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子

這時候，百米之外的那道門忽然打開，所有人精神一震，兩眼發光，眾人瞬間化成一群狼，眼前這個抱著厚厚一疊紙的助理就是一塊肥肉，人人得而食之。

那年輕助理大概是見過大世面的，絲毫沒有被眼前這群狼給嚇到，按順序分發自己手上的劇本，待會試鏡需要的台詞。

他眼神漫不經心的瞟過排隊者，眾狼瞬間化身小綿羊，恨不能縮回老母羊肚子中再生出來咩咩叫，以博取眼球。

可惜妝容太妖孽，身材太雄偉，裝不得。

走到顧寒面前時娃娃臉助理抬頭一看，頓時有些詫異，再看看旁邊跟來的柯守逸，似是有些奇怪，如果顧寒沒有看錯，那眼神中間有著淡淡的嘲諷，「守逸，昨天溫升還奇怪你怎麼沒有守好你的小演員，跑到ktv里喝酒去了？」

他這話一出，柯守逸臉色變了，臉上有些難堪，但天生的老實屬性讓他不會朝人發火，有些無奈的強笑，「是我的失職。」

顧寒聽了這話對這具身體的主人的感覺又奇怪的一分，按照柯守逸和這娃娃臉助理的話來說，是柯守逸不想讓他去，按照他找到的蛛絲馬跡都顯示，身體的主人還是個挺傲的少年，聽語氣這次是「他」主動去的，一番繞繞讓顧寒也一頭霧水，現在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就算投資人都在那邊我也勸你們不要趟進去這趟渾水，這算是身為同學的忠告。」娃娃臉助理說完這句，看著柯守逸的臉不知怎麼地忽然帶上了同情，「同期畢業的沒有哪個人混的比你差了，柯守逸，人往高處走，顧寒不是個能在國內混出來的，一直扯著這個拖油瓶，任你再怎麼有才，早晚被拖死，還有你那群奇葩親戚，趁早甩了吧。」說罷直接往後走，不再管兩人。

他一頓話噼里啪啦，顧寒嘴角抽搐，心想自己是多無能，不過再怎麼無能那都是過去，至於剛才所說的他不是個能在國內混出來的是怎麼個意思？就算換上顧寒的殼子走著顧寒的人生，好歹盛放著賀蘭若的靈魂，賀蘭若上輩子面子上謙遜，骨子裡傲慢的很，又怎麼是個服氣的！

柯守逸看顧寒的表情有些鬱郁的憤怒，心中終究還是輕鬆了些，顧寒以前太火爆，又刺頭，是他帶過的最難帶的人，年輕人意氣方剛，總是恨不得衝破天，顧寒又是個不消停的主，但也是這股年輕人的朝氣讓柯守逸喜歡並且欣賞，這讓他覺得自己不是那麼暮氣沉沉，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年輕的。那時候兩人都處於低谷，相互安慰，好歹算是度過了。況且顧寒的演技他也是看在眼裡的，這樣一個長的好，演技好的人，沒道理不紅。

即便現在不紅，以後也會紅，只要他們抓住機會。

柯守逸這輩子天生條件不夠好，但有一點是老天賜給他的能力，那就是看人很准，他覺得好的人，最後都會好的。

「不要太有心裡壓力，好好試鏡就好。」柯守逸安慰性質地拍拍顧寒的肩膀，「我相信你。」

顧寒沒有回答什麼，說什麼好或者不好對形勢沒有任何幫助，他翻開試鏡劇本，看著那段被原著粉譽為「《帝凰天下》十大經典片段之一」的影和蕭丞風的對白，揣摩著到時候的細節。

真正的顧寒彷彿抹去了痕迹，除了那些骨子裡對於演戲的蠢蠢欲.動，其他的脾氣，習性，還有舉止，都換上了賀蘭若。

而賀蘭若也試圖融入這種氛圍，因為在他的心底，從重生以後就有種忐忑。

他害怕顧寒再次擷取這具身體，他的身體已經在太平間，說不定現在已經要被火化了。如果失去了這具殼子，他何以寄放自己的靈魂。哪怕鳩佔鵲巢，也要佔的完整。

「我會讓你奪得榮耀，走向巔峰的。」似是安撫那股騷.動，顧寒在腦海中響起這麼一句。

騷動平復，野獸一樣的暴躁變成春天一樣靜謐。

「17號，到你了。」娃娃臉打開門，顧寒此時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劇本，走了進去，柯守逸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等他出來。

進去之後發現這裡是個大廳，像是舞蹈室，正對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鏡，落地鏡前是一排桌子，四張桌子擺在前面，正中間的桌子被搬開，空出來，有個黑長直囂張的半躺在椅子上，貴妃醉卧般垂著眼帘，偏偏翹著二郎腿，貴妃開金口，「開始吧。」

他聲音很是低沉，沙啞，帶著大提琴的暗啞和華麗，顧寒聽得出來這人應該長期吸煙，只有吸煙才會對聲音造成這麼嚴重的毀損，看樣子應該是導演。

只是，開始哪段？

顧寒輕聲咳嗽了一下，問了一句，「哪段？」

男貴妃蹙眉，似是在看外星人，不過終於肯抬頭掃了他的臉，然後變臉了，聲音從剛才的懶散變成了冷冽，「可以走了。」

停，這劇情為什麼會走成這個樣子？顧寒的本性讓他無論面對什麼情況，都會文質彬彬的問一下原因，「為什麼？」

「你的眼睛不符合我的審美。」黑長直男貴妃似是不耐煩，「林嘉，這個進門之前就可以直接轟走了，你為什麼還放人進來？」

顧寒知道了，又是自己這一雙眼睛惹的禍。他心中有股不平之氣，萬般辛苦忍住，吸氣，呼氣，服輸一般側了一下頭，努力擠出自然的微笑，其中不乏自信，「簡導演，可以多給我四分鐘嗎？只要四分鐘就好。」

旁邊傳出聲響，原來這大廳旁邊有側門，應該是方便通過才修建的，裡面走出來的人顧寒早上才見過。

簡笙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看到是陳述的時候眉毛放鬆了下來，「你來了。」

看到大廳一片寂靜，陳述有些不解，然後目光轉移到了那個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身影后，他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現在在選誰？」陳述靠近，沒有走到桌子後面找簡笙，而是在顧寒和簡笙之間，略靠近顧寒。

「侍衛影，就是你要收的那個小奴隸。」簡笙掐了掐眉心，半是抱怨半是暴躁，「一大早過來，不是這個塞東西就是那個塞東西，一群人畫成個鬼樣子跑到我面前自薦，香水味簡直讓人恨不得把他們按進游泳池洗涮一遍，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嗎？！」

簡笙接這個戲有原因，因為吸金，有人想讓他導，他明年計劃好的下一部是自己出資，需要資本的原始積累，可是昨天應酬也沒有休息好，早上又被一群自以為妖孽的東西圍著，胸中煩悶，頭暈目眩。

顧寒心中一動，「陳先生，可以請你和我搭戲嗎，只要四分鐘就好。」

他這話一出陳述也有些詫異，那四個在桌子后坐著的人也來了興緻，簡笙不知道被什麼上了身，聽到這句話后，眼中忽然帶上了一絲促狹，「陳述，他非要我給他四分鐘，你可以和他搭戲試一下。」

然後叫他知道什麼叫演技，什麼叫先天硬體不夠後天軟體不足，好早點知道退縮。

要說眼前這個人硬體還是可以的，但在c國不行。

就是因為那雙眼睛。

要說這人顏可以，但如果他來演，也不是不行，勢必要把影這個角色的出身修改，改成異邦買來的奴隸就好了，但他憑什麼這麼做？

顧寒聽到他的話，也聽出了其中隱藏的意思，陳述明白了情況，點點頭，「好。」

他先走到簡笙面前，手朝上抬抬，示意簡笙起來，「借用一下椅子。」

陳述很是敬業，演戲的時候極少把生活上的情緒帶入，他借用椅子，想必也是為了更好的融入戲里的環境，簡笙沒想到他果真答應了，但這樣也好，看看這個少年如何詮釋這個角色。

沒錯，陳述過來就是來飾演男二號蕭丞風，那個不良於行的蕭丞風，那個多智近妖，多少宏偉抱負被桎梏在心中，好容易以殘破之軀得到了力量，可以放手一搏的時候，老天又收回了他的時間，讓他來不及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要試鏡的這段，就是蕭丞風在派遣貼心小奴隸去保護簫赤羽的時候，兩人的對戲，這一段，是影在全劇說話最多的時候，也是他還年輕，還會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意思的時候。

在這之後他都被當成影子一樣的存在，偶爾有身影出現，但沒有一句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