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砸

第4章 打砸

林俊的小廝都是些什麼人?恨不得天下的打砸搶燒都有他們一份。見主人一聲令下,熟門熟路的抄起路邊的石頭,把那趙家的大門砸的震天響!衛所和縣衙那邊早聽了消息,卻俱不動彈。一面是平日跟林俊交好,被林俊喂的肥肥的;另一面是親戚打架,誰也不好偏幫,就純當沒聽見,大有任由他們兩家隨便掐的意思。街坊只顧看熱鬧,不多時就圍的里三層外三層,連對面屋頂上都爬滿了人。

真要追究起來,趙家的財富給林家提鞋都不配。林家作甚的?販賣奢侈品的!趙家就一個縣令並一些田土,高在政治地位上,錢財著實不多,修的大門也不夠結實。不多時,林家小廝便把大門砸的稀爛。管家魏嘉,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把趙家送去的破玩意一件一件的擺在大門口的石階上,又把林家禮單一掌貼在門牆邊,做了個請大家看的手勢。

自有識字的好事者擠到前頭,對著林家禮單念與眾人聽:「祥泰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送往趙大舅家四碟蜜餞、四碟鮮果、四尾冰鰣魚、兩壇金華酒、兩匹大紅官緞、兩匹紅綠潞綢、四匹綿綢、四雙男鞋、六雙女鞋。喲!還有吶!一部文集,四袋芽茶。只不知是誰的文集。」

林俊沒好氣的說:「我哪知道是誰的文集?橫豎有兩本青磚厚,誰耐煩看封皮兒。」

眾人聽的津津有味,再看看魏嘉在趙家大門口擺的諸如九連環松江布等玩意兒,一齊哄堂大笑。趙家自詡書香傳家,平日里難免高傲古板些,街坊樂的瞧他好大一個熱鬧,嬉笑聲點評聲一浪蓋過一浪,只把那趙大舅在家氣的倒仰!偏林俊還在外頭嚷:「親家!親舅舅家!可要來瞧瞧我林俊有沒有扯謊,有沒有以次充好做假賬啊?」

趙大妗子想起平日里丈夫的牛心古怪,氣不打一處來,捏著帕子罵道:「平日里我勸你一百句都不聽!現在倒好了!叫人堵著門口罵!素日里攢的一百個臉面都丟盡了。那林俊就是個潑皮兒,你與他撕破了臉,又有甚麼好處?再則,他是個不好的,總要瞧著外甥女來吧!生生把外甥女兒逼的親了繼母舅舅,你臉上有光呢!」

趙大舅怒道:「那也不要跟那等流子來往!看看他交的都是什麼人?放債的、賭錢的、打架鬥毆調戲良家婦女!你要我與他相交,莫不是也想要我歇到行院里去,順手抬兩個娼|婦進來!」

「呸!我甚麼時候叫你與他相交了!?」趙大妗子氣的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好!外甥女總是懂禮的!往年來了,你不見便不見。她送的年禮,我收著。我送的禮她拿走。不咸不淡,叫人挑不出錯兒來。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吧!趙家幾十年的臉面盡讓你丟了!」

不提年禮還好,一提趙大舅就要鬧著休妻:「若早聽我的,不放他林家人進門,今天怎會有這等醜事!?你給我閉嘴!貪財乃七出之條,再嚷嚷,我送你回娘家去!」

趙大妗子聽到這話,捂著臉就倒在地上大哭:「我這是作了什麼孽喲!我帶了公公婆婆的孝,你還要休了我?我為何收她家的禮?為何啊?為何啊?還不是為了你那外甥女的臉面!舅家都不讓上門,你叫她一個姐兒,如何在繼母手底里討生活?你個死沒良心的!合著你家姐兒不是你帶大的你不疼!可憐我一手領大的姐兒喲,早早就去了,留下一根苗兒在繼母那裡,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死了怎麼見你和你娘喲!我這裡外不是人,還被人說貪財,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一番鬧騰,早被家裡上下聽見。聞得大嫂尋死覓活,二妗子哪顧得避大伯的嫌?早衝進來摟著大嫂一疊聲安慰。二舅雖也一樣古板,但聽聞大哥要休妻,也不贊同。且不論與更三年喪不可休,媽媽沒的早,妹子確實是大嫂帶到出閣,心疼外甥女也是有的,哪裡就貪財了?見大嫂哭成個淚人兒,忙跟自家娘子使了個眼色后,把大哥給拖走了。

大妗子還在哭的撕心裂肺,外頭聽聞裡頭吵架,更是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又有林俊的狐朋狗友來助陣。大舅與二舅,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硬生生的聽著外頭將他們趙家一個好好的名門罵成了臭狗肉。街坊閑漢各種起鬨,大舅也聽的淚流滿面,對二舅道:「趙家幾十年行善積德,修橋鋪路,還不抵他們一場熱鬧!那潑皮還編排大姐,我們趙家哪裡又貪了他們多少錢?當日嫁妝抬出門去,人人都得見的!如今一個說公道話的人都沒有,這是作了什麼孽啊!」一時間心灰意冷,把那扶老濟貧的心思都淡下七分去了。

林俊一行人卻鬧了半日,心下大爽!丟下滿地狼藉揚長而去!

與各路狐朋狗友道別後,林俊滿面笑容的回到家中,走至上房問玉娘:「貞娘好些了?」

玉娘守了林貞一日,通不知外頭的事,還皺著眉道:「我勸你也少去外頭胡混些,姐兒不好,我心裡沒個底呢!你說我們要不要去京城接個太醫來?總這麼一年二年的病著,傳出去可怎麼說親?」

林俊心情爆好,也不計較玉娘嘮叨他,只道:「你怎麼不早說?去京里送年禮的人早動身了!」

「大過年的哪家太醫肯來?依我說,開春了就使人去。萬物復甦,怕是人也好的快些!」

林俊道:「我們大姐兒什麼都好,就是這脾氣像了她媽,萬事都要在心裡過三遍!竟一點也不像我!可惜可惜!」

玉娘哭笑不得:「女兒家若像你還嫁的出去么?」

「呸!稀罕的她去別人家受委屈!我招個女婿不行?」

玉娘翻個白眼,好人家的男人誰給你做女婿?沒得生閑氣。懶與這個混球說話,徑直換個話題:「今年我們家不好熱鬧的,我想著帶姐兒回娘家多住幾天散散,你看可好?」

林俊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只別委屈了她,我可不依的。」

玉娘無語,說的她這繼母娘家龍潭虎穴一樣!林俊你會不會說話啊?

林俊想了想,又道:「那狗屁倒灶的趙家,有一個縣令就抖起來了,敢給我們姐兒氣受!你且看吧,明日我非讓他見我磕頭不可!」

玉娘忙道:「你可別亂來!」

林俊冷笑:「老子才不亂來,你慌什麼?改日我必給你掙個鳳冠霞帔帶著玩!呸,什麼阿物兒!我家貞娘也是你氣得的!」說完罵罵咧咧的出門去了。

林貞一病病的七死八活,哪知道外頭她爹已經給她拉了一火車的仇恨?趙家真是無比冤枉,林貞被氣么,是有一點點,但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氣的起不來床。根本就是她體質太弱!哪年冬天不是與閻王作鬥爭?前幾日壽哥兒沒了,她心裡很不好過。要說有多深厚的感情也沒有,年紀差在那裡呢。可那是自己的親弟弟啊!莫名其妙的沒了,到現在連個緣故都查不出來。怎由的她不怕?昨日敢害弟弟,明日怕就要朝她下手了。昨夜前半夜又做惡夢,後半夜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想壽哥兒之死的陰謀,那隻早上便起來不得。哪知竟把趙家埋坑裡了!有時候她都痛苦的想,若不是親爹實在跟林如海的形象差的太遙遠,她都懷疑這是紅樓夢同人了,偏還姓林!一時又想起前世的父母丈夫還有孩子,心裡陣陣抽痛,背著人哭了一場,病的更重了。

過了兩日,玉娘從家下人嘴裡聽到了林俊大鬧趙家的八卦,怕林貞心思重,嚴令不許亂傳。林貞在後頭半點都不知。趙家大妗子卻打聽到了林貞病著,前後掐指一算,才知道林俊為何如此羞辱她家!這下好了,街坊若前兩天還只有一半講閑話的,如今怕是全偏了林家去了!林俊本就是個渾人,大家早習慣了。偏偏趙家一貫以君子自律!好一個君子,活生生的把外甥女兒氣的起不來床,人家爹能不打上門來么?趙大妗子快憋屈死了,她這個當家的容易么?趙家不算很富裕,她貪點小便宜是有的,怕落外甥女的臉面也是有的。好好的混著,等外甥女出嫁,好處也得了、名聲也不壞、不喜歡的人也疏遠了,豈不一舉三得?嫁了個不省事的丈夫,怎苦逼二字了得!

氣歸氣,可要是林貞一病死了,她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只得忍氣親自上門探視。實際上兩家主母也無甚仇怨。一見面,趙大妗子倒先哭訴一回,玉娘心有戚戚焉,都是嫁了不靠譜的男人,怎麼看都同命相連。何況林俊的流氓相玉娘比誰都清楚,不鬧的趙家三個月不敢出門,那也不是霸王林俊了!故頗有些同情趙家妗子。雖說趙大舅討厭了點,卻不與女人們相干,再說也不好攔著人家親舅母看外甥,便爽快的引進林貞的院子。倒把林貞嚇了一跳,瞪著眼半晌反應不過來,百日見鬼了吧這是?幻覺!一定是幻覺!

趙大妗子見外甥女迷迷瞪瞪,連人都不叫,更尷尬了。林貞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自來禮數周全,萬不會舅母親自登門不行禮叫人的,怕是病的狠了。看著她那雙酷似小姑的大眼睛,也有些心酸。坐在床頭拉著林貞的手道:「大姐兒,你別怨舅舅,他就是個渾人。我們不值當為他氣,啊!舅母替他給你陪個不是,改日再接你去玩,你姐姐惦記著你呢。」

不想林貞還在發燒,本來就不大清楚。再說,趙家大妗子上門坐在她床頭什麼的,十分挑戰她穿越過來之後的認知。壓根就直接當做夢!反正她一睡覺就夢個不停,偶爾換個溫情片也不錯,總比老是夢見掉電梯的好。

趙大妗子看林貞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估不準是賭氣呢還是別的。玉娘見狀,攜著趙大妗子的手到上房來嘆道:「她大妗子別見怪,姐兒燒起來是有些不認人。前一陣燒的哭著尋我,我到跟前又說不是。原以為是想她媽媽了,卻又哭著喊爸爸。她從不這麼叫她爹的,偏她爹應下,也說不是。還有什麼寶寶人名兒之類的,把他爹唬的,特特尋了個符帶著才好些。為了她這身子骨,我是愁死了!只管叫開春,讓她爹去京裡頭請個太醫罷。」

趙大妗子抹了抹眼淚道:「養孩子真真費心,半點錯不得。」又想了想道,「他姑1別怪我直說,莫不是被什麼東西跟著了吧?我家也有個姐兒常病,卻不是這樣兒。」

玉娘一想,著啊!哪有小孩子做惡夢總喊救命的?可不是被惡鬼纏著么!想到此處,忽覺冷汗都下來了,忙問趙大妗子:「可有好的和尚道士薦與我么?」

趙大妗子哪敢接這茬,趙家奉行聖人言——敬鬼神而遠之,只顧搖頭道:「這真不熟。」又看了看天色,起身道,「他姑,我先走了,不是我不想留,實在是……」不想夾中間裡外不是人!

玉娘表示理解,送出門去。從此兩家主母自有默契,這門親算是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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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娘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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