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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是真的動怒了,眉眼裡的怒意那麼明顯,程羽菲抿緊了唇沒有說話,她怕自己一開口,他就直接把自己放到路邊,他直接開車離去。或許是今天發生的事確實讓她心裡不痛快,才會在明明看到他臉色已經變了后還繼續說著。
她說自己離開,他竟然會這麼大的反應。或許原因並不在於離開這兩個字,僅僅在於是她自己提出的,男人就算不喜歡這個女人,也得由他自己甩開,不允許別人主動離開,兩者的結果差不多,意思卻差了很多。她不由得這麼去思考他為何會生氣的原因。
還是那條道,還是那棟別墅。
相對於安亦城明顯不佳的壞臉色,程羽菲得承認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心情,以她的身份現在應該對他撒嬌,讓他別冷著一張臉,可她連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程羽菲自認自己不是個善良到徹底的好人,卻也不見得是個一肚子壞水的壞人,遇到了那樣的事情,所有的同事都用有色眼鏡看待自己,她沒有辦法去理解白輕柔因丈夫不愛她跑來找自己的行為,對方再生氣,也不該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她不是聖人,現在只能考慮到自己陷入了糟糕的境遇。
車停穩,她以為他會直接下車,像過去一樣把自己丟下。也許他原本也是如此打算,只是這時進了一個電話,這讓她渾身不舒服,不好繼續坐在車裡,也不好直接下車。偏偏前幾秒還一臉陰沉的安亦城此刻泛起柔色,好像就一陣春風吹過,他臉上泛起的冰雪就瞬間融化了,讓她很是好奇,手機的另一端究竟是何許人也。
偏偏他的談話也琢磨不出什麼來,他的回答只是單音節字「嗯」。
放下手機的安亦城,把之前的壞心情也掃走了,程羽菲暗暗吐出一口氣,他心情沒有那麼壞了,等會兒對待自己應該也不會很可惡,她都拖那一位的福,可以得到不少好處。
事實卻是她想多了。
在床上的安亦城的確不那麼霸道了,可他動作偏偏柔情與進攻並重,看著她的眼神也格外chi裸,非逼著她叫出那些讓人聽著就耳紅心跳的話,如果不說,他也不會故意折磨,而是更加柔情……
這一夜,程羽菲睡得很安穩,甚至在他們這本該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最後一刻,她緊緊抱著這個男人時,那親密無間的動作,喚醒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熱血沸騰的高昂情緒甚至比之前到達極致更為激烈。這個動作,讓她竟然有他們融為一體,像一對真正的愛人,只有著彼此。
記憶好的女人,會吃虧,因為遇到一個能與自己記性一樣好記得自己點點滴滴的男人幾率太低,可她沒有辦法,她的記性向來很好。只是她做過最壞的選擇便是原本應該報的文科,最終選擇報了理科。
那一年的天空很藍,像一大片鑲嵌著的藍水晶,沒有任何污點,好像一顆顆少女的心,沒有半點世俗和物質的裝點。
她記得自己和眾人坐在操場上,等待著從小學到初中以及現在沒有任何新意的開學典禮,那是鼓噪得不像話的走過場,偏偏每個學校都樂此不彼。講台上的人講的激昂,下面的聊天以及火熱。
「哎哎哎,那個,聽說那個是考的全市第一,竟然在我們學校,嘖嘖。」
「人家報的也是我們學校,不過聽說a中學校的校長都來請過人,他都沒有去。」現在的學校競爭也大,不少好苗子在初中的時候就被重點高中看中,直接和孩子的父母簽訂協議,中考完無論成績好壞都直接送到那所高中,不過這些好苗子在初中的時候成績絕對讓人咂舌。
「這個也是我們校長去請的好不,三年學雜費全免……」
「但聽說他選這個學校是離家近,他是個孝子,家裡還有一個媽媽……」
……
程羽菲和無數對開學典禮沒趣的人一樣,低著頭看著手機上那簡單的遊戲,這遊戲被薛佳柔諷刺過好幾次,可她就是喜歡這種簡單到不費智商的遊戲,美其名曰智商留給學習,生活里就別浪費了。
她抬頭看向講台時,先看到的並非是那張英俊雅緻的臉,那時他的五官遠沒有現在這般硬朗,而是有著少女獨愛的那份文雅,映入她眼睛的是那一片白。讓她立刻有了一個念頭,他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洗衣服或者肥皂,衣服怎麼能那麼白?
她的衣服,洗過一次就回不到這麼白了,她一直跟隨著那一抹白,像是一種上癮。可某個雜誌上不是說嗎,喜歡就是一種癮,當你發現上癮時,你已經戒不掉了。
在食堂里,她總能看到那抹白色的影子,就算她沒有下意識的去找,可一眼望去,視線自然就放在了他身上。
上體育課時,她也總是追逐著那一抹白,看著他被他班裡的同學邀請了好久,才同意去打籃球。她就會乖乖的坐到一邊看著,他竟然是一個一點不愛出風頭的男生。籃球場邊總會坐著一群女生,男生多半鬥志高昂,接到球就使勁往籃筐里扔,可是他不這樣。
哪怕是在下課十分鐘,她也在關切著。高一時還只是按照中考成績分班,學校的分班還沒有安排,她所在的班級,恰好離洗手間最近,一層樓的學生都得從外面的走廊走過,她只需盯著那一扇窗,一天之內,總能看到他幾次。
像瘋了一樣,她這樣形容著自己。喜歡嗎?喜歡他什麼?
那時年級上好些女生已經蠢蠢欲動,聽說去他班級看他的女生都無數,好些還給他買了禮物,他全都退回,不接受任何人的禮物和好意。她聽到這些傳言時,又開心又不開心,開心的是他是一個不隨便的人,不開心的是他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接近吧?
直到她時時刻刻追逐著那一抹白,上了癮之後再也戒不掉。
高二的時候,學校分班了。程羽菲猶豫了很久,還是放棄了她更擅長的文科,只因為文科和理科不在一層樓。她的運氣好,那一年市裡對教育這一塊管得十分嚴格,嚴禁學校按照成績分班,不準歧視任何學生,甚至為此還派人到各個學校視察。就這麼的,她竟然真的能與安亦城念一個班。
夢想成真的一種說法是,你一直默念著自己的夢想,一直念著,當你睜開眼,你的夢想就會成真。
她睜開眼睛,安亦城還睡在她身邊。她突然就想哭,不是傷心,更不是難過,當然也不可能是喜極而泣。她曾經最大的夢想便是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同他生兒育女,甚至一向被視為聽話懂事的她也為了他與父母爭吵。他其實什麼都沒有為自己做,只是這個名字卻伴隨了她整個青春。
她想到自己因為一道物理題怎麼都解不出來,又不敢當著同學的面哭,只好趴下來,無聲的掉淚,然後在那本物理練習冊上瘋了一般的寫著某一個人的名字,那個刻在他心裡的名字。
她一直都明白在一個道理,他從未求她為他做什麼事,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於是他有沒有回應,都與自己沒有關係。原本就是自己與自己談的一場戀愛,戀愛的名字叫獨角戲。
程羽菲無聲的笑了起來。
住在她隔壁家的那一對夫妻有一個小女孩,女孩很可愛。有一次女孩的媽媽告訴女孩電視上很多東西都是電腦攝影的,比如小女孩很喜歡的一隻小狐狸,也是電腦後期製作的。小女孩就拉著她媽媽的手問,「媽媽,等會兒那個肯定也是電腦攝影的,對不對?」
女孩的媽媽很好奇,看了一會兒發現是男女主角一起走到了床邊,其實就相當於關燈睡覺,只是多了一個親吻而已。
女孩的媽媽有些詫異,問為什麼。女孩看著媽媽,「因為他們在做夫妻才會做的事。」
……
夫妻才會做的事……程羽菲那天也被請去吃飯,她空閑的時候會為小女孩補課之類,因此那家人很感激她。程羽菲無法說出在這個社會上這些事早已經變成並非夫妻才會做的事,心裡竟然那麼難受,而別人僅僅為現在的小孩早熟感到不可思議,她卻僅僅在哀悼那些不再純粹了的事。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無聲的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