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的心裡只能住她
外界盛傳，王老太烤串神乎其神，眾口|交贊其「返璞歸真，暗香內藏」的烤肉絕技。
實乃，名副其實——烤架里，木炭暗紅，火光裊裊，暗色瘦肉、雪色脂肪，梅花間竹般錯落排序。溫度一高，拾起一根銀質簽兒，往那瘦肉上一戳，待羊脂融化，如「一江春水」灌入那小窟窿里。隨後，五指如飛，那一串串黃燦燦的肉串似陀螺般旋轉，小刷兒密掃，佐料輪番上……
星羅棋布的攤兒，無不脂香四溢，大老遠就饞煞人。而王老太偏偏逆其道而行，烤的肉香味極為含蓄，不甚飄香，但無香勝有香。尤其是那不沾一點兒雜油，滲透自身羊脂的瘦肉，一口咬下去，一種難以言喻的香馥直衝腦門，余馥在口中穿透每一顆味蕾，如沐春風，淋夏雨，爽哉！
時玖玖和時光呵，都是老餮級別的人物，這不，悠悠然地啃著串兒，喝兩口酒，傻呵呵地說說笑笑。
「喲，我乾兒子真失戀了？來，乾媽呼呼……」
嘴裡戲謔著，時光直起身來，往江子衿那捲毛兒頭呼著氣，像摸小狗兒似的揉著他的發頂。
與小九九的「明|騷」不同，江子衿屬於「暗賤」型，小領結必須一本正經地別在領口，不穿校服的時間裡必須是小禮服傍身，尤其忌諱任何人觸碰他的捲毛兒！
江子衿剛想發火，剛好時玖玖將上次小九九最愛吃的基圍蝦遞上，他下意識一甩手，把那蝦串兒揮落。
「我、不、吃！我要去打電話。」
說完，江子衿氣呼呼地走到一旁，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用小手帕包著手機，點開「dad」。
那邊剛接起，江子衿癟著嘴兒，用英文連連求救：「爸爸，你在哪裡，救救我，我要死掉了！江逸然威脅我，他要我假扮他，那個女人強迫我吃好噁心的東西！爸爸，江逸然一定是瘋了，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是我們媽媽，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爸爸快來救我……」
他正撒著嬌，那邊一字一頓，「你、說、什、么？」
江子衿當即噤聲，幾秒后才回過神來，仗著「你打不著我」的機會，繼續撒嬌，「爸爸，你看他……他老欺負我……他中午還偷吃我便當里的烤鵝腿，還偷了兩隻……」
車內，小九九雙手插胸悠然地靠在車座上，迎上江煜城一挑的眼，他笑嘻嘻地說道：「吃貨偷腿兒不叫偷。」
江煜城輕咳了一聲，正色道：「saturday，這次聽你弟弟的，你以前怎麼裝的他，現在就……」
「爸爸！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家，這裡臭死了！我不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什麼嘛，以前那是他被逼的！在美國，江逸然那個小王八蛋為了多要零花錢，就逼著他假裝他跟奶奶何馥姝視頻通話，這樣就可以多拿一份錢！
「嗯？」
一個「嗯」，語氣上挑，包含了多重意思，諸如：我是你爸爸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怎麼，還敢跟我頂嘴？
江子衿自然不敢，忿忿然喘著粗氣，胸口起伏不止。再也忍不住，少爺脾氣一起，手機直接往後甩！
「啊！」又痛苦又嬌媚的聲音。
江子衿回過頭，才發現手機砸在一個年輕女人的頭上了。雖然有少爺脾氣，但禮義廉恥還是懂的。他微頷首，沖那女人道：「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就可以了嗎？疼死了，浩，你看看這誰家孩子啊，有沒有家教啊！」
妖冶的女人揪著江子衿，發嗲地沖身邊的男人說道。
時玖玖當即沖了過來，撇開抓在江子衿身上的手，賠笑道：「小孩兒不懂事兒，抱歉抱歉，您傷著哪兒了？我帶您去醫院，您看行不行？」說話間，時玖玖把江子衿護在身後，猶如那老鷹抓小雞遊戲里的母雞，只是，眼前有兩隻鷹。
「不行！嗬，說得好像我訛你似的，誰在乎那兩個臭錢兒……」
暴脾氣如時光，手裡還捧著一杯黑啤，一抬，就被時玖玖攔下。時玖玖平素脾氣也不怎麼好，可為了孩子，裝孫子就裝孫子！
眼前這個女人，時玖玖一眼看穿，不就他媽是個淘寶款野|模么！儘管心裡罵著「操|你大爺」，可臉上還是賠笑著：「好，您說，怎麼辦？」
野|模白了一眼時玖玖，捻住江子衿的手機，對準啤酒杯，「咚」的一聲，丟了進去，浮起一串串氣泡。
「myphone！」
江子衿沖了過去，拽著野模的衣角，急聲道：「你還我手機！」
「我操|你大爺！」時光再也忍不住，一杯酒全數往那野|模臉上潑！
時玖玖第一反應是抱回孩子，衝過去先把江子衿抱住。此時，晃晃悠悠的男人拎著酒瓶走過來，見自家的女人被欺負，酒勁兒一上來，想著好不容易泡上的妞兒，斷不能在她面前丟了面子，酒瓶一甩！
時玖玖還沒來得及一偏，下意識地伸出整個手臂捂住江子衿，隨著「嘭」的一聲，她整個腦子都嗡嗡作響。
「玖玖！」時光抬腳一踢，直往那男人的下面一踹！
邊上有看不過眼的男人，及時過來制止了那對狗|男女，那對狗|男女才悻悻離去。
「沒事兒啊，別怕，我的小九九最勇敢了，是不是。」時玖玖用手抹了抹江子衿臉上的淚痕，柔聲哄道。
江子衿嚇得哆嗦，兩眼淚汪汪地盯著時玖玖，方才她為自己擋酒瓶子，是為什麼呀？
驀地，江子衿尖叫：「血，你流血了！」
「玖玖，還真是！走，先去醫院！」時光攙著時玖玖起來。
時玖玖頷首，摸了摸江子衿的臉，莞爾道：「我沒事兒，別怕。是我不好，讓你被人欺負，明天再給你一部手機，好不好？」
江子衿含著淚光，茫然地點了點頭。
***
中海市人民醫院大門外，江子衿搓著小手指，剛才偷拿時玖玖的手機通知了江煜城，這會兒焦急地等著呢。方才那女人怎麼也不再讓他離開半步，他借口上廁所，這才溜了出來，心裡卻很茫然，為什麼她要對自己，哦不，是對江逸然這麼好呢？
「江子衿！你到底幹了什麼讓時玖玖受傷了！」
小九九剛下車，當即沖了過來，揪住江子衿的衣領，忿忿然吼道。
江子衿有些心虛，碎碎念道：「又不是我的錯，要不是你讓我裝你，怎麼會……再說了，是那個女人自己……」
「她是我們的媽媽！」小九九一怒，將江子衿一推，讓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sunday！」江煜城一手將江子衿扶了起來，一手制止猶如炸毛小公雞的小九九。
江子衿掙開江煜城，沖著小九九哼道：「她才不是我媽媽！爸爸，你說過我們沒有媽媽的！」說完，便衝上了車裡。
江煜城揮手示意司機，將江子衿先行帶回去，隨後，他牽著小九九，向樓內邁去。
病房外，江煜城看著正在包紮的時玖玖，心突然就抽了一下，原來，她為了孩子，連命都可以不要。這還是尚不知道是她的親生孩子，如果是知道了……
「爸爸，我要你正式回答我，她是不是我媽媽？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小九九的目光全然落在時玖玖的身上，看著她還掛著笑的臉，很是心疼。他語氣凜凜，鏗鏘有力，不容不答。
這問題，江煜城否認了六年，此時，如鯁在喉。他艱難地滑動著喉結，聲音帶著一絲暗啞：「是。」
「爸爸，就算你說不是，我還是會愛她。看到她相片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媽媽。你知道嗎，她對我特別特別特別好。她知道自己不會做飯，半夜還在研究食譜，白天練習好多好多遍，我第一次見到她，她的手又滑又好看，現在不是粘著創可貼就是有小泡泡……她其實也不會講故事，她就會兩個，每次趁我洗澡時就上網百度，然後死記硬背下來……爸爸，其實我不是不喜歡傅阿姨，我知道傅阿姨對我們很好，她也很厲害，什麼都會。時玖玖是個笨蛋，可我還是喜歡她，我太喜歡她了，我的心都給時玖玖了，一點兒也不剩下了，給不了別人。」
小九九一邊說著，正看到時玖玖向自己笑嘻嘻地揮手，他閃亮的瞳仁兒里灣出一汪水光來。
兒子長長的一番話，讓江煜城的心一慟。他下意識地扶住兒子的肩膀，卻被小九九撥開。
小九九毫無畏懼地對上江煜城的眼，鏗鏘有力地出聲。
「你不要她，我來保護她。」
話音剛落地，擲地有聲，小九九轉身，走向病房，再回頭，凜冽吐出：「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