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打算
楊重看周媛似乎有些不相信,就笑道:「難道你看著謝公子是那種唯尊長之命是從的人么?若真是那樣,他就不會獨自居住在城裡了。養病是個誰都看得出來的借口,雖然這些與他父母的支持不無關係,但他自己本身必定就不是個肯讓人搓圓捏扁的主。」
那又怎麼樣?他還不是一樣不能決定自己的婚事?周媛默默想道。
誰知楊重居然也問到這個問題:「謝公子年紀不小了吧,可曾婚配?」
「……」周媛轉了轉眼睛,「應是沒有成親,至於有沒有定親就不知道了。」不是說那時候去徐州就是要相親的么?
還沒成親啊,可惜,他家裡既然肯容他拖到現在,必定是想要結一門上好的親事的。可惜十娘已經嫁過一回,他們兄妹又沒有爭權奪勢的*,恐怕難以促成這一對了。
周媛看楊重似乎在思量什麼事,她不想讓他把關注點放在自己跟謝希治身上,就故意開口轉移話題:「反正謝家是要保楊宇了。局勢會如何變化,眼下還不好說,但居安思危,七哥,萬一有朝一日,大秦真的落入他人之手,你可有什麼打算?」
楊重聽了她的問話,很感興趣的反問:「十娘有何高見?」
「……我沒有高見,我全聽七哥的。」周媛笑嘻嘻的答道。
楊重屈指輕輕敲擊椅子扶手,慢慢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說出來怕你笑我異想天開。」
周媛立刻收了笑容,挺直脊背好好坐著,正色說道:「你說,我保證不笑。」
……,楊重斜了她一眼,自己反而笑了,「我到郁林以後,雖然俸祿定時都有宋俊著人送來,一分一毫都不少,可總歸還是不太夠使。要養滿府的人,像你說的,居安還得思危,我就讓人想法去摻合了采南珠。」他看周媛不太明白,又解釋道,「合浦就在郁林西南方,距此不過兩百餘里。合浦進貢的走盤珠你也見過的。」
原來如此啊,他居然還摻合了採珠業,這可是很賺錢的行當!周媛讚歎道:「七哥真有本事!」
語氣之狗腿諂媚,讓楊重都受不了了,乾脆不理她,繼續說自己的打算:「合浦有個廉州港,原是海上商船往來停靠的大港口,不過近些年海上往來商船多東移到泉州登岸,廉州港漸漸冷落起來,我在那裡停了一艘海船……」
周媛的眼睛亮了起來,什麼叫不謀而合,這就是!
「從廉州出海繞過瓊州島,再向東南方航行不遠,就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海島。我聽說,有些上面還住著人。」楊重看周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還有興奮的神情,心裡有些意外,當然,更多的是高興,終於有人對自己的打算感興趣了。
周媛簡直想稱讚楊重一句:「人才啊!」他竟然能想到出海,並且找好了退路!真是太棒了!
「七哥你真是太厲害了!你怎麼弄到的海船?可也找到了舵手船工?」
楊重答道:「買的唄。買完船你七哥就一窮二白了,哪還有錢再招舵手船工?慢慢來吧,我還想在船上裝幾個炮筒,再說外面海島也得去探探路,提前做一二安排。我瞧著他們至少也得折騰幾年才有結果,咱們也不用著急。」
周媛點頭:「我來的路上聽說許多流言,都說吳王有造反之意,還有人說,」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有幾分玩味,「韓廣平與蘭太后,私交不淺。」都交到宮廷內帷去了。
「這是誰散播的?」
周媛笑答:「我猜是桂王。之前在柳州作亂的亂民被宋俊擊潰之後向北逃逸,有許多都被桂王收在了旗下,他還縱容亂民出去劫掠。」
楊重還是第一次聽說桂王的事,當下叫人進來鋪紙研墨,自己開始在紙上列:「北面有張勇和王敖舊部,東面有楊宇,這邊還有桂王,韓廣平的日子不好過呀。」
周媛看這樣不直觀,索性挑了一支最硬最細的筆,在紙上約略畫了一張地圖,然後估摸著大概方位,在圖上點了幾個點,分別標上「張」「王」「吳」「桂」等字,然後又在中間畫了一個大圈,寫上京師,再把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點了一個點,感嘆:「還好,離我們都遠。」
兄妹倆對著這張簡易地圖研究了一個上午,直到信王妃派人來叫他們進去吃飯才罷。
其後幾日,他們兩人多半都是聚在一起研究時局並互通有無,偶爾楊重會單拿出來謝希治挑逗一下周媛的神經,奈何周媛早已練就了不動聲色的本事,楊重探不到什麼,也只得罷了,後面漸漸不再提起謝公子的事。
過了端午以後,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周媛跟楊重該溝通交流的也都說了差不多,於是就把自己的家當交了大半給他,讓他拿去用在需要的地方。
楊重本來不要,開玩笑說讓她留著當嫁妝。
周媛失笑:「我一個連身份都沒有的人,嫁給誰呀?」
「有哥哥給你撐腰,想嫁誰不行?」
周媛搖頭:「算了吧,沒的連累人。再說咱們都打好了主意,一看勢頭不對就要出海避難,到時候人家怎麼辦?」
楊重理所當然答道:「帶著呀!人多才熱鬧嘛。」
……,你以為是去春遊啊!還人多熱鬧!「你想的倒簡單,那人家的家人呢?」周媛哼道。
「都帶著啊!我都想好了,到時候出海的時候,把滿府里的人,只要願意去的,就都帶著。」楊重豪氣的說道。
周媛回道:「你也說了,得人家願意。你以為誰都跟你我似的,恨不得離家千萬里,此生再不做楊家人!」
楊重一想也是,笑道:「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沒事,此事也不急,咱們慢慢看唄,有合適的就嫁,沒合適的,哥哥養著你。」
「那就是啊,暫時又沒合適的,我留什麼嫁妝啊!你先拿去使,將來若是真要嫁人要嫁妝了,你再給我置辦也不晚。再說了,非得我嫁么?實在不行招一個上門女婿,連嫁妝都省了!」周媛又把東西推給了楊重。
把楊重聽的直笑:「你倒有豪情壯志。好,這些我先拿著,將來哥哥十倍還你。」
周媛撇嘴:「跟我還要分你我,那我在你府上白吃白住,是不是還得交個伙食錢?」說完不理他,扭頭找兩個侄子玩去了。
兩個侄子,大郎五歲,二郎兩歲多,都是好玩的年紀。大郎很聰明,喜歡支使弟弟去做事情,比如踢毽球,都是他踢,讓弟弟去撿。二郎比較憨厚,讓他撿就樂顛顛去撿,撿完了還滿臉笑容給哥哥送回來,服務態度堪稱一流。
大郎看弟弟聽話,偶爾也讓他踢一下,可惜二郎還處於圓滾滾加小短腿狀態,時常伸腿卻踢不著毽球,惹得大郎一陣大笑,然後就不給他踢了。
有周媛加入以後,大郎就要求跟周媛比著賽踢,周媛看小胖子二郎撿球辛苦,就說讓他也一塊比,跟自己一幫就是了。
一開始大郎不知就裡,想著二郎那水平,有他沒他一個樣,也就答應了。不料他這個姑母十分可惡,總是讓他先踢,看著他踢了幾個,就依樣也踢幾個,然後把毽球給二郎,讓二郎踢。這樣一來,只要二郎能踢中一個,他們就贏了,就算二郎踢不中,那也是平局。
幾輪之後,總是輸的大郎就不樂意了,非要拉著他的小廝入局,周媛倒也爽快,當即就答應了。誰料就算加上了小廝,也依舊不是周媛的對手,接連又輸了三輪之後,好勝的大郎終於忍不住,哭了。
信王妃聽見哭聲出來看,大郎見了她如同見了主心骨,立刻撲過來抱著她腿更加大聲的哭了起來。
周媛笑嘻嘻的抱起有些害怕的二郎,走近信王妃解釋:「大郎怕輸哭了。」
「我才不怕輸!」大郎立刻抬起帶著淚痕的小臉高聲辯解。
周媛低頭問他:「那你為什麼哭啊?」
大郎答不上來。
周媛就親了親二郎的臉蛋,說:「你看二郎天天給你拾毽球,踢不到毽球被你笑都沒有哭,你做哥哥的,輸幾回怎麼就哭了?」
「嗯嗯,乖乖不哭。」二郎聽見姑母誇自己,就跟著點頭說道。
信王妃終於明白了,當下也跟著笑道:「瞧瞧,弟弟都知道乖乖不哭,怎麼你輸幾回就哭了?」一邊說一邊掏出帕子給大郎擦臉。
大郎終於想起要擺兄長的威嚴,把眼淚忍了回去,仰頭對周媛說:「我回去再練,下回一定贏姑母!」說完看了看弟弟,加了一句,「也教弟弟踢。」
周媛和信王妃一齊誇了一句:「大郎真懂事。」然後帶著他們兄弟倆進去吃東西了。
晚間吃飯時,楊重進來聽說了此事,趁著兒子們不在,斜了周媛一眼,說:「你這是報當日之仇吧?我不就是贏了你幾局象棋么?」
「你是只贏了我幾局象棋嗎?你贏完了,還看著我苦練學棋譜,在旁邊說風涼話,等我練完了你卻不跟我下了!」周媛憤憤的回道。
楊重聽了哈哈一笑,跟妻子說:「瞧見沒?她一準也是跟我當初一樣,等大郎練好了,就不跟他比了。」
信王妃無奈:「你還好意思笑,都是你這當爹的做的孽,倒要兒子來還。」又看著周媛說,「你們倆還真是親兄妹。」都是一肚子壞水。
周媛聽了嘿嘿一笑:「嫂嫂你別聽他的,我肯定跟大郎比。」
這樣歡樂溫馨的日子過久了,周媛偶爾再想起揚州和京城,都覺得像是前生似的,什麼外面的風雨啊都離的很遠,她也漸漸長了些肉,臉上更多了光澤。
這一日她正歡快的吃著荔枝,腦子裡還回放著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1」的時候,周祿忽然竄了進來:「公主,宋使君和謝三公子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人喜歡小孩子的方式,表達的會比較像欺負~
看在作者出差還雙更的份上,乃們可要勤快留言哦~
註:1出自蘇軾《惠州一絕》(我愛荔枝啦啦啦啦