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上駕到
「公主公主,公主…公主不好了…」洛蔥大呼小叫闖進來,尋到殿中對著銅鏡靜思的我,莽撞著跪倒地上:「公、公主…」
洛蔥驚恐的整個身子都在抖。
「怎麼這般慌慌張張的,發生了什麼事情?」被她嚇了一跳,我蹲下去看著她煞白的小臉,拍拍她的背部讓她緩過氣來,真怕她事情還沒說先被她自己給嚇昏過去。
「秦王入夜要臨幸齊國坊。」
「什麼?」
還是要來了麽,雖是早有準備,可是在秦宮生活了這麼多年突然收到這個消息還是讓我驚慌失措,心中亂的整個人都沒有辦法靜下來。
「公主,制命很快就到,秦王就要對齊國下手了啊…」洛蔥夾雜在恐懼中的啜泣因為從震驚中舒緩一些而哭出聲來:「公主,咱們明早就要被填坑了啊…公主,齊國就要亡了…」
齊國真的大限已至了嗎?
我緊了緊雙拳,把指甲嵌進肉里以按下我狂跳的心。
「齊國還沒亡你給誰哭的喪?」我站直身子呵斥她一聲,為的是壯自己的膽。
洛蔥的哭聲因為我的訓責更加壓抑了。
於心不忍,我緩和一下音色說:「得知這一切又不是一日兩日了,鎮定些,齊國的子民也不是嚇就能被嚇死的主。該做什麼去做什麼,挺直腰板迎接災夕禍福。」
洛蔥被我一震一揚恢復了不少心神,叩首退出去,房屋裡剩下我一個人獨品消息。
這裡是秦王宮,嬴政二十二年,大約是公元前二二五年吧,這是我來的第六個年月。什麼,我是誰?
傷感點講,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公元2012年10月24日星期二,我生日,心血來潮,我到離家不遠的山東鳳凰鎮梧桐苑偷偷許願,希望我在2012末日到來之前登上諾亞方舟。
那一刻,原本星月凌空的秋夜突然電閃雷鳴,閃電橫掃我的身體,雷聲擊昏了我的意識,我就那樣莫名其妙的暈死了過去。
門外傳來一陣稀疏的聲音,想是有人來了。
我屏息以待。
「公主,燕國姬綰公主…不,是秦王讓夫人到。」洛蔥的聲音鎮定了許多,輕柔的從門外傳進來。
「知道了。」
我整理一下儀容和受驚恐之後的面貌走出去迎接。「讓夫人請。」右手壓在左手上,手藏在長寬的袖子里,我和姬綰互相行了簡單的禮節讓她進屋。
「請。」姬綰回禮。
姬綰是燕國公主,現在是秦王的夫人,少使品級。
公元前二三一年,六年前,秦王遞給六國「納美書」,要六國選出本國最具美艷才學的王室女子入秦宮做妾,所以同日還有五位和我一樣的女子被送到咸陽城中,姬綰就是其中之一。
「溪妹妹知道規矩的,所以今時聽到秦王要頒制命臨幸齊國坊,也只有姐姐能來送杯酒了。」姬綰給從人使了眼色,從人把手中端著的精緻酒具奉上來。
秦王忌諱六國來往過密,后妃中除了秦國的妃子,雖是同居秦宮的無力無勢女子,但到底是各國獻給秦王、來自秦國外的人,秦雖未明令禁止我們不能過度往來,但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平日里能避則避,甚少團聚。
姬綰和我與其他后妃不同的是,我們是一起被納入秦宮的,因為她未被封夫人時我們住在同一所偏殿,所以難免近些。
「綰姐姐的酒足以讓妹妹溫心了。」我強行內斂情緒,極力擠出一絲笑意。
姬綰暗暗嘆息。
「姐姐雖是經受過,但確實不明箇中奧妙,真真無忠言可諫。」她空嘆一聲,惋惜道:「若真是有,姐姐也不會眼睜睜見著魏國姬已妹妹數月前…。」
從我們和其餘四國公主到的那一年開始,秦王臨幸就成了我們和六國子民的噩夢,因為秦王每踏進一座宮殿,第二天這座宮殿的主子從人全部填坑,主子所來自的國家即刻被出兵屠殺。
姬綰是去年被臨幸的,雖然和其他四國公主一樣被臨幸的第二天秦王就下令出兵燕國,但她是唯一一個沒被填坑殺死的出使公主。
「命之所至,孰能抗拒,該來的誰也逃不過。姐姐前方路荊棘,妹妹或許不能常伴,以酒祝福了。」我對洛蔥使了眼色,洛蔥端了宮殿中放置的酒奉給姬綰。
我怕死,我求之不得找個人傾訴我的恐懼,但是我和姬綰在秦王宮都是最讓人輕視的虛無棋子,即使姬綰已經被封為夫人也是毫無分量可言的,說多了只會白白消耗我最後的時光。
「好,」姬綰有些動情,或許是為自己即將孤零零的在秦宮掙扎而感慨吧。她紅著眼睛,衣袖遮杯對我邀舉一下,仰首飲盡。
我也一飲而盡。
「妹妹留步。」未等我起身相送姬綰就放下酒杯匆匆離去,掩面的姿勢能看出她的觸景悲情。
死亡,正在向著我走來,或者說正在向著我的靈魄和田田溪的身體走來。
越過了千年走來,沒想到低靡戰兢了數年,我居然沒有來得及環視一眼這個世界就要憋悶屈死了。
「公主,該洗漱了。」洛蔥身後跟了四五個老嬤嬤,個個眼睛泛光盯著我看。
我知道,她們在迫不及待的打量我,以便有時間把我妝扮成最佳狀態,供她們的秦王消遣。
「溪公主,您受累,沐浴的時候再聽老奴為您重述一下服侍大王的床第禮儀。」
兩位嬤嬤仔細的把我身體檢查了三四遍,不時揉搓幾下,這本已經夠鬧心的了,已經聽了無數遍的男女之經這時候又叨叨起來…
「嬤嬤,」有人在乎我可能已是將死之人嗎?「本公主都已通透,如果身子夠乾淨了的話,你們為本公主上妝吧。」
身邊走馬觀燈一樣匆忙穿行的人流搞得殿內異常緊張,我是真的沒有心情聽任何無關生死的廢話。「沒什麼事情都不要製造出聲音來。」我閉上眼睛,任由她們擺弄著我的整個身體。
想哭哭不出來的感覺,好悶!
「公主,聽說秦王的宮殿數年來沒幾個人進去過,所以今晚要在我們齊國坊寵幸公主。」從沐浴殿出來,洛蔥小聲對我嚼耳根:「都已妥當,公主還需要什麼?」
我手心裡的汗已經可以凝成水漬流出來了,但身邊從人太多,我只能機械的做足齊國公主的范兒。
拚命咽著乾澀的近乎沒有的唾液,走到寢宮裡面更緊張了:所有的床幔和用具煥然一新,住了幾年的地方突然又陌生起來。
「洛蔥。」我急喘幾下尋著洛蔥的手握住,想想沒什麼用,又猶豫著放開了。「都下去吧。」
我站在寢宮的門口沒往裡走,頭腦一再的發脹,脹的我痛的麻木。
「王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