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葉安泠

雲來雲去客棧。

李逍遙用力地一推開門：「靈兒！」

聲音還沒落人已經衝到樓上去了，葉樂兒緊跟在其後，李大嬸見了鬼一樣在後面大叫著：「靈兒！靈兒！逍遙！逍遙！哎呦！這些個孩子，今兒是怎麼啦！」

小虎追上李大嬸說：「就是啊！明明靈兒姑娘就跟在逍遙後面，逍遙怎麼就沖著那個仙女姐姐喊靈兒了呢！」

「我們跟上去看看去！」

李逍遙輕功已經不同以往，一個縱身便上了二樓，沖開房門，趙靈兒從桌旁站了起來，一見是李逍遙便紅了眼眶了，飛撲進李逍遙的懷裡，嚶嚶地哭泣說：「逍遙哥哥！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逍遙握住趙靈兒的雙肩看著她說：「靈兒你沒事就好了，島上怎麼樣了？」

李逍遙這麼一問，趙靈兒的眼淚是撲哧哧地落了下來，話也說不好了，只顧垂首著抹眼淚。

這會葉樂兒和李大嬸他們是跟上來了，一見到門口兩個幾乎相擁的人，李大嬸和小虎相視一眼，又十分默契地看著葉樂兒十分難看的臉色，李大嬸馬上說開了：「猴頭！猴頭！人家靈兒姑娘看著呢！」

李逍遙回頭看了一眼葉樂兒，再低低頭看看趙靈兒，放開趙靈兒說：「嬸嬸，不是這樣子的……」

「不是這樣子的那是怎樣子的！」

李大嬸霸道地打斷李逍遙的話，拉過葉樂兒笑嘻嘻地說：「靈兒別生氣哦！著猴頭他要敢負你嬸嬸宰了他！可憐的孩子，這幾天辛苦你了！看你，都瘦了一大圈了！快給嬸嬸說說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葉樂兒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李大嬸說個不停，然後臉色慢慢變了，看了看李逍遙，咬了咬牙，才說：「她不是靈兒。」

李逍遙沒出聲，李大嬸倒是迫不及待地接上話了：「她當然不是靈兒！我們的靈兒明明就好端端地站這兒呢！」

李大嬸用力地說最後幾個字，還用力瞪了李逍遙一眼，小虎忍不住了說：「逍遙啊，好歹也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了，你今天這樣我還真看著不順眼了！人家靈兒姑娘明明就在你身邊，你不理她就跑開不說，現在還要對著仙女姐姐喊靈兒，還在靈兒姑娘面前跟——跟仙女姐姐摟摟抱抱的，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很傷人家的心？」

小虎一邊說一邊朝葉樂兒的方向跟李逍遙打眼色。

李逍遙看看葉樂兒，一時之間竟然覺得不知道從何說起，趙靈兒看了看一群人，奇怪地問：「逍遙哥哥，他們在說什麼啊？」

葉樂兒臉色很難看，盯著李逍遙說：「我不是靈兒，她也不是靈兒！」

「啊？！」

這是小虎和李大嬸的失聲大叫，李逍遙抿抿唇，鄭重其事地說：「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我跟她一樣的外貌！這個還不夠嗎！」

葉樂兒的尖叫嚇了李大嬸和小虎一跳，兩個人瞪大眼睛同樣被嚇到的表情定在原地，李逍遙一字一頓說的用力：「你跟她，不一樣！」

趙靈兒看著他們兩個的僵持就已經覺得不對了，再看著李大嬸和小虎誇張的反應她也急了：「逍遙哥哥！到底怎麼了？」

話音剛落，葉樂兒的食指已經指向趙靈兒的鼻尖，眼神凜冽地說：「她才是趙靈兒！」

趙靈兒愣了一下，才說：「我是靈兒啊，樂兒姐姐你為什麼說這麼奇怪的話呢？」

躺在屋檐上的劍仙抓著酒葫蘆喝了口酒，悠哉悠哉地念起了詩：「真是假來假亦真，假是真來真亦假，這人世間啊，就感情的事最麻煩，哎！別忘了我問你的問題，是艷福不淺，還是自找麻煩啊！」

李逍遙兀自是咬緊了牙，葉樂兒氣結地放下了手，劍仙悠然地再飲一口酒，突然神色一凜，迅速坐起大喝一聲：「誰！」

一群人受驚望去，劍仙已經不見了人影，但聽見了樓下傳來了他一聲驚呼：「靈兒姑娘！？」

葉樂兒和李逍遙同時心一沉，趙靈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但是她感覺得出她的逍遙哥哥快要不屬於她了，她便也心急地跟了上去，李大嬸和小虎再度睜大眼睛相視一眼趕緊也跟上去看個究竟了.

李逍遙從二樓往下望，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雪白的身影，頓時一股不知名強大的喜悅從心頭升起：「靈兒。」

一樓大堂那個雪白的身影聽到聲音抬起頭，一見是李逍遙旁邊還站著葉樂兒，頓時臉色一變，一轉身就往門口奔去。

「葉安兒你給我站住！」

葉樂兒用力地閉上眼睛尖叫，不管李逍遙已經跑向樓梯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下樓去，她銀牙一咬，一躍身，竟然就從二樓直直地墜下！

「靈兒——」

這一跳頓時把一群人都給驚呆了，李大嬸更加是大聲地驚呼，連劍仙都被震住，連去接住她都忘記了！

「不要——」

她從門口定住回頭，葉樂兒依然從空中落下，眼神含淚動也不動地盯著她，她眼睜睜地看著葉樂兒墜落下來，抬起腳步，她明知道來不及了，卻還是制止不住自己不想讓葉樂兒受傷的衝動。

就在葉樂兒差點就碰到地的時候，卻整個人懸吊在離地不到一尺的地方不動，她本來已經閉上眼睛打算好接受頭破血流的痛楚的了，等了許久卻也沒有預期中的痛楚，她張開眼沒來得及知道發生什麼事，身體已經自動地慢慢地飄落了下來，在地上站定。

她只邁出了兩步便定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事，直到趙靈兒放下結手印的雙手從樓上跑下來扶起葉樂兒，問：「樂兒姐姐，你沒事吧？」

葉樂兒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趙靈兒救了，就在這個時候，定在門口的她趁機一轉身又逃出了門口，李逍遙大喊：「靈兒！」

葉樂兒推開趙靈兒追了上去：「葉安兒！你給我站住！」

李大嬸和小虎驚然發現又多了一個靈兒的時候已經被嚇呆了，差點還以為自己見鬼了，又經過剛剛葉樂兒嚇死人的跳樓事件，這下是真真愣住了，還好被李逍遙和葉樂兒的大聲呼叫，算是醒過來了，這才跟著趕緊下樓來追上去，但是李逍遙和葉樂兒追到門口的時候卻又愣住了。

她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背對著他們，但是她的眼前卻多了一個人，一個渾身充斥著如千年寒冰般的寒氣的少年，那個便是尉遲琉箜。

劍仙臉色一變，驚疑地叫了聲：「是他！」

李逍遙望了劍仙一眼，葉樂兒跑了過去，抓住她的雙肩拚命地喊：「你跑什麼啊！我是你妹妹！你親妹妹！你到底在躲我什麼啊！」

「樂兒！」

尉遲琉箜拉開葉樂兒，聲音都透著寒氣說：「你會嚇到她的！」

葉樂兒奮力掙開尉遲琉箜，卻看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李逍遙。」

她轉過身來面對著李逍遙他們，葉樂兒愣了一下，咬咬牙不說話，李大嬸和小虎都嘴巴張得大大的指著她，驚訝又遲疑地喊：「靈兒？！」

葉樂兒羽睫一抬，顯然是又生氣了，走到她身邊，先是沖著李大嬸她們喊：「她不是什麼靈兒！」然後轉身對著她說：「你要我說幾次你才相信啊！你不是趙靈兒！你是葉安兒！」

她看了葉樂兒一眼，眼裡有種閃爍不定的光，微微張了張唇，卻只說出了一個字：「我……」

李逍遙看著朝思暮想的她終於出現了，什麼也不管地就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她，葉樂兒就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李逍遙那麼深情地擁她入懷，她的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酸澀，含著自己一個人的辛酸扭過頭想要離去，卻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尉遲琉箜，一張布滿了千年寒霜的臉也上儘管縱使一如既往地沒有半點表情，但是葉樂兒就是一樣看到他的眼裡透出了濃濃的失落，他的目光看著葉樂兒，葉樂兒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什麼也不看。李大嬸和小虎只好把眼睛睜得溜圓瞪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李逍遙放開自己拉著他的手的時候，趙靈兒覺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看到他那麼深情那麼緊張那麼在意地把她抱緊懷裡的時候，趙靈兒好像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不知道那個是誰，她也在奇怪怎麼會有兩個樂兒姐姐，她也在奇怪為什麼她也是靈兒的時候，她發現李逍遙心裡喜歡著深深地在意另外一個靈兒！

趙靈兒微微倒退了一步，眼裡噙著的淚水差點掉了下來，她不相信，兩天前，他的逍遙哥哥還在仙靈島上跟自己成了親，還說著甜言蜜語，一轉眼，他已經把別的女孩子抱進了懷裡。

趙靈兒看著他們相擁的身影，不知不覺拳頭握得緊緊的，就連指甲嵌進了掌中都不曾感覺到痛楚。

窩進李逍遙的懷裡有種莫名的安心，聽著他的聲音只覺得這個世界上的是是非非都分不清也沒關係，只要聽得清楚他的聲音，這個世界就沒有紛擾了。

抓著他衣服的手不由得更加緊了緊，他說：「終於找到你了！以後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她把臉更深地埋進他懷裡，她想回答好的，可是，總有一種不知名的羈絆讓她說不出來，她只好無力地閉上眼睛，忘記究竟是好還是壞？她不知道。

「逍遙哥哥！」

趙靈兒噙著淚水，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的逍遙哥哥會放開她的手，她不相信她的逍遙哥哥會在意別的女孩比自己多，她不相信，可是喊出口的時候她只覺得好蒼白無力。

一聽到趙靈兒的聲音，李逍遙的臉色便變了變，放開了她，緩緩回過頭看著趙靈兒梨花帶淚的臉，他只能默默地愧疚。

她順著李逍遙的視線，順著剛剛的那個聲音，見到了如仙子般的女孩子，一雙美眸噙著深深的痛楚和淚水，晶瑩得彷彿一碰便會碎了般讓人憐惜，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一股酸澀的痛楚湧上了她的心頭，她覺得自己似乎知道眼前貌若天仙的女子是誰，只是心頭那股酸澀的痛楚是為了什麼，她不得而知。

「逍遙哥哥，」趙靈兒聲音都在顫抖，「姥姥死了，小花死了，大家都死了，逍遙哥哥，你不會離開靈兒吧？」

看著趙靈兒期盼的臉，李逍遙只覺得愧疚像把鋒利的刀子，在她和趙靈兒只見把他的心一刀一刀地割得鮮血淋漓。

她的眼神一閃，仿似夢遊般叫出了一個名字：「趙靈兒。」

李逍遙聽到聲音迅速回過頭，盯著她失去血色的臉，眼神閃爍不定地看著趙靈兒，失去靈魂般地問：「你，是不是趙靈兒？」

趙靈兒吸口氣，看著那個跟葉樂兒長一張一樣的臉卻比葉樂兒美得更加空靈的女孩子，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恨意，但是很快便被她壓下了，趙靈兒純凈到一點點的仇恨都已經讓她不敢抬起眼直視她了：「小女子，正是趙靈兒，不知姐姐，如何得知靈兒的姓名？莫非是，莫非是，逍遙哥哥，曾經告訴過你？」

每說一個字趙靈兒的心裡的痛就加劇一分，拚命地忍著她才沒讓眼淚掉下來，一雙美眸帶著幽怨看著李逍遙和她。

一瞬間，她心裡的某個地方似乎崩潰了，閃爍不定的眼神變得失去了靈魂般空洞，喃喃自語：「你是趙靈兒，你才是趙靈兒……怎麼，怎麼會……你是趙靈兒……」

李逍遙越來越心驚膽戰，越來越覺得她的樣子不對勁，忽然她轉過了身對著葉樂兒問：「她才是趙靈兒？她真的是趙靈兒？」

然後又轉回身，抓著李逍遙的衣袖拚命地問：「她是趙靈兒？她真的是趙靈兒嗎？！她真的是趙靈兒嗎！」

李逍遙抓住她的雙手說：「她是趙靈兒！靈兒你怎麼了，告訴我，怎麼了？」

她不動了，獃獃地看著李逍遙，似乎李逍遙的答案宣判了她的死刑般絕望地看著李逍遙，李逍遙一觸碰到她的目光心裡一寒，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把把她用力地擁入懷中：「靈兒你不要嚇我！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葉樂兒閉了閉眼，咬咬唇上前一步說：「她真的是趙靈兒！你不是！你根本不是趙靈兒！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是你親生的雙生妹妹，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是葉安兒不是趙靈兒！」

葉樂兒吼得自己都覺得喉嚨發澀，她痛苦地閉上眼又張開眼，有點不知所措地樣子，最後她只能再大聲地吼：「你不是趙靈兒！你是葉安兒！討厭！我費盡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你你竟然不相信我！」

「夠了——」

李逍遙也大吼了一聲，吼得青筋暴起，把她抱得更緊，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靈兒，別怕，別怕，我會保護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趙靈兒閉上了眼睛，她的心碎了，她的逍遙哥哥，說得那麼堅定要保護一個女孩，可是那個女孩不是她自己。

她空洞著眼神窩在李逍遙的懷裡，終於眼裡有了一絲光芒，良久，她才說出來了一句話：「李逍遙，我究竟是誰？」

李逍遙一愣，放開了她，葉樂兒一聽到她這句話便抬起了頭，她很期待，但是她在期待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尉遲琉箜看著她，再看看葉樂兒，視線移回她身上，劍仙看著這他們，嘆了口氣，靠在柱子上擰開酒葫蘆喝了一口酒，閉上眼睛假寐，當做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知道最好了，省去多少煩惱！

李逍遙看著她閃爍不定的目光，自從喝了孟婆湯以後，她的眼神從來都是堅定的，看著他的時候，從來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就算她忘了以前，他還是可以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以往對自己的堅定，現在，卻在動搖，搖搖欲墜。

李逍遙牽著嘴角笑了，笑得那麼溫柔，溫柔到讓葉樂兒心疼，他握緊她的雙肩，說：「你是泠兒，是你親口告訴我的，你叫葉安泠，水做的泠，所以你是泠兒，你是我的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