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贏

翌日晚七點,「新銳中國婚紗設計師大賽總決賽」在中海簡一公館舉行。這場由中國服裝設計師協會、fho集團聯袂主辦的比賽,將在今晚塵埃落定。出席嘉賓雲集,何馥姝、蕭毓薇、百里惠等時尚界的權威人士,娛樂圈明星、日本參贊夫人、法國大使館高層近六十餘位貴賓悉數到場，外加200多位社會各界名流,共同見證中國婚紗界明日之星的誕生。

尚未開賽，各大知名媒體網站記者「長槍短炮」齊開戰,鎂光燈閃爍不停，快門聲起伏不止。

台前繁花似錦、有條不紊,後台則截然相反，頗有鬧市的風範兒，模特在其間穿梭如流，設計師在一旁也定不下心來。

時玖玖亦然,一顆心懸著，著不了地。

一來，江子衿不會再隨著走秀，她只能臨時撤掉之前的安排，讓小九九和虞晚詩兩人伴著江語馨一齊上t台。

二來，她是對自己的不自信——為了給新品牌宣傳造勢，以及鞏固fho的龍頭地位，公司將她捧得太高。她知道，幕外眾多行內人迫不及待想要見證她的實力，想要看看她是否像宣傳的那樣，「蒙塵珍珠蟄伏六年的傾情之作」。

「時玖玖放輕鬆，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麼？」

反倒是兒子安慰她，時玖玖自愧不如，弓下腰幫他抻了抻頸脖間的小領結，再幫邊上的小美妞兒糾正了一下其花環的角度。頓了頓，她才沖今天的主角，身披婚紗的首席超模江語馨，柔聲道：「語馨，謝謝你。」

身為江煜城的親生妹妹，她若是中途退場，抑或現在拍拍屁股走人，時玖玖亦是不能怪她的。

「玖玖你又來了，單不說我是你朋友，我好歹是個模特啊，我有職業道德的好吧。」

聽她這麼一說，時玖玖也就不矯情了，跟她探討著走秀的細節，又多番叮囑兩個小朋友，以確保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時玖玖這一組是最後入場的，目前還剩餘些時間。見虞晚詩也有些緊張，身穿小禮服的王子小九九一把攬住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畔說道：「詩詩，別緊張，別緊張……」他撇凈稚氣的聲音，故作深沉，顯得魅力十足些。

「我不想去了……」虞晚詩在他耳邊輕聲抱怨。

感覺到小九九小身板兒一震，了解他如虞晚詩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的表情，眉心微蹙，大眼睛稍稍眯著，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保證以後不陪許子萱一起玩了，我就去……」

小九九扶額，只好先附和著，「好好好。」話音剛落，虞晚詩蔫了的臉瞬間綻放出花兒來，提著小花籃挽著他，得意洋洋。

倏爾，虞晚詩湊到小九九耳邊，咬耳朵說悄悄話：「那個，那個叔叔是在你媽媽現在的男朋友嗎？好帥哇……」間歇性花痴症突發。

回頭瞥了一眼柯以軒，小九九再瞄了瞄鏡子里的自己，用手攏了攏自己的捲毛兒。在這場只有兩名選手的終極對決中，小九九當之無愧奪得冠軍，因為評委只有他自己。算了，真正的帥哥是不屑於他人作比較的，小九九不以為然。

然而呈現在大眾眼前的柯以軒——絲絨質感的新潮西裝，白襯衫別上深藍色的精緻領結，質感奢華，細節考究，頗具紳士風格。

柯以軒趁著小九九一行人走向幕後，一手攬著時玖玖的腦袋，將她額頭貼向自己的額，又蹭了蹭。

「乖，你很棒，待會兒別緊張，我去前面等你。」在她唇上蜻蜓點水后，柯以軒才轉身走向台前，欲意回到自己的座位。

站在原地愣怔片刻，時玖玖這才回過神來，是，在眾人誰也預料不到的情況下，她答應跟他在一起。並不全是因為兩人的一夜曖昧，更主要的是，他在病房裡對小九九說的話，她一字不落地聽見了。

她才深刻地知道，柯以軒不僅僅是對她好，還可以毫不介懷地關愛不屬於他、但屬於她自己的孩子。

他說，玖玖，我沒做過父親，我願意學。時玖玖拒絕不下，頷首同意……

當下是成敗之際，時玖玖不再亂想，迅速收斂心神，走到幕後，微微掀開一個縫隙。

恰巧，正正對上江煜城那雙鷹隼般的眼，明明遠得很，可她還是覺得那雙眼有火，恨不得燒死她。他一身gucci低調沉穩的西裝，面容一如既往地冷峻，隔得稍遠，時玖玖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看到他兩唇張合，和傅娉婷在相互交談，神色稍顯柔和。

江子衿姿態悠然地坐在他身邊，小肩膀被傅娉婷攬著，恢復了往日的奕奕神采，小嘴兒翕動，言笑晏晏。

真是讓她……心生蒼涼啊。

當司儀叫道她名字時，著一襲白色高定款連衣裙的時玖玖上台，她不敢有絲毫懈怠，全程抬頭挺胸，稍微調整話筒的位置，就作品的設計理念以及其表達的涵義進行闡述：

「justforlove，無愛不婚，是這件作品的概念，亦是我堅守的一種婚姻態度……」

時玖玖發言時，是那般的自信、自如，沉澱了歲月的精髓，少了青澀年華時的膽怯和輕狂。說的時候，她目光落在大賽評委會的中|央位置，對上的，是江煜城那雙看不出情感的眼，短兵相接的碰撞后，太冷，時玖玖迅速移開視線。

另一側，是柯以軒，他沖她豎起大拇指，唇角揚起，帶著濃濃的驕傲，以她為豪。柯以軒在前排，屬於貴賓席，可讓時玖玖意外的是，時正戌竟然也在，就坐在柯以軒的後面，邊上是他引以為傲的兒子時柏宇。

t台上，本應是身披拖尾九米婚紗的江語馨引人矚目，可出乎意料的是，更多的人瞄上了某隻小萌物，走起台步，堪比久經秀場的小模特，帥氣逼人。

台下的江子衿再也笑不出了，癟著嘴，皺著眉，搖晃著江煜城手臂，埋怨著：「爸爸，你看江逸然，好討厭吶。」且不說風光被弟弟奪去，單是看他牽虞同學手的那一刻，江子衿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嘭，碎了一地。

可惜，江煜城不搭理他。他只好轉頭傅娉婷的懷抱，喋喋不休地抱怨，對方自然是欣然應他的，「改天阿姨讓你一個人走一整場秀好不好？」

傅娉婷說話時，刻意注意了江煜城的眼神，他沒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時玖玖所在的位置，可那雙眼裡，看不出喜怒，沒有焦點，像一團迷霧。

在評分時，她給了時玖玖一個尚可的分數。因為在她回國之際，何馥姝就曾應允她，這場比賽可以說是為了她而舉辦的，因為冠軍的設計作品，即將是她披上婚姻殿堂的裙裾。先前她以為大勢已去，沒想到驟然的轉變，看來尚有機會……

傅娉婷很想知道，為他人親手做嫁衣是什麼感覺？這個「他人」，還是她曾深愛的男人的未婚妻。

賽末，眾設計師集結台上，共候結果。時玖玖此時有些緊張了，驀地，她的手被攥緊，垂眸一看，是白嫩嫩的小手從身後伸來。

她看不見小九九的臉，卻感受著他在她手心描繪的字元，她知道，他寫的是：no.1。再沒有什麼比孩子的信任更讓她暖心的，時玖玖反握住小九九的手，他的手是那樣小，她可以把他整個裹住，暖暖的，肉肉的。

季軍，不是她，亞軍，是別人……

冠軍的公布者，正是此次評委組主席團的負責人江煜城，他凜凜然站在台上，對著話筒，唇間張合，念的是她的名字，時玖玖，公式化的腔調，低醇好聽，卻不帶情緒。

聞言，小九九一下子蹦了起來，緊緊地抱住時玖玖的腰，用頭頂的捲毛兒去蹭她。

時玖玖也相當地激動，彎下腰緊緊地抱住他——

正所謂，我的殊榮時刻，只願與你共享。

「去吧去吧，趕緊把獎金撈回家，今晚還想吃大餐呢。」小九九推著她上前領獎。

給她頒獎的，是他。時玖玖從他手中接過獎盃，指尖觸碰的那瞬間，他神色稍變，好像柔和了些。讓她措手不及的，是他在她耳畔說的話，話很輕，只有彼此能聽到，「要打官司是么？法院的門朝哪兒不知道吧，我不介意待會兒開車送你去。」話是那樣輕，落在她心裡卻如巨石。

話落，也剛好是她接住鮮花和獎盃的時刻，他很快抽身，在眾人眼裡，看不出兩人之間有任何不妥之處，不過是評委嘉賓和參賽者的互動。

可小九九注意到了，他還欣喜呢，以為江煜城在對時玖玖說什麼情話，在心裡盛讚他老爸，孺子可教也。所以他在後台拽住時玖玖，吵著嚷著問時玖玖他說了什麼。

時玖玖怎敢直言，又敷衍不了聰明的兒子，只好點了點頭，算是默認江煜城說的是情話。

「怎麼了？」柯以軒見她神色懨懨，湊到她身旁發問。

他動作不敢親密，知道小孩子一時間不能接受，所以說話時刻意距離她十厘米這樣。

時玖玖搖了搖頭，正好miumiu叫她，公司那邊還有些事交代，她便先行走開。

小九九坐在後台的化妝桌上，蹬著兩條懸空的腿，拽緊虞晚詩的手，一臉的風淡雲輕，不疾不徐地啃著他的棒棒糖。

「江逸然，要是你媽媽以後真嫁給那個人怎麼辦？」饒是覺得柯以軒很帥，可虞晚詩更喜歡照顧過她的江煜城。

小九九睨著站在不遠處與人交談的柯以軒，小嘴兒翹著，自信回她：「不可能的，我爸一定會追回時玖玖的，你別看我爸擺著一張臭臉，可我了解他，他……」他侃侃而談，是那樣的自豪與自信。

望著柯以軒離去的背影，小九九哼起了小曲兒。

可虞晚詩小朋友精緻的小眉毛蹙著，仰著頭看向她的小男朋友，想到語文課學到那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

會館門前，紅色卡宴驟停，司機周到地開啟車門。白嫩的長腿探出，待她站穩后，那雙長腿在高開叉的裙擺下若隱若現，一襲嫣紅裙裝，似火。

她黑超遮面，大大的墨鏡幾乎將巴掌臉遮去了一半，叫人窺探不得其姿色。

車內的人叫了她一聲，「daisy，我跟你一起去？」說的是德語，是她的助手。

她沒走主通道，反而姿態閑暇地漫步，一路探尋，走到會館里的展示區，此時，柯以軒正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時玖玖的婚紗3d展示圖解。

西裝筆挺，只一個背影，女人就認出了他。她走上前去，右手輕拍了拍柯以軒的肩膀，左手摘下自己的墨鏡，紅唇翕動：

「hello，dar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