了。」
原來真的是這樣。
何處一把推開他,拿手背擦擦不知何時溢出淚的眼角,覺得自己真是多此一問。
只能是這樣,一直是這樣,如果是別的原因那就太可笑了。
蕭逸靜靜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安安,我只是想提醒你,曾一騫的祖父就是已經辭世的前前果務院總理。他的祖母是北方軍區的中將,舉足輕重,聽說很多重要軍密還需要她做參謀。他的父親,你應該更清楚,現任的外交布的布長。而他的哥嫂均是軍隊高官。你跟他如果真的在一塊,恐怕有壓力,所以要有個心理準備。」
何處早在與學校領導一起吃飯時,就聽到了曾一騫家裡不簡單。可是從沒想過這麼顯赫。聽的嚇了一跳,當場怔在那裡。
過了會兒,反應過來,笑說:「你想太多了,我們只是交往而已,從未談過這方面的事。以後的事誰都作不得准,我跟你談了那麼久,不是照樣分了嘛。」話雖如此,心裡澀澀的。
她還從未想的那麼長遠。可是巨大的社會地位上的差距,還是讓她心生芥蒂。她和蕭逸如此,那她和曾一騫呢?
也許她只是在享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明日愁。她與曾一騫本來就只是戀愛,所以,只能且顧眼前。
縱然她從未想過以後的事,可是已有了警惕。
「安安,你要想好,不然受傷害的只會是你。」蕭逸再次提醒。
何處笑了笑,說了句,「謝謝。我自有分寸。」她經過他之後,沒有什麼能傷害到她了。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竟又是曾一翩打來的。
她說:「何處你等等,曾小寶有話對你說。」
沒想到曾一騫這麼快就到北京了,何處還沒說話,就聽見電話那頭曾一翩對曾一騫說:「你看看,你打了幾遍都沒人接的電話,我一下子就給你的小情人打通了,快來說兩句吧。」
然後就是曾一騫對曾一翩吼:「曾寶丫,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洗澡的時候闖進來。」
曾一翩說道,「小樣的吧,你哪裡我沒見過,你小時候都是我給你洗的澡。」
曾一翩又喊了兩聲:「先別關門呀,明天就除舊迎新吶,你讓何處把舊的蹬了,張開雙臂迎接你啊。」
然後又是曾一騫的聲音,「迎什麼新,我現在就是她男朋友!」
電話靜了十五秒,就傳來曾一翩極其熱烈亢奮的聲音。「啊——曾小寶你終於挖倒長城了!」
接著何處又聽見,曾一翩喊了一聲:「奶奶,這個就是我和你提過的那個小姑娘,特別有藝術修養的那個,而且小寶還把她領到我的單身公寓里私會了好幾次。你要不要和她說兩句?」
何處全身一個哆嗦,心驚膽戰地趕緊把電話掛了。又覺得不安全,乾脆關了機。
蕭逸似是也聽到了電話那端的聲音,對何處不自在地笑了笑,說:「他的家人?」
何處低頭踢了塊石子,勉強牽了牽嘴角以做回應。
回來的時候,何處堅決的拒絕了蕭逸送她回家,自己搭了輛車,駛到一半,經過一個小公園,便下車自己走。
走到一座無名的小橋,橋下的水都結了冰。r市這樣的小城污染少,天上的星星投在冰上,折射出朦朧的光澤。何處趴在橋欄上胡思亂想。從小時候想到十五歲想到現在,把這麼些年不太想回憶的東西全從腦海里翻出來,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回憶了一遍,想得自己想哭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寒風冷凜吹過臉頰,何處打了個噴嚏,甩甩頭,心想,其實自己骨子裡還是一個很不淡定的人啊。
下了小橋,何處踢踢踏踏地往回走,汽車刺耳的鳴笛聲音卻突然響在耳邊,一輛計程車險險地從身邊擦了過去,何處腳下一踉蹌險些倒下。
腦子裡一片空白,何處驚魂未定地站了一會,前面的計程車司機已經下車來到面前:「你這姑娘走路也不知道看著,撞到你是你倒霉還是我倒霉,大過年的……」
何處訥訥應著:「都倒霉都倒霉……」心裡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回到家裡,何爺爺坐在梨花木椅上正喝著一杯茶,何處問,「爺爺,你怎麼還不睡啊?」
她爺爺說道,「等你回來。」
何處點了點頭,換下鞋子,剛要進卧室,聽到她爺爺問她,「安安,你告訴我,你和小曾進展到哪一步了?」
何處先是嚇了一跳,把腦子裡的恍惚嚇得一乾二淨。見他爺爺眉間似有憂慮,忙正色說:「爺爺,你想太多了。我和他雖是男女朋友,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知道分寸的。」
何爺爺還是知道自己孫女的,嘆口氣,說了句很中肯的話:「小曾,就是條件太好。」他人老心明,猜到曾一騫不是一般人,像自己這樣的小門小戶人家,恐怕高攀不上。何況他家還是有政治問題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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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啊結局,你在哪裡,我怎麼才能把你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